已經習慣了,習慣了她精心製作的可愛便當,習慣了她每天泡的檸檬茶,習慣了她每天晚上一聲晚安,習慣了她每天早上給他搭配好的、從領帶到襪子的衣服。
這種習慣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夠養成的,也不是隨隨便便就能夠養成的,這樣的習慣需要長時間的澆灌,需要隨風潛入夜潤物細無聲的細緻,需要付出一切的勇氣和用心。
並不是沒有女人想得到用這種方法來拴住他的心,然而卻從來沒有一個人成功過。
可是陳婉婉成功了,或許她自己都沒有發現,自己已經付出了這麼多。
或許付出也已經成爲了這麼一種習慣了。
言子雋心想,這個女人真是狡詐,在他的生活裡留下了這麼深的痕跡,居然說走就走。
陳婉婉在的時候,他尚且不注意。
把她當空氣,卻忘了,缺了空氣,他也活不下去。
當時間一點一點的過去,言子雋覺得自己的心彷彿也開始慢慢地焦灼起來。
溫水煮青蛙,剛剛開始點火的時候,青蛙還不覺得,只以爲自己還在安全的環境裡,可是慢慢地水溫上升了,青蛙纔會恍然大悟,原來火,早已經點了下去。
在陳婉婉離開的那一刻,那把火就已經點了下去。
可當時言子雋並不知道,他當時也是焦躁的,也是憤怒的,但是他選擇了其他方式來平息自己的心情,並且親手將陳婉婉趕走,趕得遠遠的,或許再也不會回來了。
言子雋愣住了,他第一次認識到,陳婉婉是真的會離開了。
原來那把火,言子雋有點恍惚地想,那把火的名字,原來叫做,捨不得。
言子雋去找了陳婉婉。
他明白,其實自己是喜歡着她的,這種喜歡超乎了以往任何一個女朋友,也並不是那種掛在嘴上的甜言蜜語,說說就可以的。
有時候說着玩笑話,講着並不真心的甜言蜜語,一直把自己的心封閉起來。
可是僞裝着僞裝着,連自己的真心都已經看不清了。
想要找一個穩妥的人,把心交給她,可是當真的找到了的時候,卻已經畏葸不前,連自己的心都交不出來了。
可是現在,言子雋想,他是明白了的。陳婉婉對他來說很重要,重要極了。
然而當真的在陳婉婉家門口的時候,言子雋卻有些不敢進去,頗有點近鄉情更怯的意思。
正在言子雋躊躇不前的時候,門卻突然開了。
言子雋緊張極了,屏住了呼吸。
可是出來的卻並不是陳婉婉,而是好久不見的黎清宴。
黎清宴正在一邊開門一邊回頭對陳婉婉說,“晚上多蓋點被子,這幾天降溫了。還有啊,不要再想那個渣了,你看看你,肉都養不回來了!”
“好啦好啦,你快走吧,當心你家那位又生氣。下次來可穿件高領子的衣服吧!”陳婉婉笑着說。
聽到她的聲音的時候,言子雋驟然間呼吸一滯,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然後她一扭頭打算出門,就看到了外面的言子雋,兩個人大眼瞪小眼地看了半天。
言子雋正打算先打破寂靜的時候,黎清宴卻一下子跳了起來:“渣男!你還敢來!”
言子雋皺起眉頭來,就算這傢伙是詹燁凌喜歡的人,也不代表她有權利對別人的感情指手畫腳。
更何況,陳婉婉還在她後頭呢,她怎麼能給婉婉灌輸這種觀念?
陳婉婉疑惑地問:“誰啊?”
她探出頭來,看到了外面站着的言子雋,眸中閃過驚訝,然而很快的就平息下來,兩個人就這麼互相對視着,誰也不說話。
黎清宴本來是想把言子雋好好罵一頓的,但是不知道爲什麼,滿腔怒火就是發不出來,總覺得氣氛有點不太對啊,怎麼回事兒?
黎清宴冷冷地笑了一聲:“言子雋,你不是最近風流快活得很嗎,還來找我家婉婉幹什麼?怎麼,這年頭還興上吃回頭草了嗎?”
言子雋的臉色有點不好看,他倒是很想反駁一下,但是卻無言以對,他只得瞪了她一眼,然後說:“我有話和婉婉說。”
黎清宴護着陳婉婉在身後,說:“你幹嘛?我跟你說,你把婉婉傷得夠深了,別再來傷害她了!你要還還有點兒良心,就好好想想自己是不是對得起婉婉!”
言子雋自然知道是自己的錯,他點了點頭,說:“我是來道歉的。”
黎清宴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言子雋。
他他他他,他說什麼?!
黎清宴在詹燁凌那兒聽說了言子雋是個什麼樣的人,知道他有多麼風流多麼無情,現在居然會來找陳婉婉道歉?
今天天上下紅雨嗎?
陳婉婉對着黎清宴說:“清宴,你先回吧。我也想跟他好好聊聊。”
黎清宴回頭不太放心地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言子雋,心想畢竟是兩個人之間的感情關係,不太好打擾。
於是她只得退讓了,慢慢地下了樓梯,沒走幾步她又扭頭回去,對着言子雋張牙舞爪地警告道:“你可不許欺負她!聽見沒!”
言子雋眼睛看着陳婉婉,笑容極爲溫柔,連一點兒目光都不捨得給黎清宴,“放心,我不會再欺負她了。”
黎清宴這才離開了他們倆。
陳婉婉定定的看着言子雋,問,“你要說什麼?”
言子雋貪婪地看着陳婉婉,一下子覺得自己活了過來。
她在自己的身邊的時候尚且不覺得有多喜歡,分開了之後倒想得厲害,現在再次看到她,他更加篤定了自己的念頭。
只有這個人是不同的,和她過一輩子也沒什麼關係。
她和離開之前也沒什麼不同,就是稍微瘦了一點,但人看起來卻要精神很多。
這個認知讓言子雋十分不爽,難道她離開他,就一點兒難過都沒有嗎?
言子雋這麼一想,語氣裡就不禁帶了點兒埋怨,“沒什麼,就是來看看你。”
陳婉婉擡眼看了他一下,“現在人你也看到了,走吧。”
然後就要關門。
言子雋連忙把門擋住,又怕她再關門,連忙擠進去,抱住陳婉婉,輕聲說:“不,怎麼看都看不夠的。我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我們在一起好嗎?”
陳婉婉的臉霎時間就紅了,連忙去推他,可怎麼推得動?
倒是把一張巴掌大的小臉急的粉紅粉紅的,看起來可愛極了。
陳婉婉氣道:“言子雋,你別這麼無賴好嗎?”
言子雋嘿嘿笑了一聲:“只要能得到你,就算無賴點兒又怎麼樣?我喜歡你,很喜歡很喜歡你,所以我們在一起吧。”
陳婉婉低下頭不說話,言子雋只當她是害羞了,接着說:“我想過了,我還是很喜歡你的。雖然之前有點誤會,但那些都是小事,我知道你這麼寬容大度,一定不會介意的是不是?嘿嘿,我知道你也喜歡我,我們就這麼在一起吧,這樣對彼此就都沒有遺憾了!”
言子雋從來沒有試着去抓住一個女人的心,所以他不明白,女人真正想要的是什麼。
或許他是沒覺得自己錯了,或許他潛意識裡的貴公子性子在作怪,讓他堅守着自己的驕傲和自尊,又或者是他高高在上慣了,鮮少有低頭的時候。
於是言子雋說出了這樣的話來,歡歡喜喜地等待着答案,卻沒有料到,答案卻是否定的。
陳婉婉擡起頭,衝着言子雋笑了笑,緩慢而堅定地推開他。
言子雋沒料到她會這麼做,一時愣神居然就被她掙開了。
陳婉婉說:“言大少爺,你是不是覺得我對你包容,所以也就能夠容忍你和這麼多女人來來往往糾纏不清了?對不起,我真的不是這樣的人。從前看到你和別的女人搞曖昧,我看到了卻不說,那是我傻,不是我寬容。平心而論,要是真的要我和別的女人共享一個人,對不起,我做不到,你要找這樣的人的話,拜託別來找我。”
言子雋皺起眉頭來,有些不解地看着陳婉婉,可沒等他說話,陳婉婉就接着說話了。
“你言少高高在上,目下無塵,我一介小女子怎麼能在言少眼裡頭有個一席之地?既然不能有,我也寧願沒有那麼芝麻大一點兒的地方了,”陳婉婉冷靜地說,“對不起,你走吧。”
言子雋火了,在他看來,這是他多少年來難得的一次低頭,得來的卻是這樣的回答?憑什麼?她陳婉婉憑什麼?
他壓着火氣說:“陳婉婉,你別這樣好不好?你今天是怎麼了,說話陰陽怪氣的?還能不能好好說話了?我今天是來道歉的,你別跟我擡槓好不好?”
“擡槓?”陳婉婉詫異地看着言子雋,那種難以理解的目光刺傷了他。
“對不起了言少,我還真的不是在玩什麼欲擒故縱的把戲,你走吧,我已經不想和你糾纏了。從前的那些事兒我們都忘了吧,您就當是和一個沒什麼眼力見兒的女人玩兒了異常不太划算的遊戲吧,我累了,不想玩了。”
言子雋不可置信地看着陳婉婉,重複了一遍:“遊戲?你說這是遊戲?”
陳婉婉肯定地說:“對,遊戲。”
言子雋火了:“原來我們倆之間在你眼只中就是一場遊戲?陳婉婉,你行啊!這世上還從來只有我言子雋玩兒別人的份,沒有別人玩兒我的份!你居然玩我!”
陳婉婉的脣抖了幾次,彷彿要說點什麼,但是最後,她看着怒火中燒的言子雋,還是什麼都沒說,看着暴怒的他一摔門,離開了這裡。
陳婉婉閉上眼,慢慢地靠着門滑下來,把頭埋在膝蓋上,半晌爆發出一陣哭聲。
言子雋走在停車場裡,越想越覺得惱火。他跑來給她道歉,結果她說一句遊戲,就什麼都沒了。
他就說,怎麼分開了之後,他寢食難安的,陳婉婉倒是過得滋潤,連身材都好了點,估計還有閒情逸致跑去健身了吧?
什麼破事兒?什麼破事兒!
言子雋惱怒無比,他從來沒想到,自己一直在玩弄着別人,有朝一日居然被別人玩兒了!
彼時的言子雋並不知道,他的怒火是源自何方,可是當他終於明白過來的時候,一切卻已經走到了難以挽回的地步了。
那時的言子雋回憶起今天的場景的時候,才突然間發現,陳婉婉看起來冷靜,其實說出來的話那一句不是氣話?
就是因爲太在乎了,纔會這麼容易生氣,纔會說出那種令人傷心的話來。
可說着這樣的話的陳婉婉,潛臺詞卻分明是――我愛你,我要你心裡只有我一個。
不許走,過來哄哄我。
給我一點愛吧。
可偏偏言子雋,就是聽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