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霞壯麗。
大片大片的暗紅色斑斕彩光,如神筆無邊揮灑,徐徐描繪着漸漸暗下的蒼穹天際。而那扇門,便迎着最後一抹沉沒的日光,倏然打了開。一片裙裾率先飄出門縫,火紅的裙襬輕紗漫漫,日暮下似如煙的層雲,在白皙的腳踝上羽毛般輕輕跳躍着。
院子裡忽然就沒了聲音。
靜。
靜的連呼吸聲都放緩了。
衆人眼前似有殘花落葉飛旋亂舞,迷得人眼都要睜不開了。
再往上——
身量窈窕纖細,腰肢不盈一握,脖頸修長如玉,那微側的身形一波三折!
宮琳琅吸了吸鼻血,心說這哪來的女子,那腰細的,那腿長的,那胸雖然不算大,但在高挑的身量中比例好的冒泡。
再整體——
周身上下無一件飾物。長髮未綰,如水墨、如煙雲、如綢緞、如斗篷,長長柔柔地鋪散開來,直垂腳踝。偏生這般渾然天成的千般風情,她還不好好站,一拉開門便半倚着門框。於淺淡夜色之中,紅裙翩然,青絲逶迤,笑意懶懶,少了幾分尋常女子的柔弱攀附,多了分骨子裡散發出的風致凌然。
豔色風流,含蓄的瀲灩在骨子裡,宛若千仞雪峰之上,妖花盛放的驚讚!
這炎炎盛夏滿院子的奼紫嫣紅,都似在這朵妖花之下,黯淡了顏色。
此般美景,堪稱驚心動魄!
胖三長老也吸了吸鼻血,心說這不知哪來的姑娘,你好好往那一站就夠讓人崩潰的了,還站的歪歪扭扭全沒骨頭,恨不得歪進誰懷裡一樣,簡直是在考驗我這老傢伙的定力啊!
再細節——
膚若白雪,腮染紅霞,脣如蔻丹,紅的嬌豔欲滴。但是爲何那脣邊懶洋洋的笑,忽然就僵住了?微微蹙起的眉,壓在華光流溢的眸子上,長如一柄古扇的睫半展了一下復又安靜,遮住她忽然縮了一下的瞳孔。
就是這麼一縮,院子裡衆多男人跟着心頭一顫。
靠!
是哪個王八蛋把這姑娘給嚇着了,簡直天理不容!
陸峰四人恨不得立即衝上去撫慰這“花容失色不知所措”的“柔弱”女子……
他們這麼想了,也正要這麼幹,忽然被人一把攔住。攔人的是眼皮一蹦一跳的姑蘇讓,這從來溫潤如清風的男子,此時以一種天雷滾滾的表情,開啓了那雙僵硬的嘴脣,呆滯結巴:“有……有……有點……有點眼熟。”
眼熟?
所有的目光刷一下再次落到門口那姑娘的身上。
只見這讓人骨頭都酥了一把的美女,眸子一轉和某處某個男人視線相接了一下,如同電火相擊的剎那光華,在半空爆射出一溜嗤啦啦的小火花。就是這麼視線一接,某男立馬虎軀一震!
他的瞳孔飛快一縮,目光從那女子纖細的腳踝掃過飄逸的裙角掃過垂下的絲絛掃過不盈一握的小腰掃過翹挺的胸,頓住。然後又是虎軀一震,再從翹挺的胸從上往下重新掃描了一遍,連她小巧的耳垂細緻的脖頸縮了一下的手指都沒有放過。最後,當所有人都懷疑鳳無絕開始研究那緋紅的雙頰是天然的還是用了一點胭脂的時候,他緊緊抿住的嘴角以一種非常奇異的姿勢,狠狠抽搐了一下。
那“柔弱”女子眨了眨黑鋥鋥的眸子,“柔弱”地張開了紅豔豔的檀口,更“柔弱”地狠狠吞了口口水,甭出倆字:
“臥槽!”
緊跟着……
砰——
房門轟然關閉!
這一切,說時遲那時快。
院子裡的男人們還沒反應過來那倆字是個啥意思,嗯,一定不是他們想的那個意思。絕對的,必須的,那等美女怎會說出如此不雅的字眼。他們還在想着剛纔姑蘇讓所說的“眼熟”,眼熟麼,唔,好像是有那麼一點,越想越是眼熟,可卻怎麼也無法跟自己從前見過的女子聯繫在一起。
開玩笑,這樣的大美女見一次想一輩子,誰會忘了?!
誰要是忘了那簡直人神共憤!
他們都還沒來得及再一次確認她的眉目,那房門就在每個人的幽怨心癢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砰的一聲被兇殘地關了上。關上之前,還能看見那姑娘提着裙角兔子一樣往裡跑,髮絲在身後蕩啊蕩,蕩的人心裡齊刷刷的癢。
這關門聲之巨,讓整個屋頂被震的連着顫了三顫。
嘖嘖,也不知道那姑娘會不會震到柔軟的小手……
胖三長老一張老臉皺成了一團,陸峰陸言陸羽陸非,四個侍衛心疼的腸子都開始絞了。陸言嘶嘶吸着氣急切地瞪着關閉了的房門:“如此佳人,絕世獨立。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寧不知傾城與傾國,佳人難再得……”
他抑揚頓挫高聲唸完,擺出一個自認爲玉樹臨風的姿態,等着那房門再次打開,那姑娘含羞帶怯地出來朝他微微一笑。陸言只這麼想着,那嘴巴立馬咧到了耳朵根兒,陸峰陸非陸羽齊刷刷向他瞪去兇狠的一眼。陸言哼一聲,文采斐然什麼的,關鍵時刻你們羨慕嫉妒恨去吧!
他們的確羨慕嫉妒恨了,尤其是宮琳琅,關鍵時刻才知道書到用時方很少啊!想找點什麼詞來讚美一下那姑娘,偏生不論哪個字眼,都差了點什麼。這拿着風流當飯吃的皇帝臉色灰敗,眼睜睜看見了這樣的一個美女,以後再對着其他的女子,還有什麼意思?
女神,給條活路啊喂!
然而,就在陸言得意洋洋之際,那房間裡各色聲音絡繹不絕。
比如說,咣噹——撞翻了椅子。嗤啦——扯碎了布料。“哎呀”——撞到了腦門。陸言等人的心裡又是一顫,這得多疼啊,那白皙的小額頭可不是得撞紅了?一切的聲音乒呤乓啷叫鬧着,房門卻始終關的緊緊的。沒有姑娘出來,倒是有一個男人轉過頭朝他微微一笑。
鳳無絕此時的表情之奇特,真心沒有什麼形容詞可以概括。
那張剛纔還鐵青鐵青的俊臉上,此時正以飛快的速度赤橙黃綠青藍紫一層一層變換着堪稱五光十色七彩斑斕。那嘴角以一種不規則的奇異速度——一抽、一抽、又一抽。那目光茫然又兇殘地望着陸言——一眼、一眼、又一眼。
不知死活的陸言立即跳了起來:“爺,你不會是也要搶吧,你都已經有太子……”妃了。
陸言話沒說完,貌似被這三個字提醒了什麼,跳到半空的身子一個顫抖,結結實實摔了個聲勢浩大的大馬趴。趴在地上,他大張着嘴巴驚呆了。
同時——
陸峰陸羽陸非驚呆了。
宮琳琅姑蘇讓驚呆了。
胖三長老蘭蕭驚呆了。
院子裡的一衆男人全部——驚、呆、了!
太太太……太子妃?
衆人保持着雕塑的形態,拼命回想着腦中的空白。他們是來幹什麼的來着,噢對了,他們剛纔看完了唐門一羣怪獸的女裝表演,扶着牆回來了。然後呢,對,然後聽見了房間裡喬青和非杏的“曖昧”,再然後呢,那房間的門就打開了,緊跟着一個讓他們在被唐門摧殘之後無限治癒的女神出現了……
——從房間裡出現。
一衆男人們集體趴地了。
這治癒之後緊跟着就是顛覆,絕對是內傷中再內傷!
他們趴在地上齊刷刷仰起臉,以一種垂死的姿態望天求解釋:天啊天,真的不是他們想的那樣吧,嗯嗯?
烈日炎炎的夏夜,一道閃電劃破夜空,照亮了諸人慘白慘白的臉。
這種顛覆又驚悚的感覺,讓他們齊刷刷以爲這雷劈在了腦門上。實落落的!眼前還飄蕩着那女子的驚世風姿,那歪歪斜斜靠在門框上的媚態氣質,因爲驚訝縮了一下的瞳孔,因爲慌張提着裙子小跑的姿態,那腰,那屁股,那胸,那那那……那一切瞬間和腦海中一張臉重疊在了一起!
那張臉明明未施粉黛,偏生換上男裝便是風流倜儻一妖異男子,換上衣裙又是絕美無雙一妖媚女神,還有比這更見鬼的麼?以後誰還敢相信眼前看見的?難道再之後看見個美女,都要先去確認確認對方的性別麼?陸言四人恨不得自己沒從孃胎裡生出來過,他們剛纔竟然敢肖想自家太子妃?!靠!集體自掛東南枝去吧!宮琳琅臉色扭曲跟霜打的茄子似的,他媽的,剛纔他竟然說喬青那小子腰細腿長比例好的冒泡?!胖三長老以頭搶地,剛纔想衝上去讓那沒骨頭的女人靠進自己懷裡的人,不是他,不是他……
絕對的震撼之下,陸峰仰天發出了一聲悲鳴:“太子妃啊,你說你好好一爺們,男扮女裝是爲哪般啊啊啊……”
砰——
房間裡似乎有人從椅子上一頭栽了下去。
房間外鳳無絕正準備邁出的腳,一個趔趄,險些摔了個大馬趴。
比照着那羣人,鳳無絕還是很淡定的。
作爲鳴鳳聞名天下的羅剎太子爺,這一刻,這個男人以良好的接受能力和平復能力,用一張淡然深沉的俊臉,展現了和其他人之間猶如鴻溝一般的莫大差距!剛纔那還各種顏色堆砌的俊臉,這會兒,已經平靜了,自然,平靜中究竟蘊藏着多少不爲人知的扭曲,這些別人是看不出來的。
太子爺緊繃着嘴角死死皺着眉毛。
眼前一幕幕,一幅幅,不斷重放着喬青站在門口的畫面。他緩緩移動目光,移到了那扇緊閉的房門上,活動了活動差點扭到的腳,正要邁步……
變故陡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