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否則我的劍怎會連入神兵榜的資格都沒有。”
凌巔這句話有着說不出的蕭索之意，他的人也變得很蕭索，彷彿陷入了一種深深的回憶當中。
龍吟雪故意裝出一副很驚訝的樣子，臉色一變道：“竟然連凌堂主的劍都未能入神兵榜之列？”
凌巔彷彿還在陷入那種回憶當中不能自拔，喃喃道：“我的劍本就是不如神兵榜上的那柄劍的。”
龍吟雪恍然道：“誰也不知神兵榜是何人排的，誰也不知神兵榜是何時排的。但誰都知道自排出神兵榜的那一日起，那柄劍就在神兵榜上了。誰也都知道那柄劍成名最少已有四十多年了。”
凌巔嘆道：“不錯，江湖上都說神兵榜上所排的都是四十年前的兵器。”
龍吟雪忽然哼了一聲，道：“四十年的時間不算太長，可改變的事卻是太多太多，神兵榜上的兵器排名早就該更變了。”
凌巔還在嘆氣，沒有說話。
龍吟雪仍哼道：“凌堂主的劍未必就不如神兵榜上的那柄劍。”
“未必？”
“未必！”
“未必。”
誰知凌巔一下子說了三次未必。
第一次說的很急，第二次說的很快，第三次說的很慢。
龍吟雪也跟着道了一句，“未必。”
他說的一點也不急，不快，不慢，但卻很冷。
他又接着冷笑道：“若凌堂主的劍能多殺些人，少救些人，‘一劍凌巔’的名聲當真未必就不如神兵榜上的那柄劍。”
凌巔忽板起了臉，沉聲道：“只可惜凌巔的劍偏愛救人，不喜殺人。”
便在這時，只見少年站在原地突然開口冷冷道：“原來你就是凌巔。”
凌巔便轉眼看向了身前的少年，聲音不沉也不重，“原來你也早就知道是我。”
少年的話卻還是很冷，“我並不知道你就是凌巔。”
凌巔皺了一下眉，道了一個字，“哦？”
他顯得略有一絲驚訝，彷彿在江湖上很少有人會不知道他就是凌巔。
只聽少年又道：“我只從卓飛雲口中聽到過你的名字而已。”
凌巔已不再皺眉，道：“現在你該不只是只知道我的名字而已了吧。”
少年卻皺起了眉頭，道：“現在我不知道的還有很多。”
凌巔緩緩道：“現在你不知道什麼就問吧。”
少年冷冷道：“現在我只想問你一句話。”
凌巔點頭道：“我在聽。”
“你的劍只救人不殺人？”少年的聲音很冷，冷如冰霜，讓人能聽到的只有冷。
凌巔的聲音非但不冷，反而很溫暖，給人一種在冬日爐火旁聽話的感覺，“我的劍只想救人，不想殺人。”
可少年的聲音還是很冷，“你很喜歡救人？”
凌巔的聲音忽然已無任何暖意，“我不喜歡殺人。”
少年沉默了，目光也黯淡了。
龍吟雪沒有沉默，目光明亮，“所以凌堂主的人和劍纔會受人尊敬。”
少年的目光更黯淡了，就好像失去光澤的寶石，但也卻打破了臉上的沉默，用不屑的聲音打破了沉默，“我不這麼覺的。”
龍吟雪厲聲道：“因爲你根本不知道凌堂主的爲人，你若知道，自會尊敬。不過……。”
說到這裡，卻忽然閉上了嘴，沒有繼續說下去，只是在凝視着少年，眼中盡是冷笑。
“不過怎樣？”
“不過像你這樣的無名之輩，根本就不配知道凌堂主的爲人。”龍吟雪也用冷笑聲對少年回道。
少年突然握住了刀柄，緊緊地握住，可也只是握住了刀柄，死死地握住。
他很惱怒，也只是惱怒。
他在龍吟雪面前就好像變了一個人，變成了一個沒有刀的人。
他的刀在龍吟雪面前彷彿已不是刀，而是一種擺設。
平時他從不會將自己的刀當成擺設，現在他卻只能死死地握住刀柄說道：“我只知道凌巔不配用劍。”
凌巔的劍還在鞘中，在鞘中顫抖，嗡嗡不絕，似是想要出鞘而去，又似是第一次聽到人說“不配用劍”這四個字。
凌巔仗劍縱橫江湖二十幾載，遇見過二十三位當代用劍宗師，有說他劍法荒唐，也有說他劍法詭異，卻從未有人說過他不配用劍。
所以他現在只想聽聽少年有何高見。
便聽見少年淡淡道：“因爲劍本就是用來殺人的。”
凌巔沒有笑，本該仰天大笑的卻只是嘆了一口氣。
無論誰聽到一個笑話後，都該當成笑話來笑的。
可凌巔長嘆道：“你錯了，劍最不應該做的事就是殺人。”
他的人也忽然變得說不出的蕭索。
少年突然冷冷道：“那只是你的劍。”
凌巔看起來還是那樣的蕭索，看起來就像是一顆在風吹雨打中的古樹，淡淡道：“我的劍就是你的劍，你的劍也可是天下人的劍。”
少年不懂。
既然不懂，便該問。
少年也沒有問。
既然不懂，又何必再說。
少年一向如此。
凌巔忽然又變回了凌巔，變回那個一劍堂堂主的凌巔。在一劍堂，能讓他這樣說話的人，只有他的弟子，“劍就是劍，無論誰的劍都是劍，不同的只是人。”
少年冷笑，冷笑道：“所以你纔要救我？你認爲我不該死？”
誰知凌巔卻道：“我不知道。”
少年皺眉道：“不知道？”
凌巔緩緩道：“我只知道卓大俠因你而死，卓少俠因你而傷，鎮魂盒的鑰匙在你手中，你知曉龍家刀法。”
“我也只知道這四條罪狀無論放在任何人身上都非死不可。”少年冷冷回道。
一旁的龍吟雪在這時忽然開口，“可在今夜，你非但不會死，也沒有任何一個人會殺你。”
這時，屋內傳出一句，“不錯。”
只有一句，可屋內走出來的卻是五個人。
第一個人道：“少鏢頭說的不錯，可凌堂主卻錯了。“
第二個人道：“卓大俠並非因他而死，卓大俠的死就是他親手所爲，他就是兇手。”
第三個人道：“卓少俠也不是因他而傷，卓少俠本就是被他打傷的。”
第四個人道：“鎮魂盒的鑰匙的確在他手中，卻是他的手偷來的。”
第五個人道：“他也的確知曉龍家刀法，因爲他從天下鏢局盜取了龍家的刀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