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君子的聲音很冷,但目光更冷,冷如劍,出鞘的利劍。
鐵鋒只覺天君子身上散發的寒意已迫到眉睫,知道他很生氣,便故意扯開話題道:“可是他們四人現在沒有死。”
天君子忽然微微一笑,“因爲船上只有**,沒有大小姐。”
“那這樣一來**自然無人引爆。”鐵鋒忽然咦了一聲,“那大小姐在哪裡?”
火煉刀鐵鋒冷血無情,殺人如麻,更是心細如麻,平時做事很少疏忽大意,也幾乎沒有說過如此疏忽大意的話。
他實在不該這樣問的。
但天君子卻還是開口道:“大小姐沒有在船上,自然是在船下。船下是月光湖,湖裡面有很多魚,這些魚現在只怕已將大小姐吃的只剩下骨頭了。”
鐵鋒哦了一聲,“原來大小姐已死。”
樓近月忽然問道:“大小姐怎會掉進船下的月光湖裡?”
“因爲仙大人在船上。”
天君子眼中只有敬意,他很尊敬仙大人,說不出的尊敬,彷彿仙大人的神像就在他面前,而他是一個朝聖的教徒。
鐵鋒和樓近月也很尊敬仙大人,因爲他們兩人也認識仙大人。
所以兩人眼中什麼都沒有……眼神空洞,就好像有一層陰影遮在瞳孔上。
不只是眼中,身上更是什麼都沒有。
兩人已無任何脾氣,就好像十分聽話的乖小孩。
一個是近月樓的樓主,一個是火煉刀的主人。一個家財萬貫,富甲一方。一個神刀無敵,威震江湖。與乖小孩之間差着至少十萬八千里的距離,這輩子更是無論如何都不該再變成乖小孩的。
可是現在鐵鋒和樓近月兩人簡直比乖小孩還要聽話。
只因爲仙大人?
的確是只因爲兩人認識仙大人,兩人很聽仙大人的話。
無論誰見到仙大人,都會變得很聽話,他倆就是最好的證明。
兩人沒有見到仙大人時,都是不可一世的大人物,而現在……
現在仙大人的話就是命令,對於他們來說就是命令。
命令是什麼?就是要誰生,誰就生,要誰死,誰就死。仙大人要一個人活着,便沒有人能殺得了他。仙大人要一個人死,便沒有人能救得了他。仙大人若是當天要一個人的眼睛,那這個人一定就看不見明天的太陽了。仙大人若是要一個人的雙腳,那這個人從此以後就只能用手走路了。
仙大人若是要一座山,眼前立馬就會出現一座山,只不過有時是金山,有時是屍山。
沒有人敢不聽仙大人的話,只要是認識仙大人的人。
仙大人認識多少人,沒有人知道。只知道仙大人不認識的人很多,很多很多。
世上不是家財萬貫、名震一方、武林宗師的人自然是多如牛毛,這些人根本沒有資格配仙大人認識。
而夠資格認識仙大人的人自然是說都說不完的。
鐵鋒和樓近月正是這樣的人,所以就算仙大人的人沒有在眼前,眼前只有仙大人的名,兩人都不敢有絲毫的不敬……只有閉上嘴。
現在能說話的人只有天君子。
他臉上還是隻有尊敬,朝聖教徒般的尊敬,“仙大人說明日的天衣大會,無論如何都要順利完成,否則我們的計劃就功虧一簣了,這樣也會沒法對很多朋友交代。”
鐵鋒和樓近月只能點頭,“是。”
天君子臉上的尊敬忽然消失了,然後現出了兇光,眼中也閃着兇光,“任何破壞天衣大會的人都得死,包括那個黑衣少年。”
可是他卻沒有看見那個黑衣少年。
但他想近月樓主和鐵二爺一定不會令他失望的,“那個少年現在何處?”
鐵鋒和樓近月面面相覷,對望幾眼,交換了幾個眼神後,樓近月踏前一步,“少年已走了。”
天君子沒有生氣,更沒有變色,只是冷冷道:“你們爲什麼不攔住他?”
“因爲他手裡有刀。”
“鐵二爺手中豈非也有刀……”
話說到這裡,還沒有說完,天君子卻突然閉上了嘴。他看見鐵鋒手裡已無刀,刀在地上,地上的刀已斷。
“我的刀只是火煉刀。”
“他的刀……”
“玄鐵刀。”
天君子不說話了。
他已無話可說,玄鐵刀讓他閉上了嘴。
縱有一千個一萬個疑惑,也抵不過“玄鐵刀”三個字。
玄鐵刀就是最好的理由。
鐵鋒的火煉刀縱是天下無敵,也不是玄鐵刀的對手。
因爲他也知道玄鐵刀是神兵榜上的刀,更是天下所有兵器的剋星,任何兵器在玄鐵刀下,都猶如雞蛋碰上了石頭。
他將手揹負到背後,踱了幾個圈子,“既然他有玄鐵刀,那他的命就不用我們動手要了,沈溪自會幫我們解決他。”頓了一頓,又道:“原來沈家的玄鐵刀果然丟了,我還以爲是沈溪故意要找我們的麻煩。偷誰的刀不好,非要去偷沈家山莊的刀,真是嫌命太長了。”
鐵鋒握拳道:“可是現在我們非要他的命不可。”
“爲什麼?”
“因爲他還帶走了無縫天衣。”
“並且他還有開啓鎮魂盒的鑰匙。”
天君子閒庭散步飄飄欲仙般的身形驟然停住,就好像突然被人點住了穴道一樣。
霍然轉身,環顧四周,屋內果然已沒有了鎮魂盒,就連卓飛雲的人也已不見了,可以說是人財兩空。
無論誰從“人財俱在”變成了“人財兩空”,都會暴跳如雷暴怒如火,甚至抱頭痛哭。
可天君子偏偏沒有暴跳如雷暴怒如火。
他仍像是從詩畫裡走出來的一樣,冷靜的根本不像是一個人,彷彿什麼事都沒有發生一樣,只淡淡道:“他怎麼走的。”
“奪門而走。”
天君子忽然冷笑,“那他非死不可了。”
“因爲近月樓上下除了我們的人,任何人都別想出去。能出去的只有屍體,擡出去的屍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