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沉還記得她上一次說對不起三個字的時候還是在十三個月前,那是一個晚霞漫天的傍晚,他和她藏在一片楓樹林中埋伏着等一個人,她不小心叫了一聲,這一聲叫差點幾乎要了他的命。若非他反應的比平時更快了一點,他和她就回不到城裡的醫館中了。
來到醫館,她說完對不起三個字後,就哭了,哭成了一個淚人,誰見到後都會決定要去守護她的一生。
就是從那時候起,他就決定永遠不會讓她再掉一滴眼淚。
他現在好想握住她的手,把她的頭拉進自己懷裡,緊緊相擁。
可是他不能,他只能繼續躺在牀上,將臉笑成一朵春暖時開的花,並柔聲道:“我從來都不想要什麼武林至寶的無縫天衣,你知道的……你知道我要的是什麼。”
她怎能不知他要的是什麼,但她還是垂着頭,低聲道:“對不起。”
不過沒有哭。
她笑了,在她擡起頭的那一瞬間忽然忍不住要笑了,但又想忍住不笑,可最後還是笑了出來。
一笑解千愁的笑。
有人說當一個女人想笑卻忍住不笑的那一剎纔是最美的,美的就像天邊的晚霞。
現在這片美麗的晚霞也出現在了大小姐的臉上,儘管她是想忍住不笑卻笑了出來。
沈沉現在沒有欣賞晚霞的閒情,只想欣賞她。
她比晚霞更美,在他心裡。
他靜靜凝視她,眼中的溫柔已快要溫柔到骨子裡,也是用這種溫柔到骨子裡的聲音說道:“不用說對不起,你本就沒有做錯什麼。”
大小姐撇着嘴,“可如果我早一點找到你,無縫天衣就不會被人偷走了。”
沈沉仍凝視着她道:“那如果我早一點醒來,豈非也不會被人偷走。”
大小姐噗嗤一笑,又伸手撫摸他的臉頰,“如果不被偷走,我們也不會這樣互相謙讓了。”
沈沉想握住她的手,但還是隻是開口說道:“你不用跟我道歉的,永遠不用。”
大小姐臉上立刻飛出兩片晚霞般的紅暈,卻沒有嬌羞,反而更加溫柔了,含情脈脈地看着他,沒有說話。
話全在眼裡。
“但如果你想要無縫天衣,我立刻就去給你找來。”
沈沉說的像個孩子那樣真誠。
大小姐輕輕掩住他的嘴,輕聲道:“你真是個孩子……既然你都不想要什麼武林至寶的無縫天衣了,那我……幹什麼還要……我也不要了。”
她又喃喃道:“可是有人卻非要不可。”
說着,又把手輕輕放到沈沉的頭上,輕撩他的長髮。
沈沉也喃喃道:“是誰一定非要無縫天衣不可呢?是誰呢?”
忽然,他眼中忽然一亮,就像突然點開的燈一樣,並接着道:“現在是什麼時候了?”
大小姐道:“午時。”
沈沉皺眉,“天衣大會舉行了嗎?”
大小姐沒有皺眉,“天衣大會已舉行,可還沒有完。”
沈沉又掀開被子,準備下牀,口中說道:“那我們趕緊去近月樓,偷走無縫天衣的那個人一定會在樓上出現。”
大小姐站在了一邊,道:“可是你現在去近月樓根本見不到天衣大會。”
沈沉把穿了一半的靴子又放回地上,眉頭皺得更緊,“怎麼見不到?我不是才睡了兩個時辰?”
大小姐瞪大了眼道:“誰說你睡了兩個時辰?”
沈沉還在皺眉,“現在不是午時?”
大小姐道:“現在是午時,可現在不是昨天。昨天是十月初十,今天是十月十一。”
沈沉失聲道:“難道我昏睡了一天一夜?”
大小姐又坐回牀上,緊挨着他,也凝視着他,道:“所以我纔會說我以爲你醒不過來了。你太累了,身體的狀態比受了重傷的人還要虛弱……即使是受了重傷的人,也很難只昏睡一天一夜就可醒來。”
沈沉卻沒有看她,似是在看窗外的滿天豔陽,自言自語道:“已經過去了一天一夜,今日是十月十一,天衣大會的確已舉行完了。”
說完,臉色一變,又道:“你剛纔說天衣大會已舉行,可還沒有完,是什麼意思?”
大小姐把外套給他披在身上,道:“意思是天衣大會已在昨天舉行,可舉行時只是宣佈了一句話。”
沈沉披好外套問道:“什麼話?”
“天衣大會推遲到三天後再舉行。”大小姐拿了一條淡紅色的溼絲巾輕輕爲他擦臉。
沈沉還是問道:“爲什麼?”
“因爲主持這次天衣大會的神槍門主卓超羣被人暗害了,他們一定要在三天之內找到兇手,告慰他的在天之靈。”大小姐緩緩說道。
沈沉忽然從臉上拽下大小姐手中的絲巾,冷笑道:“原來他們是要在這三天之內找回無縫天衣。”
他長身霍然而起,又接着道:“看來他們是準備用這三天的時間來對付我。”
大小姐也道:“是啊,無縫天衣被你穿走了,沒有無縫天衣他們自然無法舉行天衣大會了。”
沈沉負手而立,道:“這樣說來……那麼從我身上偷走無縫天衣的人果然不是他們。”
大小姐忽然走到他面前,笑嘻嘻的說道:“他們是不是就是凌巔和虛情道人他們?”
沈沉連一點笑的意思都沒有,臉上的表情很嚴肅,道:“我不知道他們一共有多少人,我只知道他們當中一定有凌巔和虛情道人。”
大小姐還是笑嘻嘻的說道:“我也不知道他們一共有多少人,不過我卻知道除了凌巔和虛情道人之外,當中還有火煉刀鐵鋒,近月樓的樓主樓近月,天下鏢局的少總鏢頭龍吟雪,黑道上的狐狸胡離,以及有着天下第一俠女之稱的梅尋梅。”
沈沉踱步走到窗前,沒有回頭,“這些都是百里探雲告訴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