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行遠一雙眸子幽光閃閃,聲音清冷夾着火氣:“你怎麼也來了?”
這火氣不是針對自己,田小花聳聳肩,視線投向那山神廟:“有人在我家門口鬼鬼祟祟的,我跟着他來的。”
裡面的聲音斷斷續續的傳來,小花無奈的看着龜峰山的雪景,心中默默數數。
想了想,還是忍不住出口問道:“你不進去抓殲?剛好可以當面戳穿他們的陰謀。”
秦行遠盯着前面的樹枝不語,眼神晦暗不明。
兩相靜默,良久,直到裡面的聲音小了,小花快步走向神像之後。
神像之後只有一個女人,光溜溜的側身躺在一堆稻草上,一手撐着胳膊,媚眼如波,。
張鑫見到是小花,臉色都變了,驚呼一聲,慌忙坐起來,拿起旁邊的衣物就往身上遮掩。
秦行遠正要往前一步,被小花伸出胳膊擋住:“她沒穿衣服,你等等。”
秦行遠面上一黑,什麼真誠樸實憨厚統統不見了,小花能夠聽見他的拳頭握的“咯噔”響。
“那個書生呢?”小花掃了一眼張鑫的身體,也不怎麼樣嘛,瘦巴巴的。
張鑫慌忙將衣服裹在身上,露出胳膊上的青紫。
門外又是一陣腳步聲,一身白衣的男人領着個小丫鬟氣喘吁吁的進來。
“就是這裡…”
那男人一看室內的情形,話未出口,頓時僵住了,眼珠一轉,突然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來:“看來秦少爺的豔福不淺,口味還很多樣!”
秦行遠身形一閃,已經攫住了那人的肩膀,只聽“咔嚓”一聲,這個男人被踹到在地,骨頭髮出一聲脆響,他額上本就有汗水,此時更是冷汗涔涔,卻硬是沒有哼出一聲。
“怎麼,秦少爺的好事被撞破了,惱羞成怒?”那男人倒抽一口冷氣,卻仰着頭,滿臉揶揄的笑意。
這時,那丫鬟已經發現了神像後的張鑫,驚呼一聲:“姨娘,這是…”話沒說完,捂住了自己的嘴,然後就是悉悉索索的幫着張鑫穿衣服。
小花錯愕的看着眼前的狗血事件,雖然這個書生滿嘴噴糞,貌似秦行遠和這個男人的仇恨比較大,她之所以跟蹤,只是因爲這人老在門前鬼鬼祟祟。要說深仇大恨麼,倒沒有。等秦行遠問完,她倒是想問問這人和何晉的關係。
她還不想介入別人的家務事中,於是一言不發的往門口走,剛到門口就看見何晉正滿頭是汗,氣喘吁吁的找了來,胳膊上還纏着繃帶。
遠遠的看見小花就招了招手:“娘子,你說你一個女人,冒冒失失的…這荒郊野嶺的,你就往這衝…”
那個被秦行遠壓制住的男人聽見這聲音,突然神色一變,再沒有剛纔的囂張氣焰,而是縮着頭,不說話了。
何晉走近了,見小花一臉古怪,隨後看見了一臉怒容的秦行遠,臉沉了下來:“娘子,你不會是跟着這個傢伙一起…”
小花無奈的翻了個白眼,指了指地上趴伏着的男人:“就是這個人,不知道在咱們家門口乾什麼。”
何晉越過小花,看着地上的人,那人半張臉貼在地上,半張臉被已經歪掉的方巾蓋住了大半,何晉半彎着腰,揭開那方巾,打量這人,眼裡閃過一絲驚訝,很快就消失了,這人視線閃過一抹慌亂,只盯着前方的地面,不敢再動。
何晉直起身來:“看來是個不入流的小毛賊。”
視線在廟內掃了一圈,看到露出大半個身子的張鑫,挪開視線,原本幽深的眸子更是深邃了幾分,突然輕嗤了一聲。
張鑫見到何晉,倒是多看了他了幾眼,之後落在那書生身上,眼裡閃過一抹怨毒。
“大侄子,這個賊人看來和你淵源不淺吶。”
秦行遠自然是感覺到了身下的人從何晉進來之後的不同,他似乎很怕何晉?
聽見何晉這麼稱呼自己,秦行遠身子一抖,一腳踩到那書生的手,他悶哼一聲,卻一動不動。
“娘子,要是咱們抓了他去見官的話,又沒有證據,恐怕官府也不會管。”
小花攤攤手:“那怎麼辦?這人看着也不像好人…”
“要不咱們私下審審?”何晉說着用腳踢了踢那書生的腿。
那書生突然大叫一聲:“秦公子,你和你爹的小妾搞在一起,還真是孝順吶,現在被我抓住,還有那丫鬟春花爲證,你就等着…”
這話徹底惹怒了秦行遠,拳頭雨點似的落在那人身上。
“何兄,這人嘴巴不乾淨,今天這個人秦某一定要帶走。”秦行遠恨恨的道。
何晉輕笑一聲:“老實說,我並不贊成動用私行。”
“就當秦某欠你一個人情。”
何晉不再說什麼,只是打量了一下地上趴着的人,皺了皺鼻子,再看向小花:“娘子?”
小花看着那進氣少出氣多的人,總不能因爲偷窺,把他打死,雖然他對何晉的態度有些異常,但何晉這廝,非得拿秘密來跟自己交換,肯定是不會主動交代的,至少現在還沒有辦法讓他主動交代,想起來有些挫敗!
見小花的神情,何晉就明白了:“那我們回家?這裡亂七八糟的,娘子,免得污了你的眼。”
等何晉一走,那書生明顯放鬆了,又掛了一幅無所謂的笑容。
“你到底是什麼人?和她有什麼關係?”秦行遠說着,看了眼張鑫。
那書生一笑:“什麼關係,你不是心裡很明白嗎?”
秦行遠握了握拳頭,怒極反笑:“我倒要看看拔掉你滿嘴的牙,你還笑不笑的出來!”
那人滿不在乎的道:“如果你不擔心你爹秦海做的那些醜事人盡皆知的話,請隨意。”
秦行遠舉起的拳頭一僵。
那人掙扎兩下:“挪開你的手,要是我今天死了,我保證秦海的臭名第二天人盡皆知!”
秦行遠手一鬆,他已經直起身來,半靠在牆上喘氣,手臂一橫抹掉臉色的血跡,正對着張鑫坐着。
張鑫看到他,身體一陣顫抖,深吸一口氣,壓住那股懼意,擡了擡下巴,瞪了他一眼:“你以後威脅不了我了。”再轉向秦行遠:“阿遠,你聽我說,我是被威脅的,他…拿你爹的事情威脅我,所以我才…我也沒辦法…我真的好怕,幸好你來了……”
秦行遠一臉嫌惡的推開她的手,力氣太大,張鑫倒在地上,那書生則是輕蔑的一笑,別開頭去,像是看她一眼都髒了眼睛。
“你想怎麼樣?”秦行遠皺着眉,面色鐵青,咬牙切齒。
那書生一笑:“給我一萬兩,我離開青山鎮,哦,不,離開麻城縣,再不回來,這個交易怎麼樣?”
“你倒是獅子大開口。”
“秦公子,你說你們父子的名聲重要,還是銀子重要,剛纔春花可是親眼見到你和她…她還光溜溜的吧?加上這個籌碼會不會讓你付銀子爽快點?”書生朝張鑫挑了挑眉,又看了眼半個身子都縮在神像後的春花。
“春花,如果秦公子不聽話的話,咱們也不必顧及什麼了…”
滿室安靜的可怕,張鑫也不哭了,一副即將暈厥的樣子,“呼呼”的風聲吹着窗棱上破敗的窗紙。
良久,秦行遠擡頭,面無表情:“我答應你。”見那人露出一抹得逞的笑,一雙大眼驟然聚滿了殺氣:“如果你敢靠近湖廣府一步,我保證你會死的很慘!”
“成交!”
“你到青山鎮口等着!”
說完這句,秦行遠大步走了,丫鬟春花和那書生對視一眼,扶起張鑫,也往外走。
這書生眼中閃過一抹狠戾:人不爲己天誅地滅,這是十年來他得出的唯一結論。又衝着門口喊了句:“三天!別忘了!”旋即哈哈大笑起來。
*****
回家途中,小花揪着何晉的胳膊:“那沈澤不是跟你認識嗎,你就見死不救,由得他被人打?呸,這就是你說的好人?”
何晉目光微沉,總是找不到他的人,想不到居然是混到秦家的內宅去了,幾年不見倒是長了本事。
這人看來是不能留了。
“喂!聽見沒有,你又打算裝聾作啞?”小花憤怒的手上用力,何晉低呼一聲。
已經到了門口,何伯母探出頭來:“大山,你們都跑哪裡去了,怎麼家裡門也沒鎖,還都不在呢。”
小花要說的話吞回了肚子。
何文氏上上下下看了她一眼,看得她心底發毛,這伯母的眼神也太詭異了。
蔣氏本是來看看何晉胳膊上的傷好了沒,剛到門口,就聽見何文氏的聲音:“小花啊,你和大山年紀也都不小了,這都成親三個月了吧,怎麼肚子還沒有動靜?”
小花無語,何文氏又嘆了口氣:“小花,伯母這是心裡着急啊,大山眼看都二十六了,就小愛一個閨女,你也二十了...我聽說周家灣那個大夫...”
蔣氏一聽心裡就不舒服,這文氏,什麼意思啊,之前十年也沒見她這麼着急,現在急個屁啊,於是門也不進了,掉頭氣沖沖的就走。
蔣氏這大半輩子都在跟生孩子、生兒子較勁,以前最恨別人說她盡生閨女,現在最厭惡別人說她閨女不能生。先有荷花的事情在前,現在又是這個何家,她還真跟何家反衝。
傍晚,蔣氏領來三個老頭,一進門就嚷嚷:“大山,快出來,你伯母說你十年才得了一個閨女,我從張家灣、周家灣、吳家灣都找了大夫來給你瞧瞧!”
蔣氏這一嗓子,把住在前頭,正做飯的何文氏都嚷來了,何文氏一聽臉就拉長了,她是做過穩婆的,一看就知道小花沒經人事,估摸着這丫頭不讓大山碰,這才拐彎抹角說了幾句,哪知道正好被蔣氏聽見。
何晉看見三個神色怪異的老頭,臉都青了,瞪了小花一眼:給我等着,今天晚上洞房花燭夜,誰也別想阻止我!
小花看着老孃,啼笑皆非,估摸着馬上大灣村又有話頭了,想想就恨不得挖個坑先跳下去。
不過,這三大夫還真派上了用場,少一個都不行。
這三個老大夫忍着笑,跟着蔣氏進了何家小院,何晉板着臉不語。
蔣氏虎視眈眈,盯着那最走在前頭的老頭,示意他趕緊給何晉診脈,何晉眼睛一瞪,那老頭反倒笑了:“精神飽滿,面色紅潤,眼睛明亮,呼吸均勻,不用診脈了,沒問題。”
剛說完,一個人影衝了過來,差點把站在最後面的,正低頭悶笑的老頭撞歪了:“大夫,快跟我走,找的急死我了,咱們村那個賈大夫去了鎮裡,去周家灣有聽說大夫被翠蘭嬸子請走,找了一圈,可算是找到你了。真是要命了!”
來的人是邱嫂子,此時氣喘吁吁,滿頭大汗的。
邱嫂子說着也顧不得何晉不待見自己,仔細一看還站着張家灣、吳家灣的兩個大夫呢,沉重的臉色稍稍好看了點:“可巧了你們都在這,真是阿彌託福,不然還真是不知道怎麼辦,這下大丫有救了。”
邱嫂子說着抹了把額頭上的汗:“勞煩幾位跟我走一趟,大丫那丫頭想不開,去尋死,好不容易救下來了,現在還沒醒呢,也不知道是什麼情況。救人的人也暈了沒醒,真是急死我了。”
院子裡的幾個人一聽,弄出人命了,這還了得!
趕緊讓開路,讓那三個老大夫跟着邱嫂子出去,小花不放心,也跟着,順嘴問了句:“是誰救的大丫?”
邱嫂子嘆了口氣:“是咱們村那個潑皮陳三皮,他現在還暈着呢,也沒醒,我看他倒是傷的最重的。”
原本沒打算出門的何晉聞言,神色微變,也跟着小花他們,鎖了門就往外走,小花走在前面,哪裡注意到這傢伙的神色,倒是何文氏嘀咕了句,家裡正煮着飯,先回去了,大山這人一直對村裡人都是冷冷清清的,這回倒是奇了怪。
等到了邱嫂子家,正好三個病人,三個大夫。
除了大丫和陳三皮,還有一個陌生的男人,看着也才二十出頭,英武不凡的樣子,可惜被邱嫂子捆的嚴嚴實實的綁在椅子上,後腦勺上有乾涸的血漬,臉色估計因爲出了血的緣故有些蒼白,身上的衣服一側被磨爛了,像是被在地上拖着走了一段不短的距離。此時雖然是昏迷但是濃眉緊鎖,看起來很痛苦。
趁着大夫們診斷的空檔,小花弄清楚了事情經過。
原來,大丫跑到後山來,找了棵歪脖子樹上吊,正好陳三皮和這個陌生的男人打架打到這裡,陳三皮一見有人尋死,趕緊的往這趕,因此也就被後面的人給偷襲一腳踹到後背心,正巧又被來林子裡抓鳥雀的天賜和邱嫂子看見,陳三皮去救大丫,邱*撿了塊石頭,就手往這陌生人腦袋扔來,這男人也沒想到有人偷襲,好巧不巧的砸暈了他。
再說陳三皮好不容易墊着石頭,抱着大丫的腿,把她從那繩子上解救下來,卻一時體力不支被她壓倒,就暈了。
之後,邱嫂子用大丫上吊的繩子把那個陌生人五花大綁,又怕把他們放在雪地裡時間久了會凍壞了,叫了附近的幾個人來,把這三人弄到自家,才心急火燎的去找大夫。
小花先去看了大丫,她面色蒼白,脖子上有條猙獰的血痕,看着觸目驚心,這麼冷的天她就穿着一件單衣,牙關咬得緊緊的,蓋着厚被子都瑟瑟發抖,額頭上卻冒着虛汗,額頭有些發燙,還沒有清醒的跡象,大夫說是收了寒,加上鬱結於心,看起來很是兇險。
蔣氏已經去通知大丫孃家人了,但現在她家也沒來個人,去喊人的蔣氏也沒回來。
張家灣那個大夫給大丫診了脈,嘆了口氣,搖搖頭,嚇得小花心頭一震,就聽那老大夫道:“唉,這姑娘也是命苦!她是嫁到張大寶家的那個新媳婦吧?”
小花點點頭,又聽他喃喃幾句:“真是作孽喲!”
然後就再不肯說了,一番追問之下才得知,那張大寶半月前就死了,先前他病的下不了*,大丫衣不解帶的伺候着,還得伺候公婆和小姑子、小叔子,等張大寶死了,這婆家人把一切因由都怪在大丫身上,說她克親,剋死了自己的丈夫,頓頓捱罵捱打不說,等張大寶剛下葬就把她休了,說是沒有一兒半女的,還得養個閒人,浪費米糧,還怕被大丫給剋死。
那老大夫又說了句:“聽說她回了孃家,本以爲會好過些,想不到居然去尋死,這麼冷的天,路上都少有人走,莫說龜峰山後山了,那本就是一片墳地,哪裡會有人路過,她這是鐵了心要死啊!”
小花心中一顫,看着*上大丫還帶着稚嫩的臉,想起她掛着淡笑說:“這是我的命,我認!”的情形,這才過了多久,她就遭遇這樣的磨難,小花兩世爲人,還真是頭一回碰見這樣的父母親人,一時之間都不知道說什麼。
但是那張大寶死了也好,大丫還年輕,找個好人家也好。
剛這麼一想,蔣氏回來了,而大丫家一個人都沒過來,蔣氏臉色沉鬱:“大丫這個娃...唉!也是命苦!”
蔣氏一上來先嘆氣,小花焦急的看着她,蔣氏才慢慢說了,大丫回大灣村都十多天了,天天悶在家裡也沒出門,大家這纔沒人知道她被休回來了。張氏天天罵罵咧咧,怪她剋夫,不然張大寶家怎麼會休了她?回來又多了一張吃飯的嘴,大丫也悶着頭默不作聲,吃得少,幹得多。
蔣氏去的時候,張氏還在罵大丫怎麼有臉回孃家,不去死了算了,克完了夫家克孃家。大丫爹李老頭愁苦着一張臉躺在*上,聽說大丫上吊,也是悶聲不吭。她那兩個弟弟,早就該懂事了,也是隻顧着自己玩,根本沒有人搭嘴要來看看大丫,更不用說接她回去了。
這其中還有一件事,村裡的牛大黃懷了崽,也不能再幹活了,還需要細心看護,張氏去找村長爭取,這牛就給大丫爹李老頭照看,一個冬天給三百文看護錢。懷了崽的牛脾氣不太好,今天大丫爹給它喂草料的時候,不知道怎麼突然就發了狂,一隻犄角頂在李老頭大腿上了,這還是他跑的快,才受了傷不至於喪命,流了點血,要養一陣子。
張氏心情不好,又拿大丫作伐子,說她命硬,她沒回來的時候這牛都好好的,怎麼就今天發狂?大丫這才心灰意冷,找了跟繩子出了門,纔有了後面的事情。
蔣氏又嘆了口氣,邱嫂子和小花對視一眼,也不知道說什麼,邱嫂子也是苦命人,一進門就死了丈夫,此時恐怕是想到了自己,看着大丫哭了一場。
小花只覺得心中堵得慌,大丫才十五歲,在現代那還在上中學。
輕輕的帶上門出來,見何晉在陳三皮躺着的木板前,臉色不怎麼好看。那兩個大夫處理完已經走了,這會天色已經不早了,總不能讓幾個老大夫大晚上的往回趕,要複診,只能等明天一早了。
陳三皮臉色白卡卡的,身上蓋着一*舊被子,露出綁着繃帶的肩膀,隱隱可見血跡。他的頭髮被撥到腦後,露出一張年輕稚嫩的臉孔,小花這才第一次看清楚陳三皮的臉,以往那頭亂糟糟的頭髮總是遮住了一大半,這麼一看才發現陳三皮長得不錯,收拾收拾也是個好看的少年郎,眉眼秀氣,嘴脣略厚,很是孩子氣。
“他怎麼了?”
何晉擡起頭,看了眼小花,見她眼角隱隱有淚跡,攬過她,食指指腹輕柔的幫她擦了擦,才道:“他沒什麼事,就是後背出了點血,養幾天就好了。”
邱嫂子在門口看了眼,趕緊爲他們帶上門,退了出去。
小花看向一旁被綁在椅子上還在昏迷的那人:“是他傷的?”
何晉點點頭:“應該是。”
“看他那樣子,這衣服也不像是陳三皮這樣的二流子,怎麼陳三皮會惹上他啊!這人氣勢不凡,陳三皮這傢伙怎麼連這種人都惹,膽子還真大,就不知道怎麼得罪了人,不然誰會下死手打啊!”小花低喃一聲,從他懷中出來,圍着那人打量。
何晉眼中閃過一抹精光,抿着脣不言語。
突然見小花在那人身上一陣摸索,臉色黑了幾分:“娘子,男女有別,你要幹什麼,爲夫來做就好!”
小花手一頓,從他懷中摸出來一個錢袋,在手上掂了掂,分量不輕,正要再探進去,被何晉抓住了手:“我來。”
見他面色冷凝,似乎自己再有動作就要發飆的樣子,小花住了手,得,反正只是想確定下這人的身份罷了。
何晉又摸索半天,只從他靴子裡摸出一把匕首。這匕首倒是精緻,閃着寒光。
小花打量了一番,一無所獲,不免有些失望。再看那人耷拉着腦袋,露出的半截脖子上有道淺淺的傷疤,像是被牙齒咬的。正要湊過去看,被何晉一把拉開。
就這時,這個男人緩緩擡起頭,狠戾的視線像刀子一樣射向小花。
小花嚇了一跳,這男人的視線已經落在何晉身上,眼底閃過一抹訝異。
何晉目光流轉,兩視線有沒有撞出火花,小花不知道,但是這眼神,至少這兩人應該是相識的。
再看過去,何晉已經恢復了正常,這個男人又閉上了眼睛,呼吸輕緩,突然放鬆了下來。
小花掐了何晉的胳膊,恨不得扭下一塊肉來,何晉倒吸一口冷氣,嘴角直抽,她這娘子雖然沒有男女大防的觀念,爲人又魯莽,但是很聰明,估計不知道還有多久她能發現自己的底細?何晉突然有些期待,又有些緊張,被她發現了,還能像現在這樣麼?這還真是一種奇特的矛盾心態,就像是獵人,既期待遇見猛獸帶來的效益,又害怕會被反噬。
天色已晚,大丫昏迷不醒不能移動,陳三皮傷勢頗重,這個陌生男人雖然已經醒來了,看起來精神頗好,要走完全沒問題,但是來歷不明,渾身散發着危險氣息。
沒辦法,只得把他們先弄走。
趁着小花和邱嫂子去廚房給大丫熬藥的功夫,何晉和那人對坐,眼中警告意味甚明。
“丁彥誠,我要是放開你,你不會對我動手吧?”何晉居高臨下的看着那個五花大綁的男人,神色嚴峻,刻意壓低了聲音。
那男人嗤笑一聲才道:“你和我丁彥誠打交道也不是一兩次了,我可不想得罪了財神爺!”
何晉這才替他解開了繩索,丁彥誠站起來活動了下已經發麻的四肢,就聽身後的人道:“這次的經歷很爽吧,哈哈,想不到你如此不濟,一個女人就能把你敲暈了,看來以前都是高估你了,你這身手,收費可不能再那麼高了,不知道消息傳出去,會不會被笑掉大牙!”
丁彥誠後背一僵,陰着臉回頭:“等你有命傳出去再笑也不遲。”
何晉笑了幾聲,視線轉向*上的人,又暗沉下來:“這是我的人,你也要下狠手?”
丁彥誠一頓,又瞭然的笑了:“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想不到財神爺連這樣的乞丐都收入麾下了,不過這回倒是真有個買賣要和你做。”
何晉眼睛微眯:“什麼話該說,什麼不該說,你是聰明人,應該清楚,主動找我做買賣?丁彥誠,今天我救了你,你覺得你的命得算多少銀子?”
丁彥誠想到今天的窩囊事,握緊拳頭,室內一陣關節嘎吱脆響。
小花推門而入的時候就是這樣一幅景象。
這個男人居然欺負她相公!怎麼,會把關節弄響了不起啊?何晉雖然毛病多多,但是也掛着她相公的名頭,歸她罩!
小花進門甩上門,就是衝着那黑色的背影一腳。
丁彥誠此時正在晃神,也沒有感應到進來的人有什麼內力,根本沒有放在心上,更沒有料到鄉野村婦如此大力氣,動作如此迅猛,等到反應過來,已經遲了,小花是一個行動快於大腦的人,往往是剛有想法,行動已經出去了,腳風凌厲。那丁彥誠雖然迅速做出迴應,往旁邊一歪,但是還是被掃到腰腹,直挺挺的往前撲倒。
何晉目瞪口呆之際,身體已經迎了上去,接住小花,被壓了個結實,倒在*上又壓到了身下的陳三皮,陳三皮在昏迷之中痛苦的*出聲。
她娘子的行動他無從預料,但是丁彥誠這廝是不是故意壓倒自己,還真不好說。
哀嘆一聲自己的老胳膊腿,正要推開丁彥誠,他已經先閃開了。
小花雙手握拳,呈進攻姿勢:“你這個男人還真是找死啊,敢揍我相公,要先問問我!”
丁彥誠面色冷凝,眼神如炬,小花精神高度集中,這不是個好對付的對手,她感覺到對方散發的肅殺與怒氣。
何晉從*上爬起來,顧不得來看陳三皮是不是傷上加傷,拉住了丁彥誠的手臂,正對着小花:“娘子,不要魯莽,這位是我的舊相識。”
小花沒有鬆懈,倒是那男人聽到何晉的話,看了小花幾眼,依舊面色冷酷,只是嘴角幾不可見的勾了勾:“一個酸腐秀才,一個衝動村姑,倒是絕配。”
何晉不以爲意,輕飄飄的道:“多謝誇讚,記得補上賀禮!”
丁彥誠不再說話,小花見他們的互動,也放鬆下來。
邱嫂子在外面敲門:“小花,陳三皮的藥我也熬好了,趁熱給他喝下。”
小花開了門,藥碗被何晉接過去,攔住小花要喂藥的動作,順便給了她一個警告的眼神,小花不甘示弱:你這廝生活這麼混亂,還敢警告我。
但是也不糾纏,站在一邊打量丁彥誠。
丁彥誠雙手環抱在胸前,直挺挺的由得她打量。
何晉察覺到這方的異狀,抽空瞪了丁彥誠一眼:直直地注視這他娘子,成何體統!再看小花目光中的探究,手縮了縮,不知道被發現會不會直接踹死自己?他可沒有丁彥誠的身板,不知道能不能扛得住一腳?
喂完了藥,天已經黑了,但是地上堆滿厚厚的雪,勉強能夠看清楚路。
從邱嫂子家出來,何晉揹着陳三皮,面色不怎麼好,他居然會背這個臭小子?真是沒天理,但是他要是不背,他娘子正躍躍欲試。
小花暗暗的想:丁彥誠出了門就很快消失在後山,這麼冷的天不知道他會不會凍死在外面?
想起邱嫂子盯着丁彥誠時的一臉戒備,又擔心這傢伙回不回折返回來欺負孤兒寡母,何晉看出她的心思:“他不是這樣的人,放心!”說着揹着陳三皮率先往家裡趕,一邊走一邊報怨,陳三皮這傢伙臭烘烘的,髒兮兮的真是噁心啊。
到了家,小愛早被何文氏帶走了,安頓好陳三皮,小花去何大伯家看了眼,小愛已經睡着了,就留在何文氏那,反正今天晚上,她得和何晉好好的“討論討論”!
等回到家,何晉去洗澡了,小花在燈下正襟危坐,心中已經把何晉複雜的生活想了幾百種可能,琢磨了一番,最大的可能性就是,何晉在外十年,認識的人五花八門,包含那個有身手的男人不足奇怪,認識那個和他三分相像的書生沈澤也不足奇怪,說不定何晉這廝就是個大壞蛋,所以那個沈澤纔會那麼怕他。
她認爲丁彥誠和沈澤這兩人都不是什麼好人,但是何晉卻說這兩都不壞,哼,也許他和他們一樣的人?平時裝的倒是挺像!
等何晉磨磨蹭蹭的洗了半個時辰纔出來,邊走邊聞自己身上還有沒有陳三皮身上傳給自己的臭味,一進門,就被一本書砸中了腦袋,這是一本很厚的書,砸的他頭昏眼花之際看見自己娘子手上還拿着幾本,正虎視眈眈的盯着自己。
“娘子...”瑟縮出聲。
“嗖”又飛來一本,險險躲開,“嗖嗖嗖”幾聲之後,臉、胳膊、腿都被砸到了。
小花這才住了手,何晉一臉委屈:“娘子,爲夫又做錯了什麼,你要這麼對我啊?”
小花疑惑的上下打量他,剛纔的動作還算靈活,也只能成爲靈活而已,四肢僵硬,跳起來後腳步落地沉重,不像是習武之人,雖然她在古代只見過一個習武的人,就是剛纔那個被何晉稱爲“丁彥誠”的人,她就注意到出了邱嫂子家之後,他腳步輕盈,在雪地上只留下一個極淡的腳印,不像自己和何晉,踩進雪裡拔不出來。
如果何晉習武的話,慌亂之中腳步都這麼沉重...難道他真的不會武功?就像他說的,純粹因爲對危險的敏感性強?
小花扶額倒在chuang上,說不出的失望。
何晉撿起地上的書,拍了拍上面的塵土,一陣心疼。
看見這小娘子神色不定,就暗暗捏了把汗,恐怕真的隱瞞不了多久了。
*****
半夜小花驚醒,突然聽見住在隔壁的陳三皮的痛苦*,胳膊往旁邊一伸,空的!何晉這廝居然半夜出去了!壓抑着怒氣,小花連忙穿好衣服,下chuang,穿了鞋,舉着油燈去看陳三皮,他面色通紅,體溫高的嚇人,一直說着胡話,小花慌忙找來毛巾和水,弄溼毛巾搭在他額頭上,體溫這麼高,不會腦子燒出毛病來吧!
想起何晉用剩下的酒,忙去找來用帕子沾了酒,給陳三皮的臉、脖子四肢都擦過了,咬咬牙,又脫了他的上衣,避開他肩膀上的繃帶,給他胸前也擦上了酒,酒精降溫,應該會有些作用,看着一條白色的帕子變成了黑色,小花十分的無語,嫌棄的看了眼陳三皮,這到底是多久沒有洗澡了!不知道他用過的被子和枕頭還能不要啊!
突然被他抓住了手:“娘...娘...別離開小波,娘...我好想你...”
小花神色一斂,對着他嘆了口氣,別看他平時嘻嘻哈哈的,也有脆弱的時候。
好不容易撥開他的手,又覺得這傢伙有些可憐,年紀輕輕的,孤苦伶仃,相比較,自己還真算幸運的,可能是老天覺得她可憐,又給了她一個完整的家,疼愛自己的爹孃。
帕子也毀了,洗了洗,又在酒中泡了泡才擰乾了搭在他額頭上,幫他捂了捂被子。
略坐了一會,想起何晉不在屋裡,又要跳腳!
迅速的披上一件大棉襖,鎖了院門,門外一條長長的腳印,晚上又下了雪,白天的印跡都被掩蓋了,倒真只有一排腳印,順着這腳印一直跟到了龜峰山。
不遠處的山神廟中隱隱有火光透出,小花深吸一口氣,看着那道火光,何晉你搞什麼鬼!
白天就覺得何晉和那個書生之間的互動不正常,現在就露出馬腳了,哼!那個書生沈澤,怎麼看都不是好東西!
小花悄悄的靠近山神廟,趴在窗邊,透過鏤空的窗棱看清楚了室內的情形,屋內哪裡還有那個沈澤的身影,倒是丁彥誠和何晉正圍着火堆對坐,只能看見兩人的側臉,隔得遠了些,聽不清楚他們說的什麼,不過兩人的神色都很嚴肅,隨後何晉遞給丁彥誠一張紙。
丁彥誠扯了扯嘴角接過了那張紙,面上看起來很是滿意,然後從懷中掏出一個錢袋,收進其中。
眼見何晉站了起來,小花快步走到門口,再晚點,又什麼都問不出來了,她倒要看看何晉搞什麼鬼。
突然,迎面飛來一根帶着火花的木棍,小花迅速的一個翻身,落地稍稍有些狼狽,那抹火花落在一邊,點燃了地上的枯草。
小花趕緊爬起來,拍了拍身上的土,何晉已經衝了過來,關切的上下其手,一臉嚴肅的看她身上有沒有受傷,幫她摘下頭上的一根枯草,攏了攏鬢角:“這麼冷的天,你出來做什麼,這個丁彥誠出手又沒有輕重,這樣冒冒失失……”
小花瞪了他一眼:“你也知道天冷,你跑出來做什麼,一會回去跟你算賬!”
說完,看向丁彥誠,面上雖然鎮定,實則心中大驚,這特麼就是武功麼!武功啊!本以爲只在小說中的,想不到還真有。
丁彥誠出手快、準、狠一根木棍都能如此氣勢凌厲,是不是高手不知道,至少比自己的跆拳道黑帶五段和散打搏擊術厲害的不止一星半點。
丁彥誠眯着眼假寐,不理會小花的注視。
何晉仔細察看了一陣,見小花沒有受傷,這才放下心來,回過頭瞪了丁彥誠一眼:“以後你要傷人先給我看清楚了,要是傷到她……”
丁彥誠打斷他的話,語氣冰冷:“我要是有心傷人,她現在就應該已經成了一具屍體!”
何晉墨色的眸子幽深,閃過一絲怒氣,偏過頭,見自家娘子直直的盯着丁彥誠,心中氣不打一出來,男女有別,男女有別,要說多少次她才能記住啊,莫說在家女不見外客,出門更不能盯着別的男人發呆失神吧!
心中氣惱,拖着小花就往外走,臨走瞪了眼丁彥誠,真看不出來這傢伙有什麼魅力啊,一張棺材臉,一顆邪惡心,相由心生,絕對是比不上自己啊。
瞪也是白瞪,丁彥誠根本沒睜開眼,待他們出了門,一揮手,那門居然就自己合上了,已經要燃起的稻草也瞬間被撲滅了。
門自動合上,看的小花又一陣驚奇,內力,這絕對是內力啊!
想不到武功、內功真的存在,要是流傳下去,嘖嘖...想想一羣人不用坐車,在空中飛來飛去的情景都覺得有趣。
田小花最是佩服厲害的人,佩服強者,此時心中激動的無以形容,恨不得回去推開門拜丁彥誠爲師,可惜,被何晉拉得死緊,何晉壓抑了怒氣,甩出*:“你乖乖跟我回去,我就回答你的問題。”
小花猶豫了一會,見他黑了臉,算了武功不是一天練成的,那丁彥誠一看就不是好相與的,還得再謀劃。何晉這傢伙隱瞞的事情,再弄不清楚自己估計要憋成內傷。
不過他平時不是這麼好說話的人呢,疑惑的看了他一眼。
他板着臉,咬牙切齒的賭咒發誓。
雖然疑惑,他怎麼突然轉了性,但小花還是心滿意足了。
於是兩人往家裡趕,天黑路滑,也顧不得說話。
到了家,陳三皮房間的油燈還點着,想起他情況不好,小花拉着何晉先來查看他的狀況。
陳三皮面上的紅暈褪了些,雙目緊閉,呼吸不像之前那麼亂,看着應該是好了一些,何晉湊上前看到陳三皮額頭上的毛巾,看了眼小花,待看清楚他居然沒有穿上衣,臉色瞬間烏黑如鍋底。
小花站在一邊,頓覺得低氣壓,等何晉回過頭來,那眼神,想在看給他帶了綠帽子的妻子,滿眼憤怒。
“他怎麼樣了?”
“死不了!”何晉陰沉沉的開口,突然攫住小花的手臂,小花眼前一晃,已經被打橫抱起。臉正對着他起伏不定的胸膛,身下的手臂緊緊的抱着自己,灼熱的氣息噴在臉上,何晉很生氣。
今天絕對不是黃道吉日,先是被那個臭書生噁心了一把,接着丈母孃領着三個大夫一番羞辱,現在又被丁彥誠的消息震驚了一把,現在自個娘子又頻頻對別的男人“不軌”,當着他的面給她帶綠帽子,是可忍孰不可忍!
但是,今天是何晉小秀才小登科的日子,必須是個黃道吉日,他憤怒的決定:今天一定要洞房!誰也不能阻止!
小花掙扎了幾下,不明所以,何晉將她扔在*上,旋即欺身向前,將他壓在身下,深沉的眸子先是盯着她像是在噴火,接着像在打量裝了盤的佳餚,亮的可怕,喉結滾動,然後伸出手,不由分說的開始脫小花的衣服。
小花盯着何晉的臉,心如擂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她心知肚明,作爲一個老姑娘,還是從現代社會來的,她如何不知?又緊張又有些期待,看着面前放大的臉,竟覺得有些呼吸不暢了,說不清楚是什麼滋味,她想自己應該是喜歡何晉的吧,感覺這種東西真是玄妙,第一次吻,她就想把他撲倒化成母狼。
現在被他雙腿壓住了身體,墨色的眸子像是深海中的珍珠散發着迷離朦朧的光澤,小花從他眼中看見了自己的影子。
愛情來的時候就是荷爾蒙分泌旺盛,沒有道理可言,即便他又酸又腐,看着像弱雞。
她像沉入沼澤,被一點一點的吞沒,何晉趁機將她剝的精光,然後是自己,心滿意足的嘆息一聲,旋即,吻上她的脣,不若以往的淺嘗輒止,此時的何晉着魔似的讓小花沒有辦法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