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原以爲穆皓炎處在焦頭爛額之中, 與蕊蕊的約定必然會推遲,沒料到他比想象中能抗許多。
《小寶貝大明星》第三期錄製前夕,我們依約在蕊蕊家共進晚餐。
前往蕊蕊家的路上, 我在紅綠燈的路口看到了購物中心外高掛的廣告牌, 那是穆皓炎衣衫半解, 充滿野性的香水代言。
我在後座問顧安:“穆皓炎代言過內褲品牌嗎?”
顧安想都不想地答道沒有。
“是嗎, 可惜了。”
我搖上車窗, 回憶着在牧場時的驚豔畫面,寬肩、窄腰、翹臀,穆浩然絕對比那些高鼻深目的歐洲男模更適合內褲廣告。
“什麼?”顧安沒聽清, 透過後視鏡看過來。
我說:“還有多久?”
顧安看了眼導航儀:“快了。”
蕊蕊家境不錯,或者她確實很能掙錢, 住在市區裡的高檔小區, 外來人士得經過一層層的檢查登記才能入內。
穆皓炎之前次次踩點到達, 今天倒是早了一步,門一開驀然對上他的面孔我甚至有些不適應了。
幾天不見, 他青色的胡茬颳去了,面色卻略顯蒼白,看着更加疲憊,想來他已經意識到了自己儼然成爲棄子。
“試鏡結果多久能出來?”我故意戳他的痛處。
穆皓炎睫毛顫了一下,硬是擠出一抹招牌微笑:“正常的話, 半個月以內。”
“那不正常呢?”我裝作好奇。
他低頭看我:“一年、兩年……也有石沉大海的。”
我還想說幾句話刺探他, 蕊蕊卻很不合時機地撲了過來。
“小恩!”
經過兩期節目的相處, 我確實喜歡了她一點點, 所以原諒了她的沒有眼力見, 蹲下身與她抱了個滿懷。
“小蕊!”
“我叫蕊蕊不叫小蕊。”
“我叫易恩哥哥,不叫小恩。”
“略略略。”
“呸呸呸。”
我把小丫頭摁在地板上, 兩手咯吱她的癢癢窩,撓得她直笑到小臉通紅。
最後還是穆皓炎解救了她,牽着她挪到了客廳。
蕊蕊的爸媽都在,平時我們和蕊蕊媽接觸更多,對她爸爸印象不深。
今日近距離接觸,我就見他一臉傻笑的舉着相機朝蕊蕊拍個不停,吃飯的時候一直炫耀蕊蕊嬰兒時期的照片。
顧安說這就是典型的女兒奴,傻爸爸。
我頓時食之無味。
在我爲數不多的記憶裡,父親永遠坐在遙遠的餐桌另一頭,在我出生之前父母關係就已破裂——父親在母親的孕期出了第一次軌。
他們之間不會爭吵,只有無盡的冷暴力。
似乎在童稚時期,母親曾試圖往我身上傾注愛,她削減了工作,每天陪在我的身邊,可惜那時候我太小,毫無記憶。
待我學會說話,有了記憶,母親開始帶我到工作場所,那裡的叔叔阿姨們對我尤爲熱情,送了我無數的零食玩具。
有一回,母親關起門來叫我下次再有人送東西來時要說“謝謝,不用了”。
我嘟嘴,不滿意地踢腿:“爲什麼?”
母親說:“你吃不了那麼多,放久會壞掉的,不如留給其他小朋友。”
“我纔不要,”我立馬搖頭,“我的東西就是我的,壞掉就壞掉。”
母親耐心地解釋道:“農民伯伯種地很辛苦的,我們不能浪費食物。”
“好吧。”我癟癟嘴。
母親明顯鬆了一口氣,笑着摸我的頭。
“乖寶寶。”
我得了誇獎,美滋滋地說:“下次我會給他們錢。”
母親手一僵:“又是你爸教你的?”
我得意地賣弄我的小聰明:“我自己知道的,他們給我東西就是爲了討好我,我會給他們好處。”
母親的臉上沒了笑容:“你覺得叔叔阿姨們都在討好你?”
“當然咯,”我捉住母親的胳膊趁機撒嬌,“我可是爸爸媽媽的孩子呀。”
母親愣了好半晌,神色複雜地望着我,最後長嘆一口氣。
“你真像你爸爸。”
我以爲這是一句稱讚的話,再接再厲地說:“媽媽你其實不用上班的,就像Erica的媽媽一樣呆在家裡多好。”
母親退了一步,喃喃:“怪不得你爸說我多此一舉,你到底是許家的孩子。”
從那天開始,母親再也沒有帶我出過門,此後不久,我便被送往了國外。
漂流異鄉的我終於明白,像父親是一句詛咒。
我的父親遊戲人間只愛自己,我的母親給過我愛又狠狠地拋棄了我。
二十一年的人生經驗告訴我,想要的東西必須牢牢攥進手心,永遠不要指望他人的施捨。
一頓晚飯不知何時結束的,儘管蕊蕊的父母極力邀請我們留宿,我和穆皓炎仍是更傾向於五星酒店。
房間是穆皓炎的助理定的,我們的房號差了一位數字。
我拉起兜帽緊跟在穆皓炎身後走過酒店大堂的旋轉玻璃門。
我問:“你說會不會有記者報我們的緋聞?”
穆皓炎腳步一頓:“你都看到了?”
“除非與世隔絕,否則不可能不知道吧。”我說。
“也是。”他淡淡應了一句,沒有繼續聊下去的意思。
我悶不做聲地等着顧安辦理完入住手續,刷卡進單間,衝了把澡,換了套舒適的睡衣,然後盤腿在牀上發了一會兒呆,算算時間差不多了,起身敲響隔壁的房門。
穆皓炎如我所想,也是剛剛洗完澡,身上散發着一股好聞的清香。
“有事?”他略一挑眉。
我慢悠悠晃到屋內,翹腿坐上他的沙發:“今晚不用看劇本了吧。”
“暫時不用。”穆皓炎雖然關了門,卻一直站在玄關,像是隨時準備送我出去。
我嘴角上揚,他那麼聰明一個人,多半已經猜到我接下來想做什麼了吧。
“我可以幫你聯繫母親,爭取一個重新試鏡的機會。”我開門見山地說。
穆皓炎眉頭微蹙,壓低了聲音道:“這不關你的事,而且我也不想利用你……”
“你想不想不重要。”
我打斷他的話,直直地望進他幽深的眼眸裡,將平靜的潭水攪得波譎雲詭。
“重要的是你的選擇,我給你機會,你做我的裸模。”
穆皓炎沉默不語。
我笑意更盛:“你沒有拒絕,我就當你對這個提議感興趣了。”
穆皓炎手撐着牆壁,頭顱低下了些許,始終沒有說話。
我並不意外,從口袋裡拿出手機,發出語音信息。
“媽媽,我錄節目和穆皓炎一間屋子,看到他很用心地準備了試鏡。我想你們之間可能有誤會,我發一段視頻給你,你看了就會明白。我很喜歡他的表演,希望你也喜歡。”
穆皓炎悶聲道:“一部電影的選角遠比你想的複雜,你憑什麼認爲你能改變我的結果?”
“我叫她媽媽。”我支着頭笑道。
“什麼意思?”穆皓炎不解。
“只要我叫她媽媽,她就會答應我的一切要求,目前爲止,沒有例外。”我道。
我的母親是一個分裂的人,她一方面不願承認對我教育的失敗,另一方面又對我有着深深的愧疚之情。
畢竟二十餘年的歲月裡她只當了五年的媽媽。
穆皓炎眼神中充滿了我解讀不出的複雜情緒,他說:“你這麼希望我們之間的關係變成一場交易嗎?”
“怎麼會是交易,”我站起身緩緩走近他,“我做了好事得到獎勵不是理所當然的嗎。”
封殺他的人不是我,陷害他的人也不是我。
穆皓炎深吸一口氣,緩緩閉上了眼睛,再睜開時,那些難解的情緒已如過眼雲煙。
他面無表情地脫下T恤,蹬掉褲子露出肌理明晰的胸膛,柔韌的腰身,修長的小腿,雕塑一般的曲線自耳骨延展到腳踝。
“我沒帶畫筆。”我喉口發出一聲輕響,貪婪地用眼睛刻畫他優美的、性感的體態。
“沒關係,”他輕笑道,“讓你先驗貨,免得後悔。”
我的視線逐漸凝聚到他緊緻的下腹,眼神迷離起來:“可以摸摸嗎?”如果我能看到自己的表情,我相信此刻的我一定非常虔誠。
他沒有表態。
而我的指尖被蠱惑了一般,落了上去。
很燙。
“硬了。”我舔舔脣,氣血翻涌,一時間分不清說的是他,還是我。
穆皓炎卻有着與高昂興致不符的冷淡神色,彷彿靈與肉已經割離開來。
“不需要你負責。”
我心頭一突,指尖發顫,呼吸愈發灼熱。
完美的石膏終於裂出一個豁口,內裡奔流着黑色的血液,穆皓炎正在變成我的大衛。
我堅信不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