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議室外,凌薇整理了衣服和眼鏡,深呼吸一次,果斷的推開了門。會議室裡坐着4個人,是集團黨辦和人事部,沒有李軍強,其中一個人示意凌薇在會議桌對面坐下。
“李總呢,不是開會嗎?”
“凌薇,會議取消了,我們要和你說別的事情。今天早上黨辦郵箱收到一封匿名信,舉報你收受古城報業的賄賂。”對面四個人的眼光審視着凌薇。“舉報你10月10日晚上,在古城報業的飯局中,收了對方一塊5公斤的金磚。按照集團幹部作風紀律管理的程序要求,現在找你覈查當晚的情況,你務必不要有所隱瞞。”
凌薇鬆了口氣,古城報業的飯局她喝了不少,但意識還是比較清晰的,雖然細節模糊,可有沒有賄賂她還是清楚的,心裡明白這是有人存心誣陷。“領導,這是誣陷。我以人格擔保沒有收受賄賂,不只沒有收過古城報業的,在我任職期間,從未收過任何企業任何人的東西”。她目光堅定,口吻嚴肅。
“10月9號我接到行政助理小姜的電話,通知我10號晚上陪同李總宴請古城報業的副總,因爲國慶期間負面輿情滿天飛的時候,古城報業旗下的媒體做了大量正面輿論引導工作,幫助景區公司迅速平息了風波減少損失,宴請答謝是非常正常的商務行爲。飯局在月澗酒店V1包間,之後去了二樓KTV唱歌,凌晨1點左右古城報業3人離開酒店。在整個宴請期間,公司共有4人在場,李總,張特助、王偉和我,我一直和他們在一起,可以查監控、酒店的服務人員也可以作證。”
“23點35分左右,你和古城報業的工作人員在酒店大廳碰面,一同去了停車場方向然後返回。”
“是的,老闆們要喝茶解酒,不喜歡酒店的招待茶,他要去車上拿茶葉,找不到停車場,我陪他一起去的,可以查停車場的監控。”凌薇小心謹慎的說着每句話,是誰在誣陷自己,沒有點常識嗎?酒店到處都是監控。
“凌薇,當天停車場的監控出故障了,只能看到你們往停車場方向去了,2分鐘後從那個方向返回。”
“什麼,監控壞了?”凌薇的腦袋一下子炸開了,監控壞了就意味着停車場的2分鐘說不清楚了,這也太巧了。她迅速恢復鎮定,理了理嗓子,“監控壞了證明不了我的清白,同樣也證明不了我收受賄賂。當天我並沒有開車,10斤重的東西我如何帶在身上。前後2分鐘,減去來回的路程,根本沒有藏匿的時間。現場有比我級別更高權利更大的人,爲什麼要賄賂我呢?還有,既然要賄賂,爲什麼不私密一點,大搖大擺的去有監控的停車場,如果提前知道監控壞了,那就說明內外勾結。我可以給公司提供我所有的通話紀錄,公司也可以查酒店監控室所有人的通話記錄。”
“凌薇,你說的情況我們清楚了。這次談話是例行流程,你也不要有什麼心理負擔,樹大招風,你現在風頭正盛,不排除有人是借題發揮。我們相信你是好同志,你也要相信集團,相信我們,一定會查個水落石出。”
“嗯,我相信公司一定能還我清白。“
“不過,按照規定,調查結果沒出來之前你不能繼續工作,你就在家休息吧,要保持電話通暢。”
“好,我服從公司安排,需要我配合調查的,我隨叫隨到。”凌薇站起來,轉身出了會議室。
她在車上打電話給李軍強,詳細轉述了談話的過程。李軍強讓她安心,雖然有匿名信,停車場的關鍵畫面缺失,但最終沒有任何直接證據能證明受賄。背後有人要整公司,只不過拿風頭正盛的她開刀,古城報業集團也在內查,這發生在兩個國企之間的匿名賄賂事件,無論哪個層面都想壓下來,尤其是凌薇現在的標杆身份,更不會有什麼公開處分,只會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迅速結案。凌薇心裡五味雜陳,她也很清楚,無論結果如何,被人匿名舉報收受賄賂這件事本身,就已經會嚴重影響她的聲譽,她咬緊牙根。
不管是誰,我凌薇絕對不會善罷甘休,我一定要把你找出來,以眼還眼,以牙還牙。
許景程開着車,聽着凌薇和李軍強通話,眉頭一皺,“不對,那晚你讓我去查監控,停車場的監控是正常的。”
“什麼?”凌薇腦袋嗡的一聲,腦海裡閃過許景程發的消息,監控死角。對!監控死角!那天他們站的位置在停車場盡頭西側的拐角,如果監控壞了,許景程怎麼知道那裡是監控死角。也就是說在她拿了茶葉進入包廂前,停車場監控是正常的!
“許景程”,凌薇抓着許景程的胳膊,“你確定看到監控畫面了?”
“我確定。”
有人故意刪除了監控,是自己人乾的!至少是自己人蔘與了這件事情!酒店的人?公司的人?集團的人?
“凌薇,我可以去作證,那監控是人爲刪除的,你是被誣陷的。”
“你別傻了”,凌薇鬆開手,“你怎麼解釋爲什麼去看監控,還是在那2分鐘之後去的,你是我帶來的人,完全可以解讀爲我收了賄賂,讓你去銷燬監控畫面,既然畫面能被人爲刪掉,那麼監控室的人誰又能爲你作證呢。不過,這也證明李總說的話,搞匿名舉報並不是針對我,而是另有圖謀。如果是針對我,完全可以利用我們兩個在監控死角待了那麼長時間來說事,雖然力度不夠,但是有直接證據可以坐實作風混亂一事,仍然能對我的工作造成很大的影響。”
許景程心裡一緊,莫名的有點疼。原來她那麼忌諱他們之間的事情,反覆否定他對她的感覺,迫不及待的撇清關係,真正的原因是擔心被自己冠上生活作風混亂的帽子,從而影響她的前途。“你拒絕我,是你覺得我會影響你的前途?”
“哼,前途,我現在還能有什麼前途。”凌薇將手肘撐在車門上,手託着額頭,閉上了眼睛。
一直回到家,凌薇都沒有再說過話,許景程扶她到沙發上,倒了熱水給她。
“你回去吧,我想一個人待會。”凌薇低頭看着手裡的杯子,幽幽地說。
“我不會走的,你這樣我不放心”許景程跪下來,雙手放在凌薇的腿兩側。
“我累了,讓我靜一靜。”凌薇還是沒有擡頭。
“好,我抱你到牀上,你好好睡一覺,什麼都不要想,不會有事的。”許景程抱起凌薇,安頓她睡下,在她額頭上輕輕一吻,關上了門。當晚,許景程沒有走,住在了客房。
凌薇在牀上整整躺了三天,許景程都在上班,他會每日準時給凌薇送去三餐,帶走用過的飯盒,熱好飯菜切好水果放到餐桌上,敲敲臥室的門,凌薇,起來吃飯了。然後就走,從不打擾她。匿名舉報的事情保密工作做得很好,公司幾乎沒有人知道,以爲凌薇還在假期中。
第四天,集團下發了通知,凌薇脫產兩個月,參加古城大學的旅遊管理專業高級人才培訓班。恰逢即將進入冬季旅遊淡季,而凌薇又是集團的重點培養對象,培訓時間長也很正常,所以公司上下並沒有人懷疑此事。可許景程清楚,這其實是停職兩個月。當天下午,他收到凌薇的短信:許景程,姐姐要背起書包去上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