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機開始爬升,嗡嗡的引擎聲充斥雙耳,凌薇心跳加速,手心裡全是汗。她眼睛死盯着鞋,不想看窗外,她記得上次飛到4000米高度後,窗外的景象把她嚇壞了,哭喊着死活不肯跳,這次決不能這樣了。許景程看着輕鬆很多,和教練說着話,他發現凌薇低着頭一動不動,用手推了推她,“你可以嗎?要不我先跳。”,凌薇點點頭,又搖搖頭,她擔心自己在飛機上待的時間越長越不想跳,所以選擇了先跳。
其實她現在全身在發抖,咬得太用力牙齒都疼,緊握的雙手指甲深深地嵌到肉裡也不自知,她滿腦子都是傘打不開怎麼辦?繩子斷了怎麼辦,她掉下去了怎麼辦?會不會變成肉泥?她想停止這些想法但怎麼都控制不住。同時另一個聲音在說,戰勝恐懼,凌薇,沒有什麼好怕的,給自己一個勇敢的三十歲。兩種思想膠着着,撕扯着凌薇搖搖欲墜的決心。
教練做着最後的準備工作,給凌薇帶好頭盔,提醒她雙手握緊揹帶,凌薇用盡最後一絲理智,顫抖着大聲說,“開門就跳,不要給我時間後悔。”
艙門嘩啦一下打開了,呼嘯的風吹了進來。教練抱着凌薇挪到門邊,她的腳處於踩空狀態,垂直俯視整片陸地的景象讓她頭皮發麻,恐懼像潮水一般擴散至全身,她不自覺地後退想逃,“等...........”,然而教練根本沒有給她說話的時間,連倒計時都沒有,直接拖着凌薇凌空一跳…...
“啊!!!!!!”,凌薇腦袋一片空白,天旋地轉,地平線在眼前翻轉。然後是自由落體般急速下墜,自己完全不能做任何控制,所有的感官體驗只有耳邊呼呼的風聲,非常吵。她從來沒有體驗過這麼巨大的風,自己像是被風吹起來的一樣,預期中的失重感也沒有,好像撲到一個有風洞的牀上。
終於停止了翻轉,她一直逼迫自己睜着眼睛,連綿的山脈,成片的農田,看不見邊際的地平線,像畫一樣在眼前鋪展開。她的腎上腺素飆升,恐懼煙消雲散,她伸展四肢,開始興奮地歡呼,對着教練手裡的攝像機微笑,感受成功的喜悅。
突然一股力量把她往上拎,降落傘打開了,耳邊呼嘯的風聲沒有了,整個世界安靜了,凌薇心裡有種莫名的寧靜感,她認真觀賞着眼前的藍天與白雲,大地和山川,這就是上帝視角吧。太美了,簡直讓人窒息。教練讓凌薇嘗試控制傘的方向,變換一次方向會帶來巨大失重感,有種自虐般的快感。凌薇玩得不亦樂乎,直到安全落地,她還處於高度亢奮的狀態中,那種酣暢淋漓、自由自在感覺實在是太爽了。
許景程剛一落地,凌薇就大喊着跑了過來,”許景程,許景程,我跳下來了。我在飛機上害怕得快要死了,結果跳下來根本沒有那麼恐怖。視角太美了,坐在直升飛機裡看,和這個根本沒法比。你控制那個降落傘了嗎,太好玩了……”凌薇手舞足蹈,迫切地分享她人生中的第一次跳傘。
許景程一邊幫凌薇卸裝備,一看聽着她嘰嘰喳喳,像個傻傻的小姑娘,這是他從未見過的,可能以後都見不到了吧,估計沒有什麼事能讓她再有這種刺激感了。對於一個每天研究怎麼給人新鮮感的職業女性來說,要給她驚喜,太難了。
“你這麼喜歡,明天中午咱們再來,中午風力小,可見度也好。”許景程雙手放在凌薇的肩膀上,推着她往前走。“一上午你都沒吃什麼東西,現在,去吃飯,下午我們去滑雪。”
“你這是要刺激我頻繁分泌多巴胺嗎?”
“不止,還有荷爾蒙。”他俯身在她耳邊,輕輕地說。
兩人回到酒店,凌薇才知道許景程定的是酒店的獨棟別墅,上下兩層,5個房間,還有一個星空影院。一樓有很大的院子,一邊是獨立的溫泉池,一邊是戶外餐吧,已經有工作人員在餐吧做燒烤。凌薇換好衣服出來,餐吧裡只有許景程一個人,在小心地處理燒烤架上的........羊腿!對,羊腿!一整隻羊腿。
“這是羊腿?”肉被烤得金黃油亮,香味撲鼻,油脂淋到炭火上刺啦刺啦地響,凌薇食指大動,這才感覺到自己飢腸轆轆,她從起牀到現在只吃了兩片面包,加上長途跋涉和跳傘的消耗,她覺得自己能吃得下一隻羊。
“嗯”,許景程拿着刀分解羊腿,“你不是古北人嗎?那邊的人愛吃羊肉,我託人從古北弄來的,你嚐嚐。”他直接用手抓了塊肉,餵給凌薇。
凌薇眼睛一亮,“好吃!”
那羊肉外部焦黃髮脆,內部肉綿軟鮮,味道正宗。桌子上還有解膩的小菜、清炒時蔬、橙汁。凌薇大快朵頤,過生日能吃到家鄉的味道,她心情極好。
“我爸爸兄弟姐妹4個人,小時候過年,家裡總是好多人,我爸就會做他的拿手菜,燉羊肉,我小時候不喜歡,一口都不吃,長大以後卻喜歡吃了。可是吃不慣古城的羊肉,只有回家才能吃到,我爸還會讓我和他喝幾杯。最近這幾年,工作太忙,回去的也少了。”
許景程時不時地翻轉着烤爐上的羊肉,把切好的肉分到兩人的盤子裡。“我在古城長大,從我有記憶,我爸就很忙,陪在我身邊的只有我媽。上大學時我爸調任,見面的機會就更少了。過年我們也會去看過他,急匆匆吃個飯就走了。後來我籌備考研,寒暑假都在上課,讀研後就更忙了。我沒有感受過一大家子人在一起過年的場景,應該很熱鬧吧。”許景程的聲音聽着有點落寞,切肉的動作停住了,凌薇清清嗓子。
“你喜歡極限運動?今天跳傘你看着很輕鬆。”
“只是跳傘,玩了一次就迷上了,之前還要到別的城市去,特別麻煩,現在方便了。”
高空跳傘項目的審批非常難辦,在來之前凌薇並沒有聽說哪家景區有,正因爲如此,大家都再搶這個先機。公司有直升機飛行體驗項目,一直想增加高空跳傘和滑翔傘業務,新區也想挑這個頭,但手續被卡在省上遲遲推進不了。這麼個名不見經傳的飛行基地,怎麼就能拿到許可呢?凌薇回想起在跳傘基地,她的帶跳教練是許景程推薦的,而許景程的帶跳教練還調侃說自己壓力大。
“我大膽的猜想一下,這個基地,你是老闆之一?”
“咳咳”,正在喝水的許景程被嗆了好大一口,半天沒緩過來,拍着自己的胸口順氣。
“看來,我猜對了!”
“咳.......你怎麼知道........咳........”
“天機不可泄露,許老闆。”無論許景程怎麼追問,凌薇都不再理他。
兩人有一句沒一句地聊着,居然也吃掉了大半。午後的太陽曬得人發懶,凌薇迷迷糊糊地蜷縮在沙發上,似睡非睡。許景程拿了毯子給她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