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我的心頭一震。
歷史並沒有因爲我的干擾改變多少不論是出於什麼原因四郎還是不可避免地走上了這條道路被契丹的公主招贅。
“漢奸!“聽到消息的七郎自然不知道這位準駙馬就是自己的四哥屈指將粘在衣服上的一片草屑彈了出去然後很不屑地低聲罵了一句。
我不由得苦笑要是七郎知道這個漢奸就是自己要找的四哥不知道他是要繼續去找還是扭頭就走活着是揮刀割席斬斷兄弟情義呢真是不得而知了。
結了帳離開了酒館兒一時之間卻不知道應該何去何從了。
站在大街之上看着來來往往的人羣從身邊經過心中異常感慨此時的燕京規模已是空前雖然物阜民豐的程度暫時還無法同汴京相比但是假以時日還是有一拼的要在如此大的城池裡面找到四郎的所在沒有一個熟悉環境的人帶路還真的很困難。
正想的出神忽然有人在我的肩頭拍了一下。
“誰?”我不由一愣在這千里之外並沒有我的熟識之人呀。
回過頭來一看一個身材消瘦的中年男子正站在我的身後看着我微笑。
“呂——世叔——“我驚訝地喊了出來卻是把大人兩個字硬生生地嚥了回去因爲我注意到呂端的身上並沒有穿象徵他身份的官服而是一襲青衣小帽普通的鄉紳打扮。
呂端的身後跟着兩個隨從三個人都是家常打扮只是氣度上比較起來怎麼看也不像是升斗小民呂端看了看七郎對我點了點頭說道“此處不便交談我們換個地方說話。”
顯然呂端他們對於燕京的地形是比較熟悉的帶着我們七拐八拐就來到一處大宅子外。
進門的時候我注意到大門頂端的牌匾上面寫着司馬府三個大字。
“呂相——“很快有人來迎卻是一個胖胖的中年人。
呂端略微點了點頭一行人魚貫而入進了內室。
“諸位請坐。”衆人見過禮之後呂端頷首示意率先坐進了主位。
所謂居移氣養移體。自他入直中書後我已經有半年多不見呂端此時一見只覺得他已經很有宰相風範了舉手投足之間都充滿了威勢和令人信服的氣勢可見這貴氣也是鍛煉出來的。
呂端將桌子上面的茶杯端引起來。稍微抿了一小口然後擡起頭來指着那中年人慢條斯理地說道。”我來介紹一下這位是大遼國禮部司馬楚令同大人。”
那中年人忙拱起手來連稱不敢當。
然後呂端又指着我介紹道“這是我的世侄楊六公子。”
“原來是呂相的晚輩怪不得相貌如此俊朗。端的是年少有爲啊!“那中年人聞聽我是呂端口中所說的世侄頓時熱絡起來直說要多親近親近。
聽得他們又談論了一陣子我才聽出些端倪來。
原來宋遼兩國休戰之後。邊貿又開始漸漸恢復了畢竟互不通市對誰都沒有好處可是其中多有摩擦雖然沒有大的衝突但是小打小鬧從來就沒有停下來過因此遼國朝廷提議兩國的高層之間搞一個年會每年碰個頭。解決一下邊境爭端也好避免生出不必要的事端來。
而剛剛升任副相地呂端就趕上了這個不冷不熱的差使。
呂端來到遼國已經有半個月了只是蕭太后稱病不理朝政一直都是禮部的人同他打哈哈就連大遼的實際執政者韓德讓也銷聲匿跡不知道去了哪裡因此呂端的心中總覺得有些不踏實摸不清遼國上下到底打得什麼算盤正在思量應當如何向朝廷彙報的時候卻意外地遇到了我同七郎。
閒扯了一陣子後楚令同告辭離開了大堂裡面就剩下了我們幾個人。
“賢侄你們怎麼會在這裡呢?要知道整個遼國上下現在最想殺掉地就是你們楊家之人了!“呂端見沒有了旁人急忙問道。
我苦笑了一下沒想到金沙灘一戰倒把我們的名氣給打起來了只不過這對於我們兄弟兩個絕對不是什麼好事情罷了。
“呂相小侄此番潛入遼邦主要是爲了打探四哥的下落遇到大人純屬巧合了。”我回答道。
“怎麼還沒有四郎的下落麼?”呂端有些關切地詢問道。
我點了點頭道“如果四郎死於亂軍之中必然早有消息若是他流落於南部如今也該回國了可是偏偏幾個月沒有下落小侄懷疑他可能因爲什麼原因被羈留在北方了因此小侄兄弟兩人才冒險北上尋兄希望能在這裡打探到四哥的下落。”
呂端點了點頭讚許道“你們家兄弟之間感情甚篤難怪如此!如今事情可是有了眉目?呂某雖然也是纔到此處若是有用得着的地方不必見外!
“多謝呂相伸出援手以後需要仰仗的地方還很多。”我感激道。
過了一陣子那個楚令同又回來了急匆匆地拿着一封請帖拜道“呂相蕭太后有請明日午時在金林圓宴請大人屆時皇家顯貴朝中重臣都會參加還望大人準時赴會。”
“知道了本相一定準時前往楚大人請便。”呂端接過請帖放在了一旁心道你們總算想起我來了。
楚令同有些訕訕地看了看周圍幾個人灰溜溜地告辭離去。
“賢侄你們就這麼在南京城中來回走動中就不是個辦法若是被人認了出來難免會惹上麻煩不如暫且主作我的侍衛畢竟使節在一定程度上是受到遼國朝廷的維護的。”呂端想了想後建議道。
“多謝呂相厚愛延昭敢不從命?”我欣然領命道。
其實我心中還是非常高興地。有了大宋使節這個身份作掩護查探起來就更方便了尤其是呂端受邀赴大遼的皇家花園之會所要見的都是皇家貴戚四郎作爲準駙馬顯然也是要出席的到時候藉此機會或許就能見到他這真是瞌睡給了個枕頭!
呂端見我一口答應下來心中也是歡喜也不知道是什麼原因。總之他見到我便覺得非常順眼因此纔會如此照應或許在他的內心深處已經將我真的當作一個子侄輩了。
一夜無話到了次日辰時末便有宮中使者來迎。
我們乘着幾輛雙頭駱駝拉着地高車在遼宮使者的弓導下。一路上招搖過市徑直入宮。
燕京地宮殿乃是大遼皇帝的行宮。但在規摸上卻是比較大的宮牆綿延數裡完全是仿造漢式宮殿建造勾心鬥角。檐牙高啄恍若到了汴京之中一般。
一路上都有披着厚甲的金狼衛士守衛但是進了宮後便豁然開朗到處都是來往穿梭的宮女與參加宴會的官吏。我注意到在官員之中也有很多身着漢服的人看來韓德讓住持的燕京對於漢族貴族是採取了寬大地融合政策否則也不可能在短短數十年間打造出一個雄踞北方的名城來沒有大批漢人手工匠的參與光憑那些慣於牧馬放羊的契丹人是很難做到的。
到了宮門外的時候車駕便被擋住引導地官吏立削大聲呼道“大宋國使者參知政事權知開封府事呂端大人晉見太后——“
門內侍衛三重呼聲之後。重重的宮門發出了沉悶地吱呀聲緩緩地向兩側推開露出了裡面的大路雙駝車沿着中央大道慢慢地開了進去。
我輕輕地撥動車窗一側的簾子悄悄向外看去。
只見渾厚的宮牆約摸有十丈高下里面一側有斜着地階梯可以攀登道牆頭在城牆之上每隔百步左右便有一箭樓用於屯兵中間的箭垛高大而結實磚縫間灰白色的塗料顯然是石灰說不定還摻進了糯米汁真正是堅固異常。
“請諸位夫人下車步行。”引導的官員將我們從車箱裡面迎了出來。
我攙扶着呂端從車箱裡面跳了出來擡眼望去只見重重地迴廊曲曲折折橫亙在眼前不知道從哪裡引來的河水環繞在各個宮殿之間水聲潺潺其間又有不少的亭臺樓閣假山小橋點綴在四處雖然天氣依然寒冷了無春意但是覆蓋在亭臺和假山頂上的皚皚白雪經過陽光的折射卻也別有一番韻味。
出來的時候我特意將自己修飾了一番因爲韓德讓同我打過照面雖然當時我是全身甲冑蓋得嚴嚴實實但是身材體形和聲音都是無法改變的尤其是在那麼嚴峻的形勢下相逢相信他對我的印象一定非常深刻可是這種宴會他出席的可能性幾乎是十成出於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則最好還是避免被人認出來爲好。
“啓奏聖母皇太后宋國的使臣已經到了。”內侍匍匐在蕭綽的腳下稟報道。
“哀家知道了吩咐禮部的人將他們迎入席中哀家隨後便到。”蕭綽點了點頭道。
“小臣告退。”那內侍恭聲退下。
蕭綽轉頭對一側內室中柔聲說道“德讓我們一起出去吧。”
一個高大消瘦的男子從內室裡面踱了出來正是大遼國開府儀同三司兼政事令加司空銜封楚王爲北府宰相領樞密使另外還是太后蕭綽姘頭的韓德讓!
韓德讓眉頭緊鎖形容也消瘦了不少這半年多來的日子沒有一天消停過除了要處理邊境糾紛安撫軍隊徵集糧草還要整束被剿滅的各王部屬穩定朝廷幾個月來從未解衣而眠過到如今總算是將一切導入了正軌自己的身體卻有些吃不消了。
“咳——“韓德讓咳嗽了一聲。只覺胸口間有些煩悶。
“德讓你不舒服麼?”蕭綽扶着韓德讓的手臂關切地問道。
韓德讓擺了擺手道“無妨可能是昨夜睡得太晚了一些心裡面有些煩悶我們出去吧大臣們都在外面等着呢。”
“要不你先入內室歇一會兒讓他們多等一會兒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蕭綽吩咐侍從取了一碗參茶送了過來一面有些不以爲然地回答道。
“不必了還是出去吧。喝了杯參茶感覺已經好多了。”韓德讓喝了兩口參茶又活動了活動身子自覺精神尚可便朝着蕭綽笑了笑道。
兩人一前一後進了大殿。
行過禮之後。我偷偷地打量這位年輕的蕭大後容貌果然生得很是動人。在契丹人裡而算是難得一見的美女即便是放到中原也不遑多讓顧盼之間頗爲靈動很是有一種令人心曠神怡的感覺。怪不得能把大遼的前任皇帝搞得五迷三倒現在雖然已經年過三旬照樣兒還能把權傾朝野的韓德讓哄得俯首帖耳天賦很重要啊!
太后蕭綽和韓德讓對大宋地使臣呂端慰問了幾句後。宴席就正是開始了。
此時的契丹佔據了燕雲諸洲已有百餘年可以說漢化已久因此在生活習慣土與漢人的區別並不是很大而且在某種程度土來講他們更加仰慕漢人的飲化和生活習慣雖然還在外型上面保留着原始的形象卻已經精細了很多。貴族們的享樂程度絲毫不亞於中原的豪門貴族。
因此當我一看到擺上餐桌的食物還以爲自己是在汴梁的皇宮中被招待一般若不是契丹人特意保留了一些他們傳統的飲食這完完全全就是漢人的標準宴席。
因爲是扮演隨員的身份我的座位是在呂端的身後比較偏僻的角落上並沒有什麼人注意到。我一邊吃着東西一邊將目光在四周搜索着周圍盡是陌生的面孔兩遍下來並沒有發現四郎或者是那位銀平公主的身影不覺有些失望看來今次的打算又落空了。
我心情不覺有些鬱悶一個人在那裡自斟自飲卻沒有想到有人正在悄悄地觀察着我。
韓德讓是個非常細心的人否則蕭綽也不會喜歡上大她幾十歲的他他一面有一句沒一句地同呂端說着話一面不經意地打量這我們這些隨員目光轉移到我的身上的時候卻有些轉不動了。
“怎麼這人看起來非常眼熟呢?”韓德讓有些鬱悶地盯着我看引起來一面在腦海中快速地搜索着。
“楚王你身體不適麼?”在一旁地蕭卓立刻發現了韓德讓的異狀連忙出言相詢。
“多謝太后關心臣沒事只是想起旁的一些事情來不免走神。”韓德讓擡頭笑道。
蕭綽點頭道“沒事就好來人給楚王上一份兒燕窩粥。”
我聽到內侍答應的聲音擡起頭來向這蕭綽所在的位置望了一眼正好看到了旁邊的韓德讓正盯着我看不由得心虛手中的酒杯稍微傾斜了一下杯中之酒頓時灑落了少許。
韓德讓的眼神兒很好立刻發現了我的異狀心中忽然升起一片明悟來埋藏在記憶深處的片斷如同電光火石一般在眼前閃過。
金沙灘一戰之話兩個人雖然是匆匆一晤但是彼此留下的印象都非常深刻之所以他沒有立刻將我認出來就是因爲事先沒有想到我居然會在使團裡面並且沒有人給主動介紹過此時一眼認出大是意外心中自然是驚駭無比臉色頓時就變了。
金沙灘土單槍匹馬桑乾河前一夜成城以不到六萬殘兵頂住了大遼數十萬人馬的進攻運用奇兵偷襲他地燕京老巢這每一件事都足以令韓德讓對我刮目相待如此人才爲什麼不是生在大遼呢?韓德讓握着酒杯的手臂擡引起來一隻手指朝着我指了過來口中繼低地呻吟道“楊——楊——“
“被識破了!“我不由得苦笑正在考慮是不是應該主動站出來表明身份的時候卻發現韓德讓那邊已經出了狀況。
韓德讓看到我便想起了前些日子的慘敗心中頓時氣血翻涌不能自已原本就有些不適的身體立刻感到有些不支眼前一陣星光擾動光線一暗還沒有等到說出什麼話來便一頭栽倒在席上人事不省。
見到被大遼朝廷依爲長城的楚王韓德讓突然在席間昏倒衆人頓時一片哄亂太后蕭綽更是心急如焚當先衝了過去一把將昏倒的韓德讓摟在懷中大聲喊道“德讓德讓你怎麼了?”轉過頭來對侍衛們痛罵道“蠢才還不快去宣御醫啊——“目光卻惡狠狠地朝着我這裡看了過來。
“這下子又惹上麻煩了!她不會是以爲導致韓德讓昏倒的罪魁禍首就是我吧?”我的心中苦笑不已。
今天的運氣真是衰到家了能不能過關卻是一個難題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