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伯給了那老婆婆錢,就忙去他家少爺了。唉!這下少爺又受傷了,還指不定怎樣難受呢。
雲蘭歌一人走在湖邊的青石板路上,望着那畫舫水中游的美景,在其中有碧荷青蓮水中漂浮,他的心情忽然有點好了。
福伯追上來,見他家少爺望着湖遠方的那一片荷花,他慈愛的笑說:“少爺若是喜歡這青蓮,福伯去賣座有蓮花池的宅院,讓少爺在長安安家,可好?”
“嗯,好!”雲蘭歌負手望着那湖中心一小片荷花,眼前好似浮現了雲姑娘的笑顏,那樣的隨性而灑脫不羈,讓人只是想想就心裡鬆快。
福伯瞧他家少爺脣邊露出了笑意,他也是高興。少爺總算是又活過來了,當年少爺說他弄丟了一個姑娘,可是傷心了好些日子。
可說來也怪,他也沒見過少爺和那個姑娘來往過,怎麼就能因爲一個姑娘那般失魂落魄了呢?
不過少爺那次病了一個月後,醒來就不找什麼姑娘了,而是愛大江南北的亂跑,他瞧着,其實還是覺得少爺在找人。
只不過,少爺忘了自己要找的是什麼人了。
且說肖雲灩一行人坐上馬車,一路向着丹鳳門街行駛去。
在左拐進了建福門,一路行駛到了扭頸橋,才下了馬車。
過了扭頸橋後,走出數丈之遠,便看到林公公打着傘在轎旁等着。
一見她們回來,林公公便迎上來行了一禮,神色有些焦急道:“皇妃娘娘,您可算回來了,宮裡可出大事了。”
“出事就出事吧!反正這宮裡的大事小事,也就從沒斷過。”肖雲灩神色淡淡道,她現在就想回去洗個澡,然後換身衣裙涼快涼快。
嗯!馬車裡雖然有乾爽的衣服,她和月牙兒也換了,可不洗澡,還是覺得不舒服。
林公公急得都快跺腳了,見她上了轎,便忙讓人趕緊走,一路上拿着汗巾擦着汗,打着傘跟在轎子邊上說道:“今兒成安長公主回長安了,一回來就去了大興宮,也不知她聽誰說的……總之,她去薰風殿鬧了,還鬧出了人命,如今薰風殿主……哎!娘娘,您小心點,別摔着了啊!”
肖雲灩聽林公公說了這事,便猛然掀開轎子跳下去,臉色極其難看的轉身向回跑去。柳如煙出事,怎麼會這樣?她不過纔出去半日,怎麼會……
心緒紊亂的她,一路狂奔,跑過了扭頸橋,出了建福門,一路順着宮道跑去,經過丹鳳和望仙兩門,一口氣跑到延政門,在禁衛軍驚愕的眼神下,她進了西內苑,向着龍首渠跑去。
“娘娘,您慢着點,小心摔着!”林公公在後追到上氣不接下氣,就算娘娘關心柳太婕妤,那也不能這樣不顧及自己的身子,就這樣大熱天的在太陽底下狂奔,要是出了事該怎麼辦啊?
“林公公,你回去稟告太上皇,我們去追皇妃娘娘。”月牙兒說完,就拋下扶牆大喘氣的林公公,和悠悠和閒閒一起去追肖雲灩了。
這下可要出大事了,柳如煙怎麼偏在這時候出事了呢?
林公公之前在建福門內等她們,恐怕是景公子不在宮中吧?他纔會六神無主的跑來等大姐回來。
肖雲灩一路瘋狂的奔跑,一路上撞了不少人,雖然也有不長眼的人不認識她,可跟在後頭的月牙兒她們卻一亮腰牌,立馬嚇退了那些宮人。
大明宮離大興宮不遠,可靠人兩條腿跑,也是費時不少。
更何況,薰風殿還在那麼偏僻的地方,一路走來,自然又要多走許多路。
肖雲灩一路跑來,到了薰風殿門口,也是幾乎是累虛脫了。她覺得,她自從來到這裡後,體能都變差了。
月牙兒她們仨跟在後頭追,都是很佩服這位大姐了,她怎麼就這麼能跑呢?中間也就見她歇了三次,一點沒見腿軟,跑起來那叫一個虎虎生風啊。
薰風殿
殿內有被驚動的孫太后,還有問詢敢來的宮明羽,除了他們母子二人,還有一名十七八隨的宮裝少女。
“滾開!”肖雲灩怒吼的聲音傳來,隨之衆人回頭,便看到了臉色紅彤彤汗水溼了青絲的女子。
宮明羽一見肖雲灩這一身女扮男裝,便知肖雲灩是剛回宮,就得知了柳如煙出事,故而纔會衣服都沒換下來,就急匆匆的跑了來。
肖雲灩進了大殿,看了他們一眼,便擡腳疾步向後殿寢室跑去。
宮明羽隨後也隨了上去,也許,他也想再見柳如煙最後一面吧。
“皇上!”孫太后想喝住宮明羽的腳步,可她這兒子太胡鬧了。
“太后,您小心,慢點走。”呂姑姑扶着孫太后向後殿走去,回頭看了那些低頭點宮人,眼底閃過冷意,今日之後,這些人可都要是死人了。
那名宮裝少女也跟在孫太后身後進了後殿,她就是成安長公主蕭芳,先帝在世時收的義女,破例封爲了公主,宮明羽登基後,給了她封號,一切皆因她亡夫爲國捐軀的功勳。
而且,她祖父和父親,還都救過先帝無數次,家中只留一子一女,她的哥哥封了定北侯,她也被封爲成安公主,可說是最得皇室厚待的功勳世家兒女了。
肖雲灩一路跌跌撞撞跑了進來,在望見牀上躺着血染白衣的女子時,她便腳下重如千斤的挪不開步了。
又是一個,又是一個!前有青萍,今又輪到了柳如煙的身上。
柳如煙躺在牀榻上,一手捂着流血的腹部,在看到肖雲灩到來時,她眼底有着一抹明亮的光亮,伸着染血的手向她,蒼白的脣邊揚起一抹虛弱的淺笑:“雲灩……”
肖雲灩大步跑過去,一把抓住柳如煙的手,坐在牀邊,把柳如煙半抱在懷裡,低頭望着柳如煙蒼白無血色的臉,她面上平靜,聲音卻隱帶顫意問一句:“有心願嗎?”
“有!”柳如菸頭倚靠在肖雲灩懷裡,脣邊含着笑意,望着透着光亮的窗戶,她眼底的光很亮,虛弱的說一句:“我想江南的荷花了,碧葉青蓮,好美!”
肖雲灩抱着柳如煙,低頭強顏歡笑道:“你想看荷花嗎?那我這就帶你去,山池院的荷花開的是最好的,前幾日景兒還要帶我來看,我還說要邀請你一起,如今他沒來,是他沒眼福了。我們偷偷去看,不告訴他,省得他又吃醋,好不好?”
“好!”柳如煙腹部的血又開始流了,可見止血散是沒用的了。
月牙兒擡手擦了眼角的淚珠,走過去低聲說:“大姐,我來抱柳姑娘吧?”
她知道,柳如煙不喜歡宮裡,宮裡的身份封號,她定然也是不喜的。倒不如稱呼她姑娘,對她也算是尊重。
肖雲灩擡頭看向眼圈也紅紅的月牙兒,她幫忙扶着柳如煙,讓月牙兒抱起了柳如煙,她一路陪着向宮殿外走去。
“慢着!”孫太后讓呂姑姑攔住她們去路,她望着肖雲灩,極其不悅威嚴道:“肖皇妃,你既然與她結交,便該知她是什麼身份。哀家能容忍她在宮中安居一隅,卻不容她踏出這薰風殿一步。哪怕是死,她也只能默默的死在這薰風殿裡。”
肖雲灩眸光冷然的看着孫太后,聲寒如冰刃道:“太后,你最好不要逼我做出瘋狂之舉。對!這就是威脅,你今日敢讓如煙留下遺憾,明日我就讓你的兒子臭名遠揚,且是遺臭萬年。”
“你敢!”孫太后已多年不曾被人這樣威脅,看向肖雲灩的眼神,已上帶上了殺意。
肖雲灩望着孫太后,勾脣冷冷一笑:“我沒什麼是不敢的,天下也無人能恐嚇得了我。孫太后,你如今沒有第三條路選擇,要麼立刻讓路,要麼……”
“母后,讓她們去吧!”宮明羽面無表情說,他心裡也是有着悲痛的,柳如煙這樣一個女子,那是世間少有的才女,她猶如一顆稀世明珠,如今明珠已碎,他唯一能做的,便是讓明珠最後一次綻放微弱之光了。
“皇上!”孫太后很生氣,可見宮明羽已決定要了柳如煙最後心願,她也只能心裡暗罵柳如煙是紅顏禍水,最終還是妥協讓路給她們走了。
肖雲灩讓悠悠閒閒開路,誰敢再阻擋她去路,她就讓誰血濺五步。
蕭芳被肖雲灩看一眼,竟然心底升起了濃烈的恐懼。她覺得,要不是太后和皇上在,這個女人絕對敢殺了她。
其實她也是後悔了,只是當時柳如煙的冷淡讓她覺得自己被輕蔑了,她纔會那麼衝動的用哥哥送她的匕首,失手刺傷了對方。
當看到柳如煙倒地血流不止時,她就真的害怕了,她這些年是任性了些,可卻從沒有親手殺過人啊!
她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故意的。這隻能說是柳如煙該有此劫,她不過是讓柳如煙應劫難的人罷了。
對!她沒錯,是柳如煙該死,躲也是躲不過去的。
對!她不用擔心自己有事,柳如煙身份在這裡擺着呢!太后不會爲了這個女人處置她,皇上……皇上也會爲了大局着想,不會拿她怎麼樣的。
因爲她哥哥是定北侯,只要哥哥還在爲明月國守衛疆土,皇上就只會不斷的嘉獎封賞,絕不會有任何苛責降罪於她的。
宮明羽最後還是不顧孫太后的阻攔,硬是跟了去。他始終放不下柳如煙,只因他從不曾真正的得到過柳如煙這個女子。
山池院
月牙兒一路抱着柳如煙,雖然悠悠閒閒給柳如煙用了止血丹,可是柳如煙的身子還是越來越冰冷,她的生命在漸漸的流逝。
柳如煙在陽光下眯着眼兒,脣邊是滿足的笑容。她終於出了那個牢籠,等她死後,靈魂也會是自由的吧?
肖雲灩抱着柳如煙坐在荷花池邊的石臺上,望着滿池的荷花,她眼中涌現淚水,卻是強忍着噙而不落。
柳如菸頭靠在肖雲灩肩上,望着滿湖盛放的荷花,她脣邊笑容蒼白而明媚道:“雲灩,其實……我祖籍是在杭州的。記得小時候,每年荷花滿湖時,我總會鬧着母親帶我去看荷花。後來……父親升遷來了長安,我便再也不曾……看過那如西湖荷花般的美景了。”
“我也曾去過西湖,見過很美的麴院風荷。”肖雲灩望着滿池荷花,指尖被柳如煙的血所冰冷,她眼中的淚終是奪眶而出,滑過臉龐,凝聚在下頜尖,滴落而下,落在指尖。淚再冰清,也衝不掉指尖的血。
柳如煙已虛弱的擡不起眼皮,她垂着眸子,聲音很微弱的說:“外婆是蘇州人,很小的時候,我也見過蘇州的小橋流水,也聽過……那吳儂軟語的曲兒。可如今,杭州的荷花……我看不到了,蘇州的吳儂軟語,我也聽不到了。”
“怎麼聽不到?我唱給你聽啊!”肖雲灩的手已染滿了血,她緊抱着懷裡身子冰冷的女子,開腔唱着她最熟悉的一段曲兒。
宮明羽站在遠處,聽着這吳儂軟語的曲兒。
“吾本是鄰家有女,愁情爲他,夜系一紙風槎,兩廂情呀!”
“殊不知誤入春色,御園輕踏,空許三生芳華,四喜還家……”
宮景曜來時,正聽她唱的動情。柳如煙一死,定然又讓她想起青萍了吧?
連着兩個好友這般死於非命,也不知她會不會又多想。
“我本是鄰家有女,玉立亭花,偷藏一卷書札,兩扇屏畫……”肖雲灩唱到此處一頓,剎那間淚如雨下,哽咽強笑繼續唱:“殊不知誤入春色,御園輕踏,空許三生芳華,四喜還家!”
柳如煙已雙眼緊閉,緊握一枝荷花的手也鬆開了,荷花自她白裙上滾下去,一路滾入了水池中,飄飄蕩蕩無所依。
宮景曜舉步走過去,在肖雲灩身後站立,他低頭看着她臉上的淚水,想伸手抱她入懷安慰她,卻又發覺這安慰是如此的無用。
“綠綺似個不詳物,從最初擁有它的李家,到青萍和如煙,都好似受了詛咒一般,避不了這厄運。”肖雲灩雙眼乾澀的望着那片荷花,回想之前與柳如煙相處的日子,那是多麼的愜意逍遙。
她也知柳如煙是個怎樣愛自由的女子,可她卻因爲如今的身份,需要顧及的太多,纔沒能送柳如煙離開這個牢籠。
“送她回去吧,讓月牙兒她們幫她換衣梳洗一番,今夜我陪你一起送她走。”宮景曜沒想到他就今日離開不過半個時辰,蕭芳便進宮殺了柳如煙,惹得她這個傻丫頭好一番傷心。
月牙兒走過去抱起柳如煙,她也爲這個可憐的女子難過,一生悲苦,半點不由己。
宮明羽望着柳如煙死去的蒼白容顏,心中百般不是滋味,也不知是懊悔,還是嘆息紅顏薄命。
肖雲灩路過宮明羽身邊時,頓步看向他,面上冰冷的說一句:“她已死,你也該放過她了。”
宮明羽回頭想說什麼,最終望着她離去的疲憊背影,他終是輕嘆一聲,對身邊的頌瑞說:“薰風殿的人,一個不留,全給……罷了,她生前便想掙脫這個牢籠,死後……朕又何苦再困鎖她亡靈呢!”
“是。”頌瑞低頭應了聲,他已明白聖意,薰風殿的人一個不留,可卻不是給柳太婕妤陪葬,而只是因爲他們沒必要存在了。
護主不力,本就是死罪,這便是宮裡的規矩。
月牙兒帶着悠悠閒閒留在了薰風殿,以便爲柳如煙整理遺容。
至於薰風殿的人如何輩處以死刑,這不是她們能管的,也不是她們該發的慈悲。
薰風殿的人,一向伺候柳如煙都是陽奉陰違,否則,也不會讓蕭芳輕易殺了柳如煙了。
所以,護主不力,他們論罪當死。
宮景曜帶肖雲灩回了大明宮,在含冰殿,他揮退所有宮人,親自伺候肖雲灩沐浴更衣。
肖雲灩在身子沉浸在溫熱的水中時,她就恍然從悲傷中清醒了過來,扭頭看向單膝跪在池邊的風華男子,她眨了眨眼睛,才恍恍惚惚說:“我把我來自蓬萊山的事,告訴雲蘭歌了,就在鬼赤塵的面前。”
“嗯!你做的很好,接下來的事,就交給我來安排吧。”宮景曜低頭望着神情恍惚的她,心疼的抱她在懷裡,她太過於重情義,柳如煙和青萍的死,都對她打擊很大,他都知道。
肖雲灩被宮景曜抱出水池,她只是閉着眼睛不想說話。來到這裡大半年了,她一直最習慣不了的便是人命如草芥,隨隨便便都能輕易的了結一個人的生命。
她也同樣意識到,在這個世界裡,權勢有多麼的強大。
這也就不怪乎,古人爲何爲了至高無上的權勢,會拋卻骨肉至親之情了。
“善惡到頭終有報,他們一個也跑不掉。”宮景曜眸光一閃而過的森冷殺氣,代表蕭芳必然要死,且在死之前,經受無比痛苦的折辱。
這便是蕭芳殺了柳如煙,惹得他懷中人傷心的下場。
“我知道了。”肖雲灩這一刻也不覺得殺人多難以接受了,在這個尊卑分明的世界裡,尊貴的人,就可以隨意的取人性命,這便是權勢。
“如今你能明白,還爲時不晚。”宮景曜之前便覺得她過於心慈手軟,這樣的人,無論做生意,還是立於世上,都只能是弱者的存在。
“不晚嗎?呵,代價已經付出了。”肖雲灩躺在軟榻上,苦笑閉着眼睛。青萍和柳如煙兩條人命,這代價於她來說太重了。
宮景曜爲她擦好身子,爲她一件件穿上了衣服,抱她出了浴池,來到寢宮裡,抱着她一起睡在了牀榻上。
肖雲灩埋頭在他懷裡,鼻頭一酸又是忍不住落淚。兩個朋友,前後不過幾個月,就這樣一個個的全沒了。
宮景曜抱着她,滿心的心疼。人都是有情的,她本就是孤身來到這裡,這裡的一切於她而言都是陌生的。
就連生存之道,也是和他們那裡不一樣的吧?
“景兒,蓬萊山之事,真得能瞞天過海嗎?”肖雲灩對宮景曜坦白了她的身份來歷,宮景曜能接受,她很高興。
可這也代表了,宮景曜必須要努力爲她製造出一個身份,一個讓所有人都不敢輕舉妄動的身份。
宮景曜抱着她,低頭親吻她額頭,望着她溫柔道:“蓬萊山本就不同尋常,我與其中一位谷主又有點交情,請他收你爲掛名的關門弟子,一點都不是難事。而且,他也與水芙蓉是舊識,很樂意幫這個小忙。”
“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窗戶,你怎麼就能肯定,他一定能幫我瞞住我的身份來歷?”肖雲灩望着宮景曜,睫毛還有點溼漉漉的,眼角也還掛着一顆淚珠兒。
宮景曜用拇指爲她拭去眼角的淚,望着她,眸光極溫柔道:“相信我,我既然找上了他,他就必然有那個能力。更何況,你的身份無需遮掩隱瞞,就算有人要查,那也是查不出來的。”
肖雲灩對此搖了搖頭道:“你說錯了一點,他們雖然查不出我的真實身份,可他們卻能查到我曾出現在靖西侯府過。因爲,我有個包包,還在靖西侯府肖雲燕的閨房裡。不過我藏在橫樑上的,不一定被人搜走,最怕就是被老鼠咬壞。”
宮景曜沒想到,她竟然還有行李從未來帶到當今來?呵,他有點好奇未來的一些東西了。
肖雲灩最終還是想哭,然後就抱着宮景曜嗚嗚的哭泣。青萍死了,她覺得送青萍一場,希望青萍來世做個平凡的小女子,安樂一生就好。
可如今柳如煙死了,因爲相處的很久很久,忽然這個人沒了,她真的很傷心很傷心。
宮景曜被她哭的揪心,從和她相遇以來,他還是頭一次見她哭的這樣悲傷。
蕭芳,必須要死的更慘,方能抵消她掉的這些眼淚。
“景兒,你一定不能死在我前頭,因爲我不想給你守寡了。”肖雲灩哭的很傷心,最後在把宮景曜的胸前都哭溼了,她才抽泣着睡去。
宮景曜抱着她一陣的哭笑不得,她居然記得守寡的事。唉!真是個心大又心細的丫頭。
大興宮
長秋殿
蕭芳跪在地上,低着頭,大氣都不敢喘一個,因爲孫太后回來生了好大的氣,發火時,差點拿託盞砸傷了她的頭。
孫太后已屏退了所有宮人,身邊如今也就呂姑姑伺候着,她望着下方跪着的蕭芳,簡直恨不得親手掐死她。可她還不能那蕭芳如何,因爲蕭懷還在北方鎮守,以防突厥人犯境。
而蕭芳是蕭懷唯一的妹妹,如果不能拿出證據蕭芳該死,他們母子根本不敢動蕭芳,只因怕蕭懷會因此生異心。
可柳如煙被她那兒子圈養的事,又一絲一毫不能曝露。
故此,蕭芳殺人之事,只能這般不了了之。
蕭芳罰跪了一會兒,不止沒被治罪,還得了好多賞賜,她自然是很得意洋洋的離宮回了家。
柳如煙死了又如何?太后和皇上還是沒有罰她,並且還賞了她不少好東西。
至於柳如煙?生前下賤,死後不還是偷偷摸摸不能藏入妃陵嗎?
因爲孫太后不會讓柳如煙入妃陵,畢竟柳如煙前後的兩個男人,一個是先帝,一個是宮明羽,他們可是祖孫,一個被祖孫倆玩弄過的女人,怎麼可能入得了皇家妃陵?這不是對妃陵莊嚴的一種褻瀆嗎?
柳如煙啊柳如煙,要怪就怪你生得一張狐媚臉,勾引誰不好?非要勾引宮明羽。哼!我看上的男人,豈能容別的女人住進他心裡?
愛情讓人瘋狂,爲愛瘋狂的人,就是一隻魔鬼。
黑夜,萬籟俱寂。
皇宮裡,白日人人聲鼎沸,晚上也是靜悄悄的讓人覺得寂寞。
肖雲灩親自來送柳如煙一程,因爲她要護送柳如煙的屍身出宮,埋葬的地方是大慈恩寺後山,這也是宮景曜的面子,方丈點了頭,他們才能把柳如煙送到後山上去。
埋葬很順利,也許是沒有太隆重,不過一口棺木,一套鋪蓋,便成了柳如煙亡靈的歸處。
“她身份太特殊,宮明羽不可能答應讓她的亡靈歸於杭州祖籍,如今……”宮景曜望着站在墓碑前的她,一襲素裙好似孝服,她是在送柳如煙最後一程。
肖雲灩當然明白,柳如煙身份太敏感,宮明羽之所以沒有毀屍滅跡,也不過是怕她會和他鬧起來罷了。
畢竟這事不光彩,她若是鬧起來,宮明羽這輩子的名聲就全完了。
所以,宮明羽爲了安撫她,便裝作深情厚義的放了柳如煙自由,允許柳如煙出宮安葬。
宮景曜走過去,牽起她的手,望着她的側臉輕聲說:“我們該回去了,你爲她做這麼多,也已是夠了。”
肖雲灩最後看了那冰冷的石碑一眼,才隨着宮景曜一起離開。她葬了兩位友人,宮景曜這個尊貴的人,便陪她一起送葬了兩回,她心中有感動,也有愧疚。
古人忌諱多,皇室更是忌諱多。
像這種不關自己的親人的送葬,一般人是不會沾染的,只因覺得晦氣。
可宮景曜這兩次一句話都沒說,不止爲她朋友安排好一切送葬儀式,更是陪她親自到場祭奠亡靈,這份情義她感動無比。
宮景曜摟着她的腰,帶她一路飛下了山。夜色已晚,她今日白天哭的太多,也是疲累的該回去好好睡個覺了。
而在他們走後,便有兩抹黑影迅速從山下飛掠而上。
最後,他們二人站在柳如煙的墓碑前。
左邊的黑衣人說:“人死當真能復生?”
右邊的黑衣人搖了搖頭道:“我也不知道,只是奉命來帶她走。”
左邊的黑衣人沒有再說話,而是拿出一個鐵鍬,開始刨土。
墳是新的,土很鬆軟,他們二人一起,很快便挖開了土,露出了棺木。
他們二人下到坑裡用鐵錐撬開了棺材,棺材裡躺着一名白衣女子。
左邊的黑衣人拿出火摺子,吹了吹,火光照亮了女子的容貌。這是一個極其美麗的女子,一襲白衣,像是沉睡的冰雪仙子。
“這樣的女子若死了,倒是真可惜。”右邊的黑衣人說話間,已伸手把棺材裡的女子抱了出來。
那火摺子的黑衣蒙面人,也已重新蓋上棺蓋,跳出葬坑,他拿起鐵鍬刨土,重新把墳堆好。
“快一點,她的脈搏越來越微弱了,再不帶她去見老鬼,她可真要成死人了。”抱着柳如煙的黑衣人,搭了她手腕脈搏一下,憑他行醫多年的經驗,這樣的脈搏已經等同死人了。
真不懂,這樣無藥可救的人,爲什麼觀主還要讓老鬼來救?
而且,觀主是怎麼知道這女子的死期的?
堆好了墳,那個黑衣人把工具兜好,便與夥伴一起輕飄飄的向山下飛去。
龍遠從一旁樹林裡現身,主子猜的沒錯,宮裡竟然有人要救柳如煙,而那個人是能命令周太醫的。
而今夜周太醫便服毒死了,他去看過屍體,那人是易容的,並不是真的周太醫。
所以,主子更懷疑柳如煙之死了。
如今證實,宮外有人早有預謀,只等一個天賜時機,便可以讓柳如煙假死脫身。
大明宮
含冰殿
宮景曜已哄睡了肖雲灩,爲她搭了件衣服,他便負手出了寢殿,向着前殿走去。
龍遠已回來,在前殿等候良久。見他家出自出來,他便迎了上去,抱劍稟道:“正如主子猜測,是有人要幫柳如煙脫身。如今,爲柳如煙看傷的周太醫已假死脫身,盜墓之人也已帶走了柳如煙。屬下沒敢離近,只依稀聽見他們……有提到老鬼。”
“老鬼?”宮景曜嘴角噙一絲冷笑,眸光越發冰冷。沒想到十年未出的五大毒王之一的老鬼,竟然會因柳如煙而出山。
可是,能使喚得動老鬼葉連的人,又會有怎樣的身份呢?
“屬下這就去查。”龍遠抱劍低頭說了句,便退下去了。
宮景曜在龍遠走後,便轉身回了後殿。
肖雲灩赤腳站在後殿的簾子處,望着宮景曜,心情有點複雜。本以爲柳如煙死了,她好是一場難過。
可如今柳如煙沒死,她高興的同時,又因自己被人利用而心裡憋悶。
宮景曜走過去,攬着她的肩向牀榻走去,拉她坐在牀邊,雙手包裹她微涼的手,望着她,笑說道:“她沒死,我感激她。因爲……我家夫人總算不用再以淚洗面了。”
“去!”肖雲灩沒好氣推了他一下,不料被他無賴的拉着倒在牀榻上。
精美刺繡的羅帳垂下,掩去牀上二人糾纏的身影,唯有那嬌嬌媚媚的笑吟聲傳出來。
**苦短,紅羅帳暖,情人低語,羞煞紅燭搖曳哭笑落淚。
------題外話------
月末了,求個月票,應該不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