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錦夜的幫忙,我很順利的抓到了一對琴鳶鳥。
正好如此一來,我當初替他擋了一掌,他現在幫了我一回,我們就算兩清了。
對於他爲什麼會出現在離南海這麼遠的隱跡島,我沒有多嘴去問。如果他只是恰巧路過這裡,我稍微能心安理得一些,倘若他跟我說是因爲擔心我,特意尾隨我而來的,我倒有些不知如何應付。
我身上的傷口其實被沒什麼大礙,只是血流的嚇人了一點,我因爲靈力沒有恢復所以也懶得管它,打算回到茅山交給蔚池處理。錦夜不知哪來的脾氣,陰沉着臉,不由分說的就施了個法術把我定在那裡。大概是最近幾日都在爲靈獸醫治傷口,他的身上帶了一些治療外傷的藥。我見他掏出一個青花小瓷瓶,抖出一些白色粉末撒在我的傷口上,然後將靈力凝聚在掌心小心翼翼地覆了上來,臉不由得有些發燙。
錦夜大概也注意到了氣氛的尷尬,他擡頭看了我一眼,抿了抿脣,悠悠的開口:“蔚池上神說隱跡島的百雀草有解蠱的藥效,委託我幫他採一些回去,沒想到會在這裡遇到你。”
我微不可查的應了一聲,心裡卻滿是疑惑:蔚池不是挺不待見錦夜的麼,他怎麼會故意把我和錦夜弄到了一塊兒去?難道他已經開始老糊塗了?
錦夜處理好一道傷口,沒有擡頭看我,繼續道:“那琴鳶鳥是極清傲的一種神禽,若是不能以琴聲或舞技令其折服,就算能抓到它們也是枉然,它們會不歌不舞直至終老。”
我暗自忿恨,蔚池那個小老兒害我好慘。
錦夜擡頭望了身旁那對交頸而臥的琴鳶鳥,一絲笑意悄然爬上嘴角,意味深長道:“琴鳶鳥和比翼鳥一樣,在四海八荒內是最重情義的神禽,雌鳥或雄鳥任何一方死去,配偶就會尾隨而至。如此情深意重,倒叫我們這些自詡慧智的神仙自愧弗如。”
我聽他語中似有調侃之意,不由別過臉不去看他。
“別動!”錦夜突然扶住我的臉頰,皺了皺眉,“你臉上也劃了一道口子。”語落,微涼如玉的指腹輕輕的擦過我的耳根處的皮膚,一股幽幽的香氣隱約從他袖中緩緩飄出。我一怔,顧不得他正在爲我擦藥,回過頭看着他,脫口道:“那天在我清閒居的是你?”
錦夜的手指一僵,藥粉從他的指尖掉下來撒到我的脖子裡。他擡頭看着我,銀藍色的瞳孔邪魅中透着一股喜悅,半是認真半是戲謔的笑道:“岫兒,那夜你抱着我,睡夢中喚了我的名字,我很是歡喜。這八千年來,我從未這樣歡喜過。”
我臉驀地一紅,一時不知如何應對。這種感覺就像明明是你非禮了對方,對方還滿臉羞澀的誇你說非禮得好。
錦夜這廝就是我的剋星,時隔這麼久,我明明已經不再對他抱有期待,但只要他靠我太近,我的心臟還是會砰砰砰的亂撲騰。想到那天晚上我醉得七葷八素的,對他上下其手,還喊了他的名字,我的老臉都沒地方擱了。
“你……你快把法術解開,我的傷已經沒事了。”我目光閃躲着,暗暗動了靈力想衝破他的定身術。
錦夜嘴角笑意更濃了,重新抖出一點藥粉往我臉上擦,低啞而輕和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岫兒,上次是我太心急了纔會請天帝賜婚。你給我一點時間,待南海平定下來,我再來迎娶你過門。”
我咬了咬脣,回過頭:“我不會嫁給……唔……”錦夜的脣在我臉轉過去的瞬間覆上我的,柔軟溫和的脣瓣與我的雙脣緊緊貼合在一起。我驀地睜大了眼睛,靈力剎那間暴漲,衝破了錦夜施的定身術。我猛地推開他退後兩步,拳頭握了握,強壓住想扇他耳光的衝動。
若是現在強吻我的是別人,也許我會對他一陣拳打腳踢,把他揍得趴在地上爬不起來,然後瀟灑的轉身離去,過幾天就把這件事給忘了。可是現在站在我眼前的是錦夜,那個我唯一真愛過也是唯一傷害過我的男子。我下不了手打他,也不能裝作什麼也沒發生,只能在心裡醞釀着更深沉的傷痛。
“我不會嫁給你。”我稍稍平息了情緒,定定的看着滿臉驚愕和不解的錦夜,平靜道:“我不知道你過去對我的感情有幾分是真的,也不知道你現在對我有幾分真情,但是過去的事情已經發生了,我們誰都無力迴天。我不管你當初放棄我的理由什麼,也不想知道。放棄了就是放棄了,後悔也改變不了什麼。我已經不能像當初愛你那樣去愛誰了,即便是現在的你。”說完,我轉身跳上來接我的雪鷂的背上,向着茅山飛去。
紫薇大帝的壽宴在即,茅山的很多上神走得都差不多了,我回去的時候只看到了泉逸和婉華。蔚池練出來的藥似乎有了些成效,若是加上錦夜採的百雀草,能將靈獸體內的勾魂蠱逼出來的機率很大。
我尋思着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現在上百隻靈獸的生死存亡都掌控在蔚池一個人手裡,我不好做出太不仁道的事情來,還是等這件事情結束了,再打着算盤慢慢跟他算賬。
蔚池似乎還不知道自己快要大禍臨頭了,還笑着一張臉,晃悠悠的走過來跟我打招呼:“喲,沒想到你小丫頭還挺有些能耐的,真把琴鳶雙鳥給抓了回來……過來過來,給老子瞧瞧。”
我寬宏大量,強忍着怒氣沒當衆跟他翻臉,把琴鳶鳥招了過去。沒想到蔚池自己不知收斂,得寸進尺,還主動跟我提起錦夜的事。
“我讓錦夜那小子去隱跡島幫我採百雀草,他怎麼現在還沒有回來?小丫頭,你回來沒瞧見他麼?”
我咬咬牙,看見泉逸正在一旁用很冷清的眼神看着我,故作平靜的搖搖頭:“沒有。”
蔚池便也不多問,只是用一種曖昧不清的眼神盯着我看了好一陣。
我知道錦夜既然要送百雀草到茅山,我們不可避免的還是會碰面,於是尋了個由頭,駕着白眼狼,帶着兩隻琴鳶鳥,急急匆匆的逃回了青要山。
次日,紫薇大帝的壽宴就在月桂飄香的瑤池仙台開始舉辦了。爲了彰顯天帝的厚德載物,公正仁慈,不少小仙仙君也在應邀之列。前來賀壽的隊伍從瑤池一直排到了南天門外面。蔚池爲了早日研製出治癒靈獸的藥方,只差了泉逸幫他帶了兩罈子四千年的玉液瓊漿來賀壽,自己一頭紮在草廬裡打算兩耳不聞窗外事了。在衆多的神仙中,我和泉逸算是比較散漫的兩個,所以趕到天界的時候已經沒地方可以下腳了。只能坐在坐騎上有一搭沒一搭的閒聊天解悶。
我隨便掃了一眼前面賀壽的長龍,晶花玉樹,靈禽仙獸,寶馬香車,美不勝收,不得不讓我有些懷疑天帝有借大壽之機,光明正大的收受賄賂之嫌。
我把我這個想法告訴泉逸,被他狠狠的鄙視了一把,他說我思想齷齪。我這纔想起他的老爹也是四極天帝之一,我這麼說可能會讓他覺得我把青華大帝也罵了一遍。我這邊正想誠心誠意的向他道個歉,沒想到他又接着開口:“下流的事之所以下流,是因爲它不入流,不被大多數神仙認可。如果歷史滾滾的洪流都是這個趨勢,那它就能撥亂反正,成爲主流。久而久之,我們就都習以爲常了。”
我聽了呆了呆,一頭霧水的同時又覺得很有哲理,於是連忙虛心請教道:“打個比方吧,這麼官方的語言我聽不太懂。”
泉逸和他的坐騎雪瑤轉過頭來,不約而同的向我投來鄙夷的目光。我不禁感慨:什麼時候我的白眼狼也能和我這麼心有靈犀,我就欣慰了!
“比如說……”泉逸用手抵着下巴,認真的想了想說:“在下界,有一個國家男人和女人相愛,那叫情投意合,兩情相悅,會受到旁人的祝福。但是如果男人愛上了男人,那就叫斷袖,龍陽癖,很難被人接受,還會遭到國人的唾棄。而另個國家盛行的男男相戀,男人若是不愛男人,轉而愛上了女人,那就會爲國人所不恥……”泉逸說到這裡,看到我還是一臉茫然的表情,醞釀了半響,言簡意賅道:“也就是說,賄賂這種事情,如果不能普遍被接受,那就叫賄賂。如果大家都接受了,並且以此形成了一種風氣,那就叫賀禮……這麼說你懂了沒有?”
“哦……”我把這個哦字拉的老長,做恍然大悟狀:“原來是這樣啊!受教了受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