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仙的元神歸墟,在天界並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歸墟是每個神仙最後都必須會經歷的。它並不代表一個魂魄的消散,只是意識形態發生了變化,其實它依然存在這四海八荒之間。
故而說,神仙的壽命是無窮盡的。
不過,因爲錦夜是南海的海皇,他的母妃身份自然尊貴,不少神仙還是自發的到南海去追念了一番。
我本是不想去的,只是不知不覺竟飛到了南海附近的上空,讓前來追念的離朱給撞見了。
離朱在天界與仙友基本沒有什麼往來,乖張寡淡自是不必說。以前西北兩海的海皇大壽之宴請他去喝酒,他都當面回絕了,沒想到這回竟主動來了南海。真算是給足了錦夜的面子。
我遠遠的瞧見他踏着流雲慢慢悠悠的飄過來,指尖持着上次在天帝壽宴上用來吹奏的那隻竹簫,闊袖散發,眉目清揚,舉手投足間倒不盡的風流灑脫。
“雲岫上神這是去哪?”我正想轉身遁走,就被離朱不緊不慢的喊住了。
我身體僵了僵,暗自叫苦,面上卻擠着笑顏,回身客氣道:“離朱上神好啊。”
離朱的行雲在我面前停住,竹簫在他之間悠悠旋轉。他擡着眼皮上下打量了我一番,嘴角含着一絲意味不明的笑意道:“雲岫上神既是來追念錦繡皇妃的英魂,又爲何在這南海上空盤旋徘徊,遲遲不進海皇殿?”
“小神……小神身份低微,一人進去有些心怯,是以在此等候其他仙友一同前往。”我搜腸刮肚,胡謅了個藉口。不過離朱何等精明,我這麼拙劣的謊言怎麼瞞得住他的眼。
“上神是一人前往海皇殿心怯,還是海皇殿有一人讓上神心怯?”離朱玩味一笑,指尖的竹簫轉的越發的歡快。
我微不可查的嘆了口氣,沒奈何道:“離朱上神既是要去海皇殿,不若與小神通行罷。小神仰仗離朱上神的神威,必不會膽怯退縮。”
“哦——”離朱這個“哦”字拖得很長,尾音一揚,直叫我的心裡都打哆嗦。在聽他神色淡然,慢條斯理道:“原來在本神身旁,能消除雲岫上神的忐忑不安……本神真是榮幸之至。”
我被他這曖昧不清的言語說的無地自容,只得催促他道:“今日時辰已不早了,不如我們邊走邊說罷。”
離朱看了我一眼,脣角微微翹起,向着南海海面飛去。我深深的舒了口氣,駕着雲尾隨他進了南海。
海皇殿雕樑畫角,金碧輝煌,奢華中透着一股說不出的**。無數會發光的水族排成兩隊,熒光閃耀,五彩繽紛,照亮了原本有些昏暗的海底,蜿蜒曲折得像一條通幽的小徑。
路上離朱沒有再主動和我說話,我一直小心翼翼的和他保持着半丈遠的距離。不過離朱的面子就是大,還沒到海皇殿的門口,錦夜就攜着清媚還有一行水族隨侍上來迎接。
錦夜看到我的時候,眼底閃過一絲驚訝,但很快就恢復了自然。清媚的不悅雖然在離朱面前沒表現出來,但是剜向我的目光就像藏了刀子似的,怨毒狠戾。
說實話,我真不知道她是怎麼想的,錦夜得到了,皇妃的位置她也坐了,她還有什麼不滿的?爲何要處處和我這個曾經落敗在她手下的情敵過意不去。
料想錦夜也知道離朱的個性,簡答的和他客套了幾句,便不再多言,迎着我們就進了裡殿。殿內已經來了不少天界的神仙,三三兩兩的聚在一下閒聊喝酒,其樂融融,不像是來追念錦夜的母妃,倒像是來喝喜酒的。我隨意的掃了幾眼,發現大多都是一些不務正業,整天想着和哪位身份尊貴的神仙拉好關係的勢利之徒。
離朱一進來,立刻引起了不小的轟動。這也難怪,離朱除了原始天尊和四極天帝的壽宴,從來沒有接過其他仙友的請帖,不少神仙都在他的殿前吃過閉門羹。離朱此次的到來,衆仙驚愣之餘,紛紛聚頭揣測錦夜這位四海最年輕的海皇到底有多大的面子,居然把離朱都請了出來。
不過揣測歸揣測,巴結奉承還是少不了的。離朱這邊剛坐下,那邊就有小神小仙端着酒杯堆着笑臉上前想套近乎。
無一例外的,一個個又碰了滿鼻子滿臉的灰。離朱往那圈椅上一靠,一手執着酒杯,一手玩轉着竹簫,連眼睛都沒往前邊看,直接把一干小神小仙無視個乾淨。有幾個膽大的小仙湊上前喊了離朱兩句,離朱眉頭一皺,微眯着雙眼,目光涼涼的掃視了對方一眼,一句話都沒說,就把對方嚇得踉蹌着跑開了。
我現在怎麼說也是天界唯一一個金光閃閃的女上神,上來向我敬酒的小仙不在少數。我雖然心裡覺得厭煩,但是不敢效仿離朱,只得硬着頭皮,強撐着笑臉應了下來。半個時辰之後,我頭不暈,腦不眩,嘴角卻僵得硬邦邦的。
反正離追念會開始還有近一個時辰的時間,我胡亂尋了個由頭,便從正殿內退了出來。只是不巧的是,這一出來走錯了個門,闖進的正是錦夜的明輝殿。
好在錦夜此時正和清媚在正殿門前迎接來客,不會出現在這裡。否則面對面遇上的話,指不定會怎樣的尷尬。
明輝殿裡種了一大片一丈多高,碧盈盈的水蘭花。花株婀娜多姿,娉婷俏麗,在平靜的海底兀自翩翩然的扭動着。遠遠望去就像一羣身姿纖細的嬌小麗人,水袖婆娑,迎風起舞。不過最難能可貴的不僅僅是它的曼妙姿態,還有它獨特的妖嬈香味,即使在這茫茫的海水之中也能將芳香遠送。
“哎,這位仙女姐姐,麻煩你擡一下腳。”我繞着水蘭花漫無目的的閒逛,突然從花叢裡鑽出一名杏臉桃腮,秀美倩巧的小鮫人,趴在我的腳邊緊張兮兮的抓着我的腳踝。
我被這麼突然躥出來的身影嚇了一跳,連忙收住腳,趔趄了一下。好在旁邊有根柱子讓我緩了緩,不然我這天界唯一一個女神,今日怕是要在這南海丟些顏面了。
“呀!太好了太好了,沒有傷着你……”小鮫人從我剛纔落腳的地方小心翼翼的捧出一物,滿臉喜色。
我本來對她這麼唐突的冒出來有些不爽,但是看着她那純真喜悅的模樣,火氣也消了一半。
“這位仙子,你手上捧着的何物?”我語氣還算和善的看着她問。
“水蘭花的種子。”小鮫人想也不想,脫口答道。
我記得水蘭花之所以珍貴,是因爲它雖然四季花開不敗,卻要萬年才結一次果,種子也很難培植出新芽,所以在四海之內極爲罕見稀有。
我沒見過水蘭花的種子,忍不住湊過去瞧上一眼,只見她細膩如瓷的手掌中間赫然躺着一枚紅豆大小的褐色星形花籽,不由得笑道:“星形的花籽在天界倒是少見得很。”
小鮫人微微一笑,將那花籽小心收好,這才擡起頭來看我。等看清我的臉後,她愣了愣,遲疑的問:“這位姐姐,你可是……你可是青要山的雲岫上神?”
我也愣住了,迷惑的望着她:“這位仙子,你是?”
小鮫人咧着嘴笑道:“嘻嘻,我叫秋儀,是南海最小的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