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能將手機放在一旁,整個人往牀上一趟,迷迷糊糊,不知道怎麼的,又做了一個夢。
臨江村?
在一片霧濛濛的地方,不知道怎麼的,就出現了一塊地標,地標是石碑做的,一看就知道上了年紀。
霧氣似乎慢慢散開了,我也皺着眉睜大眼睛打量了下四周。
在這四周,似乎都是重重疊疊的墳包,我放眼望去,目光所及都是林立四起的墓碑,有新作的,也有老的……墓碑一個連着一個,怎麼都看不到盡頭……
甚至於,它們還如移動的沙丘般,朝着我的方向蠕動了過來。
速度極快,我覺得自己下一刻就得被它們給吞了!
不由得皺了皺眉,趕忙朝着反方向逃走……可墳堆移動的速度越來越快,越來越快,都快要把我追上了……
也不知道我腳下踩到什麼東西,竟然往前蠕動了下,一下子就摔倒在了地上……
一塊巨大的墓碑,突然立在我的面前。
上面寫着。
“清資政大夫正治上清侍郎王德侯墓。”
王德侯?
我腦中轟然一下,如果沒有記錯的話,王星他有同我說,那位需要遷墳的先人就是叫這個名字的,而且在清朝的時候是做大官的……所以,他這算是託夢告訴我,他的墓穴在什麼地方嗎?
呵呵噠……
被嚇得驚出了一身冷汗,再是沒有辦法好好睡覺了。我只能嘆了口氣,想着去洗把臉回來接着睡算了。
我們的房間是沒有洗漱臺和廁所的,倘若要去的話,就得到走廊的盡頭。
於是撐着迷迷糊糊的腦袋,搖晃着身子朝着外面走去……走廊上安靜極了,大家似乎都進入到夢鄉,且睡得極好……我是真羨慕他們可以睡得香甜,爲什麼偏偏我,就得被這些破事情滋擾呢?
我覺得,整個人都凌亂了。
洗完臉之後,我託着沉重的腦袋,朝着寢室走了回去。我出來的時候就沒有怎麼關門,虛掩了一條道兒。
現在透着這條縫,還隱隱可以看到裡面的情形。
我見到岑月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醒來了,她從上鋪爬了下來,然後將那個藏在桌子下的不鏽鋼飯盒打開,裡面似乎裝了什麼東西,然後她又轉身取了一把手術剪刀,小小的,卻是細細長長。
她要做什麼?
我眼睛不錯,藉着走廊淡淡的光線,我看到岑月似乎在用手術刀切着什麼東西,她神情非常專注而細膩,絲毫沒有注意到我在偷窺。
全神貫注,似乎在進行一場手術。
終於她像是切下一塊什麼東西,然後用小鑷子夾起一小塊,再微眯着眼睛觀察。我雖然隔着些距離,但怎麼瞧她那雙眼睛都在放光……就好像守財奴看到寶藏那般……
我將目光微微一沉,落在鑷子上。
似乎是夾了一塊肉,粉紅色的,非常晶瑩……
很小,很剔透。
那是什麼肉?
我皺着眉頭,挺想弄清楚的。可是岑月已經把那肉放了回去,順帶着將打開的不鏽鋼飯盒放了回去。然後她在關燈默默地爬到牀上,非常熟練地完成了這一系列的動作。
我想起之前所見,她眼角有厚重的黑眼圈。
難道,她每個晚上都會醒來,用手術刀解剖那玩意?
之前洛安不是說過,岑月有着足矣傲視整個醫學院的解剖學成績……便是因爲她每晚都會來解剖嗎?
我揉了揉自己有些發疼的額頭,是真忍不住了!
我在外面呆了一會兒,確定岑月差不多該睡下了,才硬着頭皮地從外面走了進來,墊手墊腳地回到了牀邊。
躺在牀上,就身子疲乏得厲害,不過再也沒有辦法睡着了。
腦子裡一會兒是夢裡會移動的墳包,一會兒是拿着手術刀岑月……我覺得,自己整個人都不大好了……
迷迷糊糊的,卻是半夢半醒。
然後,似乎有什麼東西,壓在了我的身上。那東西似乎也會蠕動,渾身冰冰涼涼的……還有什麼如同棉籤一樣的東西,溼噠噠地落在我的耳
邊,且不斷地轉悠着……
那是什麼東西……
我眼皮沉重得睜不開……半夢半醒地露出一條縫隙,也不知道是在夢裡還是已經醒來……
藉着外面淡淡的微光,我看到……
我看到輕鴻羽又是不請而來,且半人半蛇的模樣壓在我身上,用手指挑逗着我的耳垂。瞧見我醒來,還厚顏無恥地衝着我笑了笑。“念溪,你醒了?”
被他這樣撩撥,我能不醒嗎?
我覺得,我的起牀氣要爆發了!好好的,還能讓人家睡個好覺嘛?
順勢就把放在枕邊的摺扇取了出來,朝着它狠狠一揮,順勢就起了火,他今天又穿着一件絲綢大衣,霎時就燒了個透徹!
“念溪,你有沒有搞錯呀,幹什麼衝着我揮扇子,我們就不能好好說話嗎?”輕鴻羽一面撲滅着身上的火,一面忍不住地抱怨。我本就在氣頭上,再加上他每次出現都沒有好事情,且危險滿滿,我不爽他可不是一天兩天了。
這裡是學醫的寢室,所以我非常容易地,就從牀頭翻出了兩瓶酒精,二話不說往輕鴻羽旁邊一扔,再加上摺扇燒火……
火落到酒精上,更旺盛了!
不過那火就只能燒燒亡靈,所以我不擔心會引起火災……只是空氣裡彌散的酒精味把岑月吵醒了,她皺眉問抱怨了句,“你大半夜的,把酒精給摔了?”
“是呀,不好意思,對不起。”我回了一個,卻是冷冷地看着輕鴻羽。
然後我放了一句狠話,“你再不走的話,就不是往你身上潑酒精那麼簡單了,我這還有濃硫酸和消毒水。我看無論往你身上扔哪個,都夠你喝一壺的。”
“小溪可真彪悍。”他總算把身上的火給滅了,也沒有什麼大礙,就模樣狼狽了些。見我還舉着摺扇,一副惡狠狠的模樣……
隨時,都能再賞他一扇子。
只能先服了軟,“好好好,我走還不行嗎?不過你也別得意,跟了炎炙,有得你哭的!”
然後,竟然乖乖地離開了。
我一愣一愣地,看着輕鴻羽的後背……我是真想知道,他到底要做什麼……
再後來也不知道自己是睡着了,還是沒有睡着,反正迷迷糊糊醒來的時候已經差不多八點多了。
岑月已經不在寢室了,洛安還沒有回來。
我看了看自己帖在牀頭牆上的課程表,今天沒有早課,第一堂都是十點半的……
還好來得及。
我簡單地收拾了下自己,把課本放在桌上,想着先看看……目光不知道怎麼的,偏偏就落在了岑月藏着的那個不鏽鋼飯盒上。因爲有些年頭了,上面多少有些劃痕。但是並不妨礙它閃着亮光,同時誘惑着我。
好奇心,是人的本性。
現在就有個聲音,一再地同我說,快把那個飯盒打開……它翻來覆去地說着,“打開,快打開……”
這話,就在我的心頭撓呀撓呀的,別提有多難受了。
實在忍不住呀……
就像是着了魔障一般,我走過去,將那個不鏽鋼盒子取了出來,捧在了手心上。除掉不鏽鋼飯盒本身的重量,裡面的東西還是有些分量的。我想到了昨晚,看到的場景……
岑月用鑷子挑起一小塊粉紅色的肉塊。
那肉,晶瑩剔透,非常漂亮。而她看它的眼神,也炙熱得厲害。
那會是什麼東西?
我將飯盒小心翼翼地放在了桌子上,然後更是如同慢動作回放一般的,將那個虛掩着的盒子,輕輕打開。
裡面,躺着一塊肉。
不算很大,約莫一斤左右吧……只是看模樣,不像豬肉或者牛肉……也不是實驗常用的兔肉之類……
這麼說吧……
更像是從人身上剔除下來的一塊肉,而且是已經產生病變的肉瘤……我用放置在一旁的手術鑷子輕輕挑起一端,依稀可見上面佈滿了脂肪和淋巴球……這一塊,應該是從病人身上剔除掉的,已經壞死的肌膚。
想到這裡,我忍不住地用手捂住自己胸口,就差反胃嘔吐出來了。就這麼個東西,岑月到底從
什麼地方弄來的,爲什麼還要把它當成個寶貝呢?
我覺得,頭好痛。
可就在這時候,門被人從外面打開了。我驚慌失措地將飯盒蓋上,可想要放回原位已經來不及了。
站在門口的,好巧不巧剛好是岑月。
她的手裡還拿着一本解剖學的書,看了眼放在桌上的飯盒,輕輕地點了點頭。非常平靜地朝着我走了過來,然後坐在了空着的那張牀板上。再從書包裡翻出一個麪包,面無表情地打開,然後吃了起來。
就好像……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
我則往下,咬了咬自己的脣。
我倒是希望她當即就發飆,這幅雲淡風輕的模樣,反而讓我陷入到了更深的不安當中……
只能硬着頭皮的,將目光落在岑月的身上,“那個……你就不問問,我看到了什麼?”我指了指,放在桌上的飯盒。
“你看過了?”她將書合上,輕輕掃了我一眼,“所以,你已經知道那是什麼東西了吧。”
“人肉。”我點了點頭,輕輕回了句。
如果我連這都不認識,枉自學醫那麼久了……
甚至於岑月還將這個進行了進一步的解釋,“確切地說,這是從癌症病變患者身上切下來的,已經病變的肉瘤。雖然它不能被帶出手術室,但我就沒有辦法控制住自己的手。對你而言,你會覺得這東西噁心,但在我這裡,卻比珍珠鑽石還要金貴。”
岑月一字一頓地開口,一雙眼睛迸發出滿滿的亮光,看得我一愣一愣的,張了張嘴巴也不知道要如何反駁。
最後,我只能深深長長地嘆了口氣,將那個盒子放回到了原位。
這年頭學醫的,都是瘋子。
就這一點,雖然我並不想着要否認,但現在幾乎可以確定了。
我把東西放回去的時候,岑月就優哉遊哉地吸着煙,默默地看着我做那個動作,順帶着將書本翻了兩頁。她並沒有責怪我偷看她的飯盒,發現了她不可告人的秘密。
這些腐肉到底是從病人的身上剝離下來的,雖然對於病人而言,那就是一塊沒有用的垃圾,但是根據醫院的規定,這些東西是不能私自帶出手術室的,而且我都不知道岑月一個學生,就算偶爾有臨牀參觀的機會,到底怎麼把人肉給弄回來的呢?
這問題我想不明白,當然也不用我在這時候有個答案。反正是岑月自己的私事情,我不搭理就好了。於是我將東西簡單地收拾了下,然後說要出門上課了。雖然還挺早的,但……
但,我就不想在這個地方呆着了。
不過在我開門準備離開的時候,卻被岑月開口攔了下來。然後她緩緩地朝着我走了過來,將要出去的路給擋住了,然後看着我,一字一頓地開口。“今天的事情,我不希望你說出去。”
她說的,應該是我在飯盒裡發現腐肉的事情。
我將脣瓣緊緊咬住,看着她心平氣和地點了點頭。“你的事情我根本就不感興趣,爲什麼要說出去呢。”
是,我又不感興趣。
岑月聽我這麼一說,纔在臉上露出了一抹淺淡的笑容,然後誇了我一句。“念溪,你果然是聰明人。”
他誇我,可我還是渾身都不舒服。
只冷冽地掃了她一眼,然後將她擋着我去路的那隻手從門上落了下來。“現在,我可以走了吧。”
岑月點頭,給我讓出了一條道出來,目送我離開了房間。
將門關上的那瞬,我長長地出了口氣。
還真是倒黴,竟然和這樣的瘋子成了室友。我一面感慨,一面決定以後儘量少呆在寢室,就算呆在裡面,也是和洛安一起。倘若要和岑月獨處,我覺得自己能崩潰。
上課完了之後,我也不想回到寢室,就簡單把書包一收,去了圖書館。
圖書館是單獨的一幢,非常大也非常氣派,且裡面大多數的醫學資料都是英文原版的,說是隻有這樣才能汲取到最原汁原味的醫學知識。這話說得在理,只是在看的時候,還得在旁邊備着一本高階牛津字典。
不過也虧得是這樣,我看得可認真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