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這句話終於被說出來，反而沒有了之前等待第二隻靴子的忐忑感。
林安慢慢露出驚訝、不解、狐疑等……極其逼真自然的表情。
至少一瞬間眼眸銳利如鷹的賴斯大師，也無法判斷出真假。
“女人是天生的說謊家，漂亮的女人更是其中的佼佼者。”
“以前我並不相信，現在看來的確是事實。”
這位理智到骨子裡、渾身找不到半點羅曼蒂克的*師感嘆，周圍的氣息卻慢慢變得危險起來。
“這句話，只能建立在實力的基礎上。”林安微笑。
否則不用測謊術，精神力一感知，什麼謊言都無所遁形。
賴斯大師身上攀升的氣勢一頓。
他知道林安這句話，也是在映射他們目前的狀況。
林中楓葉颯颯，不時有輕微異響，但在他們半徑三丈之內，卻沒有一粒灰塵能夠興起。
這是雙方精神力在無聲的交鋒。
像雨絲，像流水，相互交錯，互相滲透。
即便同樣精神力實化，如果本人被擾亂心神，也很可能會給人破綻趁虛而入。
當然，由於兩人的精神力層次相當，他們都理智地控制了交鋒的烈度，近乎於試探而非直接碰撞。
正因爲如此，脣槍舌劍和表情神態的矯飾纔有了用場。
因爲他們詣在探出對方虛實破綻，而非馬上用精神力拼個你死我活，得出個結果。
因爲，從賴斯大師的角度，更重要的是。必須先探出秘法在林安身上的真實性。
而從林安的角度，她不知道賴斯大師計劃了多久，有多少同夥，目前她還只需要面對他一個，時間拖得越久，她才能想得出破局之法。
當然，之所以用精神力交鋒。也是因爲兩人下意識不願意動靜太大的緣故。
這裡是皇宮。
林安下一瞬間。已經想到了這點。
“您在宮中沒有同伴？因爲我今晚的突然之舉，令您和您的同伴沒有做好準備？”
“還是說，宮廷法師團的其他幾位大師。都不是您的同行者？”
“是了，以陛下的眼光，如果您能在他眼皮下將其他幾位大師都拉攏過來，他不會一點都覺察不到。”
飛快的幾句話。林安精神陡然一震！
幾乎是同時，賴斯大師眼中厲色一閃。
——撲！
空中一聲悶響。
方圓三丈內地面的落葉忽然震起。在空中被無形的力量攪成塵埃微粒大小的粉末。
精神海劇震，林安和賴斯大師各自倒退。
漫天飛舞的粉末落下，兩人看清彼此的位置，才發覺雙方各自倒退了三步。平分秋色。
魂契結界升起，林安精神海嗡嗡直響，精神力在精神海中衝撞。一下子幾乎無法恢復施法能力，連施放卷軸都十有*會失敗。
還好。對面的賴斯大師看樣子也差不多。
“不愧是經驗豐富的*師，語言攻擊幾乎無法引起他多少情緒波動，要不是他對今晚成敗比較重視，關心則亂，我的精神力反噬恐怕會比他更重一分。”
這和雙方的精神力層次無關，而是經驗技巧的問題。
林安的精神力無疑不下於賴斯大師，甚至由於多次奇遇，純粹程度更勝一籌，但賴斯大師幾百年的經驗技巧兩者間的差距，在這方面比不過賴斯大師，林安並不覺得失敗。
賴斯大師正好相反。
他已經認清了林安的棘手。
沒能在林安心防最低的第一時間探出他想知道的底細，今晚的行動已經落於下風，哪怕現在雙方誰也奈何不了誰，賴斯大師也不覺得高興。
“停手吧。”
臉色微沉，賴斯大師哼了一聲，“如果您還在意在乎的人的安危。”
他的精神力像潮水般收了回去。
林安心裡一跳。
“你把蒂蒂這麼了？”
蒂蒂在老劍聖和唐吉坷德大師那場試探中露了形，令人得知他沒有禁制掛墜也能保有全部實力，而且他顯露出了很強的攻擊性，這對皇宮而言無疑是個定時炸彈。
所以在當晚，林安便識趣地自覺讓蒂蒂和威廉離開皇宮，免得被人主動來催。
而把蒂蒂和威廉送出去的，正是送他們進來的沃夫劍聖。
沃夫劍聖是老劍聖的衣鉢傳人，幾乎是鐵板釘釘的下一任劍聖山山主，賴斯大師能給出的條件，老山竹和皇室能給更多，他幾乎不可能被策反。
林安想到這點，剛剛加快的心跳又放緩下來。
其實通過靈魂聯繫，林安當然知道蒂蒂一直安好。
但賴斯大師口中透露的信息太驚人，這明顯是多位強者暗中籌謀多年的結盟，如果事先設下埋伏的話，蒂蒂即便和威廉在一起，也會很危險。
“放心吧，身邊伴着擁有陰影跳躍天賦的魔寵，即便我們能活捉他，也很可能會鬧出很大動靜，得不償失。”
賴斯大師口吻平淡，透露出一切盡在掌握的冷靜。
“和他相比，您還有其他在意的朋友，對他們，我們下手並不困難，也更不容易引起您的警覺。”
林安臉色微變。
蘭斯特！
“……您出現之後，立即令皇帝同意發動北線反攻。”
“而有心人不難發現，蘭斯特大公和梅麗爾皇太子推動的決議與之不謀而合，皇帝的旨意一到達前線，北線也正好做好了大戰準備，簡直恰到好處。”
“只要是知道帝都和北線兩方情況的人，不難推測出，您在見皇帝之前，先見了蘭斯特大公。”
“雖然您和皇帝都沒有透露一絲口風，但只憑這一點就能夠看出，不管是私人情誼還是大局上，蘭斯特大公對您而言至關重要。”
“爲此，我們不惜令費爾法都暴露了出來。”
賴斯大師端詳林安越顯難看的臉色，露出幾許笑意，“現在看來，這個賭注沒有下錯。”
費爾法，這個名字很常見，但蘭斯特身邊的費爾法，卻只有斯圖亞特公國的唯一一位*師供奉，費爾法大師。
費爾法大師的弟子多倫斯，正是林安來到這個世界之後最初接觸到的幾個人之一，其與蘭斯特的叔叔阿道夫，是關係密切的摯友。
蘭斯特能這麼快在公國中站穩，也和費爾法大師的鼎力支持不無關係。
可這樣一位在斯圖亞特公國一人之下的*師，竟然也是賴斯大師的同夥。
蘭斯特在平時的交流中，沒有流露出過對這位*師的半點懷疑。
如果對方心懷不軌，蘭斯特可能連拖延一秒的機會都沒有。
雖然據說費爾法大師在蘭斯特道北線之後，已經坐鎮郡都，但林安也不能排除賴斯大師等人針對她謀劃之後，費爾法大師已經趕到薩那苔原的可能。
林安已經不僅在爲蘭斯特的安危擔憂，更爲賴斯大師等人的潛在勢力心驚。
如果斯圖亞特公國唯一的*師供奉都是他們的人，那麼魔法公國呢？梅麗爾王國呢？甚至是梅林的皇家秘法團呢？
林安意識到局面的緊迫。
賴斯大師目前露出的部分實力，已經令她心驚不已。
今晚的局面要是不能收拾好，別說什麼防備魔災了，梅林帝國自己就會先動亂起來。
如果賴斯大師所說的是真的，這麼多強者的聯盟，的確擁有這樣的力量。
越到這種緊急關頭，林安越要告訴自己必須冷靜。
“只爲了一個不能確定真假的消息，便孤注一擲，這不像是您的作風。”
林安冷靜道，“我想，您一定對那個給與您消息的人極端信任，這麼說，我即使否認，您恐怕也不會相信了。”
對現在的局面，林安一時間也不能立即想到什麼萬全之策，即便有傳奇強者出手，將賴斯大師等人收拾掉，對人族和梅林而言，也是巨大損失。
林安只能先和賴斯周旋，並想辦法探聽他的口風，推敲他們究竟有多少人——
最重要的，那個透露秘法在林安身上的人究竟是誰？
他知道了多少，透露了多少，會不會壞了大事？
賴斯大師自然猜得出林安的企圖，不置可否，高深莫測地微笑着：
“冷靜點，琳法師，不必過度緊張——我已經確認，您擁有和我們平等談判的地位，在談判破裂之前，蘭斯特大公不會有任何意外發生。”
“平等談判？威逼利誘，這就是你們平等談判的誠意？”林安冷笑。
“公平，只會建立在對等力量的基礎上。”
賴斯大師道，“獅子不會和羚羊平等對話，這是萬物生靈都遵循的法則。”
“說得好。”
林安道，“和梅林帝國凝聚力量相比，你們聯合在一起的力量，也不過是隻狐狸，不見得比羚羊強大多少。”
“我不知道你們有多少計劃和後手，但我可以肯定，不論您想得到什麼，最遲天明，你們的計劃就會破產。”
她容色冰冷，像一尊沐浴在月光下的精美玉雕，轉過視線，點漆烏眸射出銳利的光，冷聲道：
“而您，賴斯大師，不是我誇大，即便您此時再來幾個幫手，如果我想，你們也會在真正絕對的力量下屍骨無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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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先更一章，二更稍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