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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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白長衫，已被鮮血染紅，仗劍相對，刺傷肩頭。
“不要！”洛華驚詫，從噩夢中清醒了過來，夢中的清歌如同斷線的風箏一般，跌落盡了護城河無邊無際的深淵當中，她厲聲呼喊着他的名字，可卻只能看着他的身子越來越遠，然後被護城河的江水徹底吞噬。
清歌！
洛華咳出一口鮮血。額頭陣陣冷汗，她苦笑地安慰自己，或許，這一切不過是一場噩夢，那個如仙一般給她最多眷戀的男人，纔不會就這樣棄她而去。
可當她擡手準備擦拭掉額上冷汗的時候，分明見得自己手上有一道道匕首劃出的印痕。
昨晚景象，噴涌上心頭。
“你放開我，縱然是死，我也不要被你這個蛇蠍女人救起。”
洛華緊緊握住自己的手，這便是清歌那時對自己說得最後一句話，他帶着滿腔對自己的恨意，還來不及散盡，就被茫茫的護城河吞噬。
眼下這風雪交加的護城河，一定很冷吧。
清歌，清歌。
洛華按住自己的胸口，那裡撕裂得一片疼痛。突然，她驚恐地瞪大了眼睛，卻摸向了自己平坦的小腹！
那裡，竟然什麼都沒有了。她的孩子呢？她上一刻，不是還懷胎十月的嗎？四下打量了一番，這裡似乎是自己的華清殿，她怎麼會在這裡呢？
她都記不清楚，究竟昨夜是心在痛，還是分娩時的痛，相交融合，她汗如雨下，在嘶聲的吶喊聲中，她只聽得清脆的一聲嬰兒啼哭，自己便暈厥了過去。
過後，發生了什麼事，她已然一概不知，甚至此刻，她就連那一聲聽到的嬰兒啼哭身，都錯愕的以爲，那是否在夢中？
“來人，快來人呀。”洛華驚呼，話音剛落，就有兩個丫鬟跪倒在她的面前，都是華清殿的丫鬟，洛華平日也算是見過。“你們且說說，都發生了什麼事情。”
她已經平坦的小腹，還有爲什麼會在華清殿醒來呢？
“回稟華妃，昨晚是皇上帶您到華清殿來的，然後長孫大人帶着太醫院的太醫都到了，一直忙到今天早上，才生下一個公主，現在公主正在奶孃處將養。”
這宮女還算是機靈，三言兩語就把事情解釋清楚了。洛華衝她擺了擺手，算是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原來昨日的一切，並不是夢，太后薨了，清歌走了，她終於也生了一個女兒。微微上揚嘴角，延伸出一抹淡淡的苦笑，“終究，不是男兒呀。”
“孩兒，你該是幸運的，不用長大後捲入這種殘酷的鬥爭中！”死的人
，太多太多，她也絕望了，怕了！
“你們給本宮燒壺熱水吧，我想洗個澡。好好靜靜。”洛華清淺開口，只覺得一身疲軟無力，在這個時候清洗清洗，或許是個不錯的選擇。
“可是華妃娘娘，你剛剛生產完畢，就要沐浴，這恐怕不甚合適吧。若是留下什麼病根，這可如何是好呢？”宮人勸告道。
洛華只是搖頭，她何嘗不知道現在自己不適合沐浴，可還是想借着沐浴，洗去這一身的疲軟無力，洗去這一身的頹然傷心。只是一池清泉，可以洗淨身上的纖塵，永遠沒有辦法消除心中的疲憊。
兩位宮人也只能聽從了洛華的安排，很快熱水就燒好了，放在一個巨大的浴桶裡，洛華點頭，擺了擺手，就讓他們都退了下去。
水霧氤氳。洛華身子跌落進浴桶裡，水溫襲人，但心中仍是一片冰涼得厲害。小心撫摸自己肩上的傷口，大抵是長孫無遜處理的吧，包紮得尚且算是細心，也不知道這一處傷口好後，會不會結痂，這也算是清歌留給自己最後的東西了。
小心翼翼地將肩上的紗布完全褪下，尚未結痂的傷口很快就是重新裂開了。洛華盡情地將熱水澆在傷口上，感覺到撕心裂肺的疼痛，彷彿只有藉由身體上的疼痛，才能消除心中的疼痛，才能，讓她真正靜下心來思考一些事情。
依夢的出現，過於突然，也過於突兀。她跟在自己的身邊，有一年多的時間，她從來未曾發現，她有謀害太后的野心。
皇后的突然出現也非常蹊蹺，她恰巧在那個時候出現了，恰巧制服了依夢，讓她在一番受刑之後，將所有的罪證都推到了自己的身上。
對，這一切，都是皇后一手策劃的陰謀。
只要太后一死，那麼就沒有人知道，她曾經對太后下過殺手了。只要太后一死，後宮無主，她長孫紫凰順理成章便可扶搖直上，成爲一隻真正的鳳凰！
她終於將一切都想清楚了，可一切，似乎已經太晚了。或許，在同清歌仗劍相對的時候，她就應該醒悟過來，就應該阻止他的一錯再錯。
終了，纔不會讓他帶着對她的恨，跌下護城河，跌入無可救藥的深淵當中。
倘若，一切可以從來，她當初就不應該從山上將清歌騙下，不至於會有以後的諸多糾葛，不至於誤了清歌的卿卿性命。
血，已經將整個浴桶徹底染紅，但她卻感覺不到絲毫地疼痛，只是在一片傷心中，宛然苦笑，她做什麼當初一定要招惹清歌，是她，親手將他困死在皇宮的囚籠中。
他再也回不到遙遙山林中，那處幽靜的草廬中了。再也不能同她一起把酒，一起醉臥談心。
清歌一曲，終成奈何。
“皇
上，華妃娘娘正在沐浴，讓奴婢進去通報一下，可好？”大殿之外，傳來了丫鬟的聲音，還有楚曦鴻的腳步聲。洛華輕笑，這個男人，爲什麼要在這個時候出現呢？
她要以和心境，去面對那一張同清歌一模一樣的面容呢？他可以像他，但終究已經不是他了。
滄海桑田過，事事皆暗換。
楚曦鴻聽到洛華在沐浴的時候，微微皺眉，她剛剛產下公主，身子本就極度虛弱，加上肩上手上都是傷，怎麼偏偏挑在這個時候沐浴呢？
只乾脆地闖了進去。洛華站起身子，沒有做任何的遮掩，坦然同楚曦鴻四目相對。
他的眸子，有不解和驚慌，可洛華望向他的眼眸，只有一層如死灰般決然地堅定，除此之外，還有臉上淡然地笑容。
“你來了。”簡單地三個字，卻帶着各種各樣的情愫，她終究還是斂下眼眉，“請皇上下旨，讓洛華離開皇宮吧。”
這裡，已然沒有半點的人情味，沒有了太后，沒有了清歌，洛華亦不知道自己要爲了什麼而留下。
楚曦鴻聽得她這話，勃然大怒，握住洛華的手，“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你不可能掙脫得了朕的五指山，朕告訴你，你洛華，永遠都是朕的女人，就是死，也得死在宮裡。”
洛華淺笑，他已經沒有了留下她的籌碼了，若她想走，他如何攔得住，“皇上，你忘記了嗎？我已經不是華妃了，只是罪臣之女，你當初讓我活着，不過是爲了我腹中的孩子，現在這孩子我已經爲皇上生下，我在宮裡已經沒有半點用途了，所以請皇上放過我吧。”
她悽楚地看着楚曦鴻，卻說得不卑不亢，小心從浴桶中走出，這才發現水已經變得冰涼了。這冬日的沸水總是很快就冷了，一如人心。
卻是因爲大量失血，讓她身子有些不穩，楚曦鴻見狀，連忙尋了一件衣物，然後將她抱到了牀上。看着她傷口上鬱郁而出的鮮血，更覺心疼，“朕讓長孫無遜過來給你包紮一下吧。”
“好。”洛華輕笑，“若是皇上想讓長孫國舅看到我現在這副模樣，你就讓他過來吧。”
楚曦鴻看了洛華一眼，爲她將衣服穿上，動作輕柔，洛華卻似提線木偶一般，任由他擺佈。楚曦鴻心疼地看着洛華，“你何必把自己弄成這副模樣呢？”
“這一切，都是拜你所賜。”洛華一字一頓。“你放我走吧，我在宮裡，真的沒有牽掛了。”
她說得很輕，彷彿將一切都看穿了。
“朕不會放你走的。而且你真的沒有牽掛了嗎？”話語間，已經有奶孃抱着一個孩子走了過來。
洛華微微起身，孩子，對，她還有一個孩子，一個可愛卻也是可憐的孩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