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改。重改!春桃用食指挑着娃娃的下只。看着孩小刃哪都的粉嫩臉盤,真恨不得能親幾口:“嫂子,重改這個娃娃的眉眼很象你呀,一看就知道是個富貴的命叭,”
月娘讓下人給春桃捧來了幾個咧嘴的石榴,笑呵呵的說道:“春桃妹妹來揚州一趟不容易,這些石榴是山西產的“雀兒掛”只甜不酸,是個稀罕的物件兒,春桃妹妹多吃幾顆”。
月娘有了兒子,家庭中的地位已經是堅如磐石穩如泰山,就算沒有大香小香這個兩個。偏房的助力,其正妻地位已不可動搖。現的春桃已經沒有什麼威脅了,聽到春桃稱讚自己的兒子,心中也很喜歡,對待春桃的態度大爲改善。
春桃錄開石榴,捻着通紅的石榴籽逗弄娃娃,就聽到林三洪的聲音已經隔着門簾子傳了過來:“春桃妹子來了,”
左右的僕役挑開門簾,林三洪跨步而入,見到春桃面色之間滿滿盈盈的都是喜色。
如今的春桃已經長高了許多。臉色也沒有了從前那麼精緻細膩的妝容,反而變得有點黝黑,髮髻還算整齊,就是略略顯得蓬鬆了一些,眉宇之間也褪去了少年人應有飛的青澀稚嫩,顯得成熟了不少”
春桃不由自足的站起身子,和林三洪的目光對視一眼,低低的叫了一聲“三洪哥哥”之後就再不說話。
已經有兩年的時間沒有見過面了,親若兄妹一般的二人乍一相見,都有千言萬語卻不知從何說起的感覺。二人互相凝視一眼之後,立亥就把目光移開,都有點扭捏的樣子。
臨來揚州的時候。春桃還想好了一大堆說辭,準備見到三洪哥哥的時候說給他聽,可等到四目相對的時候,反而張不開嘴了。
因爲有月娘場,房間中的氣氛頓時就,顯得有點尷尬。
春桃也意識到氣氛的尷尬,主動說道:“三洪哥哥。這次我過來,是想揚州設立一個收繭售絲的鋪面。如今豐隆昌綠絲作坊做的大了,依靠附近蠶弄送繭到作坊裡終究是不夠用,江南邊收購蠶繭也跟不上了。我先想到的是就揚州弄個鋪面,無論收繭還是售絲都用的到,省的東一榔頭西一棒子的零敲碎打。揚州距咱家的作坊這麼近,行船也方便。我就想到找三洪哥哥幫忙了”
“幫忙,一定幫忙!”林三洪沒口子的答應着,並且對春桃的做法大加讚賞:“擴大規模之後肯定要這麼做的,春桃妹子做的很對
像絲作坊是自己的產業,春桃找上門來尋求幫助,林三洪自然要鼎力相助,這個事情上哪怕是利用手裡的權利謀取一點便捷和私利也是可以理解的。做官的老爺就是有這麼點好處,可以說成是肥水不流外人田,當然也可以說成是以權謀私。
揚州官場基本已經是鐵板一塊,就算這麼幹也不會有人說閒話,即便是真的有人說閒話林三洪也不會拒絕春桃的請求。林府臺一手開闢出揚州貨場這個百貨雜陳的大產業,給自己的妹子找個好“一點。的商鋪門面,也不算過份。
“貨場那邊我給你”給咱們的作坊找個好的鋪面,距離碼頭也近,來來往往的也方便,”
找個好點的商鋪門面完全就是舉手之勞,府臺大人一句話就可以做到。
說完了這些之後,府中有千言萬語的兄妹二人就又陷入無話可說的境地,誰也不知道應該再說點什麼。
依舊的春桃打破了沉悶:“三洪哥哥,我給唸叨唸叨作坊裡的事情吧“我雖然沒有回作坊去過,也聽過一耳朵兩耳朵的傳聞,每季也有賬本送過來,雖然我沒有細細着過,可也看得出你做的很好。一年多就能讓作坊賺錢,這就是本事。即便我去經營強絲作坊,也未必能做到這個分兒上”
總之就是一個意思:你辦事我放心,繩絲作坊你說了算,即便是有點小小的失誤和不足,也掩蓋不了大方向的正確。
“那怎麼成?哥哥嫂子都是大東家,我只是個跑腿打雜的小夥計,大主意還是要哥哥和嫂子來拿”春桃笑嘻嘻的說起了豐隆昌保絲作坊這兩年的發展經歷:
自從林三洪離開老家到揚州上任開始,豐隆昌強絲作坊春桃的打理下一直維持着不溫不火的狀態。繩絲這個行業已經太過於透明。沒有什麼機巧可言。因爲豐隆昌是個的作坊,無論是進貨還是出貨,都比不上一些老字號的繚絲作坊,所以前期一直都存微損的情況。春桃這樣的女子也缺乏足夠的魄力和膽量,沒有什麼超前的商業目光,做不出什麼真正有意義的大舉措來。只能依靠炮兢業業的經營和一點一點的摳算從細微處入手小心翼翼的打理着,終於實現止損。
自從那些獲得了自由之身的煙花女子入股強絲作坊之後,海量的現金流開始涌入。
豐隆昌縹絲作坊的總投資額度只有一萬多兩銀子,忽然之間有獲得數倍的資金注入,而且每個月都有幾萬兩銀子進賬,等於是讓這個作坊憑空擁有了於其規模嚴重不相稱的金銀儲備。
若是林三洪是真正的經營者,獲得如此雄厚而又持續不斷的資金支持以後,肯定會大張旗鼓的擴張。春桃雖然也請示過林三洪的意思,林三洪也很明確的表示作坊可以擴張了。但是春桃畢竟是小門小戶出身,所作所爲都不那麼大氣。所作所爲林三洪看來還是過於保守了。
自從玉蘭等幾個煙花行業入股之後,這個作坊雖然還由春桃操持打理,可真正的所有人已經換了。也就是說,作坊的真正主人已經不是林三洪和幾個,官老爺,而是佔據揚州煙花行業半壁江山的那些女子。作坊要是想做出重大的擴張舉動,絕對要講過那些女子的同意。
煙花女子精通爲人處事之道,但是具體到經營一個作坊的細節上,就顯得有點無處下
林三洪自然知道應該怎麼做,連連給作坊發出指令:這個時候還不擴張,還等什劍
有了大股東的同意,有了林三洪的明確指示,春桃纔敢於大刀闊斧的做出重大舉動。
再次擡高原材料蠶繭的收購價格!
這種無視作坊生產能力而大肆儲備原材料的做法,直接的反應就是讓作坊擁有了海量的材料積壓數量。因爲春天不擔心資金鍊斷裂,爲了壟斷這一帶的原料供給,幾乎可以不必考慮盈利狀況,以一種瘋狂的架勢犧牲掉原料方面所能夠獲得的那一部分利潤,爲就的是讓蠶農只認豐隆昌這一家。
縹絲這個行業的盈利很透明,也很微薄,春桃這種做法等於是把所有的利潤都返回到了蠶農手中,而出售生絲的價格要受到仿織行業的限制,作爲中間加工環節的璨絲作坊這麼做等於是沒有賺錢的可能。
所以同行並不會傻乎乎的跟着春桃起鬨而繼續擡高蠶繭價格,這麼幹得益的蠶農,而不是作坊。大家開作坊都是爲了賺錢。明擺着已經沒有利益了自然就沒有人跟隨。
雖然很多同行因爲收不到原料而無法開工,可至少他們不會虧錢,所以同行都等着看豐隆昌的笑話什麼時候你的錢花光了,這個作坊也就熄火塌架了。做生意是爲了賺錢,不是爲了鬥氣!
但是出售生絲的季節裡,豐隆昌照樣按照原價出售,用不了三個,月的時間,各地的仿織作坊就只能到豐隆昌來取貨。
雖然已經奎斷了上游的原材料供給和下游的出貨渠道,但是同行們並不看來豐隆昌因爲這樣做明顯是不賺錢的。
也只有這種情況下,細節方面的優勢纔會顯現出來。
因爲豐隆昌採用的是林三洪創立的流水線操作模式,並不需要很多全通全懂的高級工匠。作坊裡幹活的活計只要會做任何一道工序可以維持生產,再加上春桃大肆使用童工和女工,可以工人工資方面極大的降低成本,利潤也就出來了。
當豐隆昌第一次年盈利破萬的時候,雖然這點利潤還不足整個投入的幾十分之一,可畢竟是盈利了。當然這個利潤並非是豐隆昌採用了什麼鮮的經營方式,幾乎全部來自加工方面的細節女工和童工的低工資!
就因爲春桃是小門小戶出身,特別注重細節。爲了作坊的利益逐漸開始延長工人的工作時間,以榨取大的利潤空間,,
只要豐隆昌沒有短時間內倒下,這種掠奪性質的生產方式足以徹底擊垮附近的同行。
首先是沿江的幾家綠絲作坊因爲經營不下去,而熄火關張。若是林三洪經營的話,肯定會這個時候以收購的方式來吞併對方。但是春桃沒有這麼做,而是坐視同行的破產,根本就不想收購”
等到對方徹底破產之後,春桃再把價格壓的極低,收購對方的一些有用資產。至於其他幾家像絲作坊流出來的工人,春桃給出的工資待遇也低到了令人髮指的地步,
自然工人可以選擇不接受春桃的這種殘酷壓榨,但是附近已經沒有可以與之競爭的作坊了。這些破產遣散的工人要麼除非是到江淅一帶去做工,否則只能回家種田,
一部分工人萬般無奈之下,只能忍受春桃的盤錄,以低的可憐的工作繼續到豐隆昌去做老本行。還有一部分工人則選擇回家,並不是去種田,而是去種桑養蠶一成爲蠶農。
因爲豐隆昌已經崛起到了一個非常龐大的規模,短時期內是不可能被其他同行打敗,有了這個穩固的大收購商,還不如回家種桑養蠶呢!
利用規模的龐大和海量的資金,利用女工和童工的低工資來擠壓對手的生存空間,直到對方破產關門,然後上去撿便宜,這是春桃的戰略。
這種戰略看起來有集無恥,可效果卻是實實。
緣絲作坊能夠經營到這種程度,林三洪應該很高興纔是。可林三洪並不是很歡喜,反而是有點擔心的說道:“春桃妹子,若是我所料不錯,今年,遲到明年,你就要壓低蠶董的收購價格了,是不是這樣?”
“這是肯定的嘛,沿江一帶的蠶繭都被咱家的作坊收購了,過了今年,蠶農就是想把蠶繭賣給別人也沒有人收購了。蠶繭的價格自然要壓下來”春桃得意洋洋的說道:“這兩年咱家的作坊把價格擡起來了,蠶農們都笑的何不攏嘴巴。好不容易纔把別家的作坊擠垮了。再也沒有人能吃下那麼多蠶繭,蠶農只能把蠶繭賣給咱家的作坊,明年的收購價格肯定會降很多,要不然咱家的賺頭就不多
春桃看來,自己辛辛苦苦的幹了這麼一場,不可能永遠把利潤的很大一部分都分給蠶農。以前擡高蠶繭的收購價格只是擠壓對手的一個手段。如今對手已經倒下了,一定要把蠶雖的價格壓下來,反正蠶農也賣不到別處去嘛。
這種唯利是圖的做法也不能說就是錯了,因爲這本身就是商業競爭的直接後果。但是倒黴的肯定是那些中小型的綠絲作坊和蠶農。
當初的蠶農爭搶着把蠶繭賣給豐隆昌。培育出了一個緣絲行業的巨無霸。
當着巨無霸壟斷了一定地域的生產和收購之後,肯定會反過來算計蠶農,這是很正常是商業行爲。
春桃爲這個做法洋洋得意的時候,林三洪卻比任何一人都要清楚:唯利是圖的蠶農要到黴了!
這種商業行爲雖然看不到刀光劍影,可也是血肉橫飛的戰場。明年春天壓價收購蠶繭的時候,會有很多蠶農的利益蒙受損失,這種損失將直接轉化爲豐隆昌的利潤!
雖然知道這對下層的蠶農是一個傷害,可這就是商業崛起的必經之路。也是資本原始積累時期一個很難逾越的溝壑。
除非是再有一個和豐隆口”規模的作坊站出來和春桃做你死我活的殊死較量,餉肯定要倒黴。不過從眼下的情形來看,這有個和豐隆昌差不多的作坊崛起已經沒有可能了。春桃掌管的豐隆昌佔據了先發優勢,即便是再有人想進入這個行業,必定要付出幾倍的努力,否則一定會被春桃擠的連渣都剩不下。明明看到了豐隆昌的強大,不會有人冒這種風險來做綠絲了!
林三洪暗暗的嘆息一聲,還是稱讚了春桃:“妹子的手段不錯,心枷”
林三洪本是要說出心腸也夠狠這種話語,不過終究沒有說出口,而是說道:“就算是你哥哥我親理豐隆昌,高也就是能做到你這個地步了。或許還做不到呢”行了,就這樣吧。你這個豐隆昌的大掌櫃做的很好,也應該見見作坊的真正東家了
當初豐隆昌還是一個,萬兩規模的作坊之時,可以說成是林家的產業,畢竟林三洪夫婦佔據了所有股份中相當大的一部分。可現不一樣了,玉蘭等煙花女子每個月都拿出幾萬兩銀子入股,已經是豐隆昌繩絲作坊的真正主人,林三洪夫婦的那點股份,其實已經很微薄了。
林三洪派人去請幾個煙花場所的主事女子,時辰不大,幾個花枝招展的嬌媚女子就來到了府臺衙門的後宅之中。“諸位,這位就是我常常給你們提起的春桃妹子。”林三洪微笑着給衆女子做了引薦:“豐隆昌縹絲作坊都是她打理呢,如今也算是有了一點小小的成就。作爲豐隆昌縹絲作坊的大東家,你們也該見見面了。”
以玉蘭爲首的煙花女子已經是自由之身,卻很難真正融入這個社會。雖然依舊可以賺錢不少數的銀錢,可終究不是什麼正經的營生,說到天上去也是個綺門賣笑的娼妓。每個月都賺來的血汗錢送進繚絲作坊,其實也是爲了自己的將來着想。
不管這些女子如何精通待人接物的門道,說到真正的經營手段,可就和春桃差的太遠了。
作坊裡的賬目每隔一段時間就送過來一次,這些煙花女子親眼見證了豐隆昌從一萬兩規模的作坊成長爲幾天的巨無霸。雖然本錢是她們出的,可實實的經營卻從來沒有做過。
雖然早就聽過春桃的名字,可一直以來都認爲這個經營者一定是如何精明瞭得的巾錮英豪,今日一見,纔看到了春桃的廬山真容。
普通是不能再普通的女子,若單純的從容貌上論,春桃連書寓裡的那些青衣小婢也多有不如。尤其是現的春桃穿着一襲再尋常不過的長裙,罩着一件略顯陳舊的夾衣,若不是林三洪親口說出,肯定會把這個執掌豐隆昌的大掌櫃當成是府臺衙門的粗使丫鬟。
和衣衫華貴容貌豔麗的煙花女子相比,春桃確實是太寒酸了。
不過玉蘭等人的熱情確實是很高:“哎呀,這就是春桃妹妹麼?果然是好本事,一個女娃娃家家的,就能支撐起偌大的豐隆昌,光是這份心思和能耐,就足以笑傲天下女流了!”
“嘻嘻,一直都聽府臺大人說起春桃妹妹的名字,今日一見果然沉穩。咱們那些銀子給春桃妹妹打理,實是再放心不過了呢
春桃並不是和清楚這些女子的身份,只是知道她們是豐隆昌的真正主人,很客氣的回了禮:“諸位纔是東家,我不過是給諸個和哥哥姓子打雜的活計罷了。難得諸位如此信賴,把幾十萬兩銀子交給我打理,我也是拿着作坊裡的工錢,自然要給諸位大東家用心做事情了”。
幾個女子笑嘻嘻的說道:“春桃妹妹是做的是實事,用的是本事,比我們可要強的太多,咱們姐妹可要多多親近呢
拉起春桃的手,就感覺如同攥住了一塊老樹皮,這才注意到春桃的手掌粗糙無比,已經變了顏色。
春桃笑道:“煮繭要用鹼,薰絲要用硫。配藥配的多了,手自然就變成了這個。樣子,比不得諸位東家的嬌貴玉體
縹絲的現場,充斥着難聞的惡臭,繩絲過程中,經常會使用到一些土鹼和硫磺之類的東西。真的久了身上難免帶有一股古怪難聞的氣問,玉蘭等人早就嗅到了春桃身上的味道,只是出於禮貌沒有表現出來。
一直以來,衆人都以爲春桃是坐鎮作坊居中指揮,想不到這個年紀輕輕的小姑娘還要經常幹這些又髒又累的粗活,登時便生出讚賞之心
這纔是踏踏實實做事情應有的樣子。
作坊和青樓,完全就是兩個不同的世界。
長久以來就伸出乾淨雅緻的書寓當中。自然無法想象惡臭撲鼻的作坊會是什麼樣子!不過看到現的春桃,以大掌櫃的身份還是這麼個樣子,就可以知道其中的艱辛了!
玉蘭很愛憐的拉着春桃如樹皮一般的手掌,苦口婆心的說道:“蘇州添顏坊的香脂不錯,不僅可以養顏護膚,還能去除皺紋,春桃妹妹可以用一些,免得年紀輕輕就失去了容顏。這可是咱們女人的根和”。
春桃展顏一笑,輕聲說道:“添顏坊的香脂水粉天下共知,好是好,可就是太貴了,我也用不起
“胭脂水粉什麼的,就算是貴一些又能貴到哪裡去,”
女人,尤其是春桃這樣年輕的女子,重容顏,只要有好的水分胭脂,就是貴一些也會用的,除非是超出了自己的承受能力,實買不起,否則不會不用。
玉蘭等女子卡看來,添顏坊的香冊雖然是貴了點,可物有所值,多花的那點錢根本就不算個什麼!
林三洪忽然想起什麼,心中好一陣子黯然,以十分低沉的語氣說道:“春桃妹子確實用不起添顏坊的香脂。那些動輒就要用銀子來買的東西不是春桃妹子能夠承受得起的金貴之物。若我記的不錯,春桃妹子一天的工錢才二十幾個錢,一個月也才半兩銀子的進項,就算不吃不喝
此語一集,衆人無不震異!
經營着這麼大的一個作坊,豐隆昌稱霸沿江兩岸,動輒就是數十萬兩銀子的出入,一手執掌豐隆昌的大掌櫃,一天才二十幾個銅錢……
就是拿出半年的收入,才勉強買的起一份高檔的香脂!
這些煙花女子一天喝茶的錢,或者是隨賞出去的碎銀子,都夠春桃一個月的工資了!“當初我開辦豐隆昌的時候,春桃妹子只是一個,普通夥計,這兩年多以來,從來也沒有給她漲過工錢。賬目還諸位手中,你們可以看一看
玉蘭等人從來也不會仔細查看什麼賬目,就算是看也不會注意到幾錢銀子這種小小支出。若不是林三洪親口提及,絕對不會想到春桃拿着如此微不足道甚至是可以忽略不計的工錢,卻兢兢業業的打理着偌大的豐隆昌!“不易,端得是不易了。”玉蘭等女子愈發感覺到春桃的敬業,主動說道:“春桃妹妹你怎麼不早說呢?工錢,,妹妹的工錢絕對是要漲的,一月少也要三五十兩纔夠,”
“是啊,就是一百兩,咱們的作坊也不是拿不出。春桃妹妹如此用心,怎麼也不能虧了你。本錢是我們出的。可利錢卻是妹妹賺回來的。府臺大人若是不說,我們豈不是要一直把妹妹當牛馬一般的使喚?”
這兩年以來,受了多少苦,用了多少心思,也只有春桃自己清楚,外人根本就無法想象打造一個縹絲巨頭所需要耗費的心勁和精力。
即便是拿着如此微薄的工錢,春桃卻毫無怨言,即便是幾個大東家要給她漲工錢的時候,也表現的十分淡然:“諸位東家若是有心給我漲一漲工錢,那自然是好的。可不是現,還要等到明年,明年的這個,時候,豐隆昌一定可以賺一筆大的,”
春桃利用規模和資金的優勢擊垮了競爭對手,壟斷了沿江一帶的蠶繭收購,絕對要開始壓低價格了,這本身就是一筆巨大的利潤。
春桃很詳細的對各大股東“彙報”了一下綠絲作坊的成績,並且承諾了來年一定可以實現大幅盈利。
現春桃做出來的這點成績,確實是一個相當不錯的開始,就算不懂經營,這些煙花女子也可以預測出豐隆昌的美好未來。
幾個大股東再次提起給春桃加薪的時候,春桃再一次拒絕了:“也不瞞諸位東家,我經營這個作坊,並不是爲了錢。主要是想證明一下,我不是隻會怨天尤人的廢物,也想做點事情出來給別人看看”
作爲揚州知府,林三洪的底細早是市井之中傳的街知巷聞,並且傳出很多五花八門的版本。林三洪和春桃之間的那點陳穀子爛芝麻的故事,玉蘭等人也知道一些,自然明白春桃口裡的“別人”是誰,擡眼偷偷看了看林府臺,微微一笑什麼也不說了,,
林三洪自然知道春桃的話中之意,也聽到了弦外之音,卻不好說什麼,而是轉過了話題:“扯着幾個主要的股東都,我宣佈一個事情。作坊裡還有我本人幾千兩銀子的股份,反正我也屬於管理,現作坊的基礎也起來了。我把這點股份轉到春桃妹子名下,從今以後,那些本錢就算是春桃妹子出的,以後若有分紅吃利錢的時候,就和我無關了,”
玉蘭等人笑嘻嘻的點頭應了,反正這也是人家兄妹之間的事情,他們倆願意怎麼轉就怎麼轉吧,甚至連修改文書的流程都可以免去!
“哥哥,你的本錢就是你的。我還記的你當初教我的話呢,一定要依靠自己的本事,好好做點事情出來”
林三洪很愛憐的拍着春桃的肩膀:“你以後是也大股東了,應該上心管理,因爲這也是給你自己做事情,我這麼做也是爲了激勵你。再者說了,你我還分什麼彼此?我的和你的又有什麼分別?”
春桃似乎沒有想到林三洪會說出這麼親近的話語,稍微呆了一下,眼中已然現了水光,趕緊低下頭去,免得被別人看到。
玉蘭等人擅長的就是察言觀色,一看府臺大人和以前的青梅竹馬似乎有點要動情的樣子,趕緊笑嘻嘻的退了出來。
房中已無外人,春桃也就不再掩飾自己的情感,任憑眼中淚水磅礴而下,卻沒有哭出聲音來,而是低着嗓子說道:“三洪哥哥,我好辛苦”
春桃是什麼人,林三洪比春桃本人加清楚。從孩提時代就一起生活,林三洪深知春桃的秉性。
這個春桃妹子不是什麼做大事情的材料,沒有什麼宏大的抱負和遼闊的胸襟,就算是眼光和格局也有限的很,所有成大事者所應該具備的潛能力,春桃都不具備。
她就是一個小門戶出來的小女子,有着這種人應該有的小心眼冊和小氣量,若是因爲林三洪,絕對成了不豐隆昌的大掌櫃,就算是成了,也做不出今天的成績,,
春桃所作出的成績背後自然少不了林三洪所打下的堅實基礎,可多的還是她本人的努力。這樣一個明顯不適合執掌豐隆昌的少女,一造出了今天的繩絲霸主,背後付出了多少艱辛多少心血,恐怕永遠也不會有人知道了,”
林三洪輕輕拍打着春桃的脊背,就好似小時候哄春桃一樣柔聲說道:“哥哥我知道你辛苦了,我知道的。
“我不想做了,我不想再支撐豐隆昌了,哥哥你找別人吧。”春桃用象個無知的孩子一樣用袖子抹了抹臉上的淚水:“我恐怕已經堅持不下去了,三洪哥哥別叫我做這個了”輝煌的成績背後是難爲人知的巨大付出,付出和成鏤永遠成正比。尤其是春桃這樣的人,能把豐隆昌打造成今天的局面,加需要付出幾倍的努力,,
輝煌的時候要退下來,美好的前景已經觸手可得之時抽身,這不是什麼急流勇退,不是功噸引“而是春桃實堅持不下去了。再不想討衆種艱辛的丁六
春桃希望過的是那種衣食豐足無憂無慮的日子,這也是一個”人物的理想生活,或許可以說是胸無大志,也可以說消磨時光,可春桃適合的還是那種生漆
林三洪沒有想到春桃會這個關鍵時刻產生這種想法,一時間還真的就愣住了,過了好大一會才說道:“妹妹,不行啊,現你還不能退下來。我知道你辛苦了,可哥哥我的大事還需要你的幫助。豐隆昌能賺多少我真的不是很意,只要能經營下去就行。哥哥我從來也沒有對你說過胸中的抱負,今日也該讓你知道一些了。這個世道
“我不聽”春桃使勁的搖晃着腦袋。就好像十幾年林三洪面前撒嬌的小娃娃一樣:“我不想聽這些大道理,也不想知道三洪哥哥要做什麼,我只想過安安穩穩平平和和的日子。”
偉大的抱負,美好的理想,對於春桃來說,完全就是多餘的東西,她根本就不乎這些,也不想做什麼時代的英雄,只想好好的過日子,小人物的那種平淡生活。
強把一個不是英雄的小人物來上歷史的大舞臺,就算塑造出一個英雄,也是個悲劇英雄!
可林三洪實沒有別的人手可以一用,而這個強絲作坊太重要了,放棄不得。
“妹子,既然你不想知道我要做的是什麼,那我也不廢話了。你哥哥我還沒有強大到可以實現夢想的地步,需要你的幫助,你就是我的左膀右臂,這個時候,你可不能退呀。”林三洪正色道:“我知道委屈你了,可就算是爲了哥哥我。你也要幫我把作坊辦起來,”
“辦起來,,辦起來,,可什麼時候纔是個頭啊?”
現的豐隆昌已經足夠強大了,至少沿江一帶已經是不可動搖的繩絲霸主,難道三洪哥哥要壘斷全天下的生絲生產?這個目標太大了,大到春桃不敢去想的地步!“我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到頭,能到世間爲人一遭,總要做點事情。至於能不能做成,也不全是因爲能力,還需要機會和時間”林三洪本想要春桃再堅持十年八年,可轉念一想,這樣顯然是不成的,十年八年之後,春桃的年紀已經太大了。若是一直作坊裡做事情,青春也就耽誤了,這一輩子永遠也過不上她喜歡的那種日子!
這很不公平。
自幼年開始就生活一起,到現眼看着青梅竹馬的哥哥成家立業,嬌妻美妾。而自己還是孑然一身,這種滋味兒一直煎熬着春桃。
尤其是阿孃到揚州來以後,老家就剩下春桃一個人,好像整個世界都已經離她而去了,除了用心打理豐隆昌以外,根本就感覺不到自己的存”,
林三洪知道春桃想得到的是什麼!是一個美好溫馨的家,是一個終的歸宿。
“我這一任揚州知府也快到頭了,等任期一過,朝廷應該會給我加官,說不定還會調離揚州。到時候我就娶你進門”
若是兩年以前,春桃聽到林三洪親口說出“娶你進門”這樣的話語,一定會歡喜的哭出來。可現的春桃已非吳下阿蒙,早已成熟了許多,知道很多事情並不是這麼簡單。
“三洪哥哥你能這麼說給我聽,我就很高興了,哪怕是哥哥哄我開心也好,我也很喜歡春桃微微搖頭說道:“可我知道月娘嫂子一定不會同意,這是一定的
月娘並不反對林三洪納妾,但是娶春桃進門,絕對沒有半點可能。這個時代,納妾這種事情上,髮妻擁有絕對無可置疑的一票否決權。
月娘不同意,林三洪再怎麼真心實意也沒有用!“我”我”我,”一連說了三個我字。春桃忽然破涕爲笑:“三洪哥哥你也別爲難了,這是我的命數,是老天早就註定的,誰也改不了。既然如此,我也不多想了,免得自尋煩惱。好的,以後我會把全部心思都用作坊裡,做哥哥你的臂膀,不管三洪哥哥的夢想是什麼,我都會幫你實現的,”
林三洪輕輕拍了拍春桃的脊背,想安慰幾句,卻不知道說什麼纔好,到了這種地步,不管再說什麼都沒有用了,只能徒增煩惱。
春桃努力做出笑臉來給林三洪看,林三洪知道笑臉背後的艱辛和無奈,卻無法改變現狀,只有一遍又一遍的唸叨着:“妹子,我知道你辛苦了,我知道你不容易
“說這些做什麼?”春桃做出一副沒心沒肺的樣子,拍了拍身子說道:“好了,我也就不去給阿孃問安了,急着回去呢,要是再晚就找不到船了,我先走了亦“走?這麼快就要走?宿這裡吧,晚上和母親說說話,母親常常唸叨起你呢,”
“算了,我這個出息,見了阿孃肯定會大哭的,還是不見了吧。”春桃努力做出小孩子的燦爛笑容:“作坊裡的事情多的很。催這人呢,不回去不行。現我也是作坊的大股東了,是給自己賺銀子呢,怎麼好偷懶呢?”
春桃越是笑的燦爛,林三洪心裡就越不是個滋味兒:“好吧,那你就回去吧,我送你去碼頭
“別,府臺大人日理萬機,哪有閒工夫送我這樣的一個小丫頭?還是我自己回去吧,”一直剪意扮出笑臉的春桃再也忍耐不住。哇的一聲哭出來,斷斷續續的說道:“三洪哥哥別送我了,要不然,要不然我會後悔的,我一定會後悔的,我這就走了,”走了,”
春桃帶着一溜哭泣之聲,飛快的跑出門去,”
林三洪趕緊追了出去,集了後門只來得及看見春桃的一個背影。
背影越跑越遠,很快就消失華燈初上的繁華夜色之中”,如欲知後事如何,章節多,支持!
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