爾高煦兄弟離去!後,朱捷獨自…人呆坐在大殿!,嘗憂入也不見出來。臉上毫無喜怒之色,彷彿一尊雕塑。
其實朱妹早就定好了代表朝廷去湖廣的人選,絕對是漢王朱高煦無疑。湖廣和中樞已經處於一種很危險的平衡狀態,但是這種平衡極其脆弱。楚王和朱林都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誰也不敢輕易破壞這種平衡。而勉勉強強控制着武昌府城的林三洪纔是最不穩定的因素。
其實朝廷已經失去了對林三洪的掌控能力,以武昌府的危險程度,以林三洪天不怕地不怕的膽量,天知道他還能鬧出多大的動靜來。這個膽大包天的七品御史真的是拼着命的辦差事,這一點朱林看得出來。
林三洪鬧出了這麼大的動靜,確實把朱妹嚇了一下,不過很快就意識到這是一個全面解決藩王問題的突破口。林三洪已經把楚王定在那裡,半點也動彈不得,雖然這個欽差不可能把楚王和湖廣真的怎麼樣了,可留給朝廷的迴旋餘地特別大。只要朝廷沒有不管不顧的擺開戰爭的架勢,以不戰之戰的手法解決削藩這個棘手的問題,正符合當前大明朝的根本利益和朱林的初衷。
把削藩這種朝廷大事改換成皇家的家事。絕對是一步妙棋,幾乎杜絕了戰鬥爆的可能。當然也需要派遣一位有相當身份的皇室成員去湖廣才能最後辦成。
其實朱橡早就意識到這個人必定是漢王朱高煦,但是不得不考慮大王爺朱高熾身後的實力積累,本想讓大王爺也派遣點人手配合一下漢王,但是姚廣孝直接就點了大王爺的名這已經是在爭奪勝利果實了。
朱橡當然知道林三洪是漢王的人,大王爺在這個時候摘桃子的話,林三洪要是不搗亂那才真是見鬼了呢。
以面前的湖廣形勢來看,只要林三洪一搗亂,誰也別想把這事情辦成了。偏偏大王爺卻擺出一副“爲朝廷盡力爲君父分憂”的大義嘴臉,讓也不讓就想把這趟差事攬到懷中。
有林三洪在武昌府城定住了楚王,會讓漢王的競爭對手把勝利果實拿走?難道大王爺看不到這一點?還是姚廣孝看不到這一點?
這分明是大王爺把自己那個小團體利益凌駕於朝廷利益至上,寧可冒着把事情辦砸的風險也要給大王爺黨撈取好處和資本。若真的辦砸了,這個黑鍋絕對要林三洪來背。
作爲手掌大局的朱林,自然是不允許這樣的事情生。
尤其是在刮斥漢王的時候,大王爺朱高熾擺出一副“賢王。的風度和莫大的胸襟,爲朱高煦說好話。愈讓朱橡看清楚了這個兒子的真實面目。
自靖難之後,大王爺朱高熾處處展現自己的“賢王”風範,處處寬仁處處施恩,在讀書人當中確實留下了好名聲,再加上他在留守北平時候展的那點家底,儼然已經有了太子的架勢。
朱高熾處處擺出一副禮賢下士溫良恭儉的賢王姿態。在士林中博得一片喝彩。但是朱妹心中雪亮,讀書人捧出來的那點名聲都是虛的,關鍵是要做出實實在在的成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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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說寬仁溫和,朱高熾還比得過建文麼?現如今的大明朝不需要這種仁君,而是需要銳意進取的雄霸之主。需耍腳踏實地大刀闊斧的實幹家”,
林三洪確確實實在是實幹,漢王也有幾分想要做判情的樣子,可朱高煦終究是缺少歷練,行事過於操切,太過於急躁,
朱林似乎微微的嘆息了一聲,旋即道:
”傳司禮監。擬旨
當日午時不到,漢王朱高煦就已經拿到了聖旨。
這個聖旨的規格極高,玉軸、七色的規制在大明朝極爲罕見,只有在祭祀天地祖宗或者是新皇登基的時候才能夠動用,明顯不是針對楚王的聖旨,因爲任何一個藩王都沒有這樣的資格。
朱高煦略略看了兩眼,愈感覺到父親的心機之深謀慮之遠。
湖廣之事十萬火急,朱高煦片刻也不敢耽擱,立刻安排,當天傍晚啓程
這幾天來,武昌府城被指揮都司的大軍死死堵住門口,卻不敢攻打進來,城中百姓還不大清楚到底生了什麼”
每日的清晨和傍晚都可以在城頭上看到欽差大人瘸腿瘸腳的身影,林三洪帶着幾十個山民撐着欽差儀仗,耀武揚威的樣子實在好笑。
尤其是城中百姓,都把欽差當成了戲文裡的丑角,等着看他的笑話。
一個小小欽差,帶着幾十個山民,每日在城頭上 “炫耀武力”真不知這個欽差是傻還是瘋。難道他看到不到城外鋪天蓋地的軍隊?惹惱了城外的指揮都司,隨時都可以攻打進束”,
奇怪的是,擁有重兵的指揮都司雖然就在外面和欽差臉對臉的對峙着,偏偏就是不見什麼動靜,真是奇怪的很呢!
雖是面對大軍,只有幾十個山民作爲“武裝力量”的林三洪卻是絲毫不懼,越是這樣僵持不下就越能說明對方不敢攻打,林三洪的膽子也就愈的大了。
“讓你們的指揮使來見我!”
“給你們的指揮使傳話,就說本欽差要他近前答話”
。真的是要反了,連欽差大人的面也不來見一見,你們的指揮使好人…二卜,待本欽使稟明瞭朝僂,問他個不敬?罪…”……
城外的軍隊根本就懶得理會林三洪這種無事生非的舉動,都司指揮使是堂堂的正二品,按照律條。只對楚王本人負責,根本就不屬於行政體系之內。就算林三洪是欽差,也沒有任何的統屬關係,自然不會來拜見什麼欽差。
林三洪當然知道自己不可能見到都司指揮使這樣的軍方要員,因爲明初特殊的藩王制度,就算是兵部或者內閣成員到了,周指揮使也完全可以置之不理,何況他一個小小考績欽差?
見不到軍方最高頭目也不要緊,反正林三洪也沒有指望見他,只不過是做做聲勢也就罷了。
事情到了這種地步,林三洪該做的都已經做了,能做的也已經做完,剩下的所有事情都要看中樞和地方的博弈,這種博弈不是他這個級別的官員可以插的上手的。
“朝廷的反應怎麼這麼慢?這麼些日子都過去了,老子憑着三兩百人支撐偌大的武昌府城,還要和指揮都司的軍隊唱對臺,可耗不了太多的時間。萬一夜長夢多出了什麼變故,我可很難應對了…”
表面上看,林三洪確實是威風八面,內裡有多少難處,也只有他自己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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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日子以來,連個囫圇覺都沒有睡過。既要戰戰兢兢的維持着這個隨時都可能出現變故的府城,還要做出一副一切盡在掌握之中的架勢,這份辛苦真不是隨便什麼人都能堅持下來的。
其實林三洪心裡也清楚別看欽差大人定住了武昌府城,看起來風風光光。其實危險的很。現如今的僵持就是爲了等待雙方最終博弈的結果,如果朱橡一時心切或者是太急於求成的話,就會斷送雙方互相妥協的可能。到時候楚王就真的只有堅定的走上造反這條道路,楚王一反,第一個倒黴的就是欽差大人林三洪。
若是楚王真的決心造反,第一件要做的事情就是反撲武昌府城。到了那個時候,林三洪手下的這些人有一個算一個,誰也跑不了。欽差大人的腦袋唯一的作用就是被挑在旗杆子上做祭旗之用,”
“大人您還是去休息一下吧。這裡有我們照看着,一有動靜就報給大人知道”武家營的這幾十個山民在大軍面前是何等的微不足道,所有的人都心中有數。幾十張子加起來也沒有一個林三洪的威懾效果更大。在英子看來。要不是林大人震懾着,近在咫尺的大軍早已經攻打進來了。
這些天以來。林三洪幾乎可以算是不眠不休,一隻眼睛死死盯着武昌府城,哪怕稍微出現一點亂子也可能燃起毀滅的大火,另外一隻眼睛還要注視着城外的軍隊,心血和精神的消耗極大,眼窩神仙形容枯槁,要不是心裡的虛火支撐着,估計早就虛脫了。
“休息?現在還不是休息的時候啊!”林三洪遙指指揮都司的軍馬,面色凝重的說道:“咱們在這費盡心神的耗着,他們的日子也好過不到哪裡去。耗着吧,我掐算着時候也差不多了,勝負之分就在這幾天之內”
這種僵持的局面不會拖延太久,無論是楚王還是朝廷肯定正心急火燎的着手解決,震住武昌的同時也把林三洪自己困在這府城之中 很難知道外界的消息。
如果能夠順利解決武昌的事情,就等於是徹底解決了整個湖廣,這自然是臨時夢寐以求的結果。一旦楚王和朝廷的溝通失敗,或者是任何一方要價太高出了對方的承受能力,就只剩下戰爭這條最後的途徑了,到時候…”
看着身邊這幾十個山民,無一不是和自己一樣疲憊不堪的樣子,林三洪低着頭,過了好半天才一低沉的聲調對英子說道:“若是楚王鐵了心的要反,大家和我都沒有機會活着走出這座城池。萬一…”我是說萬一生了什麼不忍言之事,大家儘可以各自逃生,千萬不要和指揮都司的人馬硬碰硬,咱們打不過的。到時候大家要儘可能的混到百姓之中,或許還有一線生機”
英子似乎想努力的做個微笑,可最終還是沒有能夠笑的出。只是果斷決絕的說道:“村子裡的老人和孩子已被大人送往江南,即便大人真的有什麼三長兩短,鄉親們有大人的餘蔭護佑,也可衣食無憂。在陽新縣的時候,族中長輩就曾千萬囑咐過我們,幾十年來幾輩人中,從不曾見過如大人這般真心爲我們着想的清官。老天爺若是還睜着眼。一定會保佑大人逢凶化吉遇難成祥。若老天真的不開眼,縱是刀山火海也要和大人在一起。最多是個死而已,沒有什麼好怕的。大人以恩待我,我等當以義報之,”
受人滴水報以涌泉,這就是山民簡單而又淳樸的心地。
林三洪看着這個面色有點黝黑的鄉野女子,聽着如此擲地有聲的話語,忽然笑了:“英子是個好姑娘,雖是女流卻不讓鬚眉,慷慨激昂處比男兒不遜。
若生爲男兒身,我願與你結爲金蘭兄弟…”
“我爹也經常這麼說,說我本該是個男兒,卻生錯了女兒的身子”提起父親。英子的面色一黯”
林三洪自然知道她在想什麼,當即把胸脯子拍的山響:“湖廣之事若是敗了,咱們誰也活不了自然是無話品縱是能夠順利解決,我估摸着仇晏朝僂和楚至百相女協,討千襲擊村子屠殺武夫叔的兇手,朝廷也許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可是我不會放過。不管是誰,不管是如何的高位之官,只要牽扯到裡頭的,有一個算一個,我一定要和他周旋到底,不砍幾個腦袋下來,我還就真的沒完了,”
這句話絕對值得信賴。
因爲欽差大人所做所爲大家都親眼看着,能夠格殺桌臺佔據武昌。把湖廣鬧的天翻地覆。足以說明林三洪不是個膽小怕事之徒。追捕兇手昭雪冤屈不過等閒事爾,有了欽差的這句保證,足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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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子還想說句什麼,卻見到魏成棟和幾個侍衛帶着布政使方伯謙上了城頭”
魏成棟給林三洪行禮:“大人,方”方府臺鬧着要見大人,翠職恐大人無暇過去藩司衙門,帶着他過來了
林三洪微微一笑,換上一副十分熱情的嘴臉,瘸腿瘸腳的上前就拉住了方伯謙的手:“府臺大人怎麼過來了?這裡風寒露重,有什麼事情只管讓我過去藩司衙門就走了嘛,”
方伯謙並沒有理會林三洪,而是看了看外面指揮都司的軍馬,眼神中滿滿盈盈的都是眷戀之意,略略的拱了拱手:“近日以來,老朽每思及林欽使之卓然手段於過人膽識,愈感覺我輩已是老而朽亦,有些事情也該做些了斷了”
“方大人有何話講?林某洗耳恭聽。”
方伯謙微微後退一小步,對着林三洪一躬身。
“方大人,”這是,”何以行此禮節?。
林三洪突出奇兵掌控了府城。方伯謙是何等的眼光,焉能看不出林三洪這一手的厲害之處?
作爲湖廣佈政使,可以說是當着楚王的大半個家,楚王手裡有多少底牌方伯謙比任何一個人都更加清楚。楚王的實力絕對不足以單獨面對朱妹。戰事一起湖廣必敗!方伯謙明白的很,楚王絕對不會在這個時候起兵。可林欽差已經把事態逼到了非反不可的地步,是關整個湖廣的生死存亡,楚王不會造反的!如今的僵持局面正需要地方和中樞互相妥協才能化解,否則就是戰爭。
雖然楚王不會反,可湖廣的事情必須要對朝廷有所交代,方伯謙知道自己應該站出來承擔罪責了,也是時候站出來了。
只有自己站出來,楚王才能保留最後的機會,作爲楚王的心腹。方伯謙已經做好了犧牲的準備。
方伯謙面色凝重的說道:“老朽家有一兒一女尚少不更事,還望林欽使盡力保全,若能爲我方家留下香菸血脈,老朽感激不盡!”
忽然聽到方伯謙託孤之言,林三洪就知道這個藩臺不希望生戰爭,所以才站出來承擔責任。
湖廣這麼大的事情,不是三歲娃娃玩過家家,即便是朝廷和楚王互相妥協,也不可能你好我好大家好的哈哈一笑就算完結,肯定要有人負責。
身在布政使的位置上,方伯謙就是負責此事的最好人選,這就是官場爭鬥的殘酷性,誰也無法迴避。
僵持的越久,就越對楚王不利,方伯謙終於下定了決心,,
林三洪知道必須有人負責,所以也不阻止,靜靜的聽着方伯謙說話。
”老朽不敢說爲官清廉,河工、鹽道、稅賦上也騰挪過兩百萬之巨的銀錢,可是這些錢從來也不曾納入私囊。我希望林欽使不必在追查這些銀子的下落,因爲你已查不到了
只要方伯謙決心把責任擔起來,很多罪過都會主動承擔,就算林三洪心裡明白這些是給了楚王也沒有用。到時候楚王把事情往方伯謙身上一推,還差個屁呀!
朝廷最大的希望就是解決藩屬的地位問題,只要楚王肯歸順朝廷,別說兩百萬銀錢,就是再多一些也不會追查了,何況根本就已查不出來的死賬?
”官面上的事情也沒有什麼。剩下的楚王自然會料理象是和多年的老友圍爐夜話一般的輕鬆,方伯謙說道:“老朽祖籍山東,幾十年未層回去過了。等這裡的事情了了,我希望林欽使能夠允許我的兒女回到祖地”
“這個我不敢保證,不過一定會盡力幫方大人完成心願。”方伯謙這樣級別的官員,一旦要提楚王負責任的話,很有可能會株連家人,所以林三洪不敢保證一定能保住他的子女。
“有林欽使的這份心思也就足夠了,老朽本事沒有多少,眼光卻還是有的,大人前程無量,日後必然大展宏圖,”方伯謙一點也沒有讚美的意思,而是十分沉重的說道:“當年萬里覓封侯,匹馬戍梁州!老朽少年之時也如林欽使一般無二,也有報效國家的志向也有平步青雲的夢想。現在想起來,卻是悔不該當初”富貴榮華實是害人之物。待到事已臨頭。縱是想着傲笑山林終老鄉野亦不能了。自古官場如戰場,林欽使少年得志,切莫貪婪富貴”
林三洪還一來得及仔細體會方伯謙話裡的意思,就聽到身邊“嗡。的一聲,回頭看看,英子手裡大弓的弓弦還在微微顫動:“大人,他們上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