攔路的是一位身着粗布衣的中年婦人,看着頗爲蒼老,外貌十分普通,可眼睛卻異常明亮。看着並沒有攻擊性。可琉璃還是下意識將慕芳菲攔在身後。
“你是何人?”琉璃問道。
婦人恭恭敬敬的行了個禮,“奴婢是府裡洗衣房的,名叫麗娘。見過四小姐。”
慕芳菲與琉璃對視一眼。洗衣房的人怎麼跑這裡來了?洗衣房裡的人是沒有資格在府中亂走的,定國公府畢竟頂着‘講規矩’的名頭,這些年雖然後宅因爲蘇氏和老夫人的鬥爭略顯混亂,可該有的規矩卻是未曾少過。平日夫人小姐們的衣服都是由各院的丫鬟拿去洗了領的,所以洗衣房的人也沒有資格進入府中,只在自己的方寸之地勞作着。
琉璃上下打量那麗娘,想了想在慕芳菲耳邊低聲道:“小姐,我好像是在洗衣房見過這個婦人。”
慕芳菲問道:“你攔我可是有事?”
麗娘望了琉璃一眼,其意不明而喻。
慕芳菲道:“她是可信之人,你但說無妨。”
麗娘搖了搖頭,“此事事關重大,奴婢只能與小姐一人說起。”
慕芳菲微微皺眉。不知爲何總覺得此人古怪,大約是第六感發作,覺得這個麗娘會告訴她一個天大的消息。思忖片刻便是讓琉璃在一旁越十米遠的地方等着。
琉璃警惕的掃了麗娘一眼,“你莫要耍花招,若你敢對我們家小姐如何。我必是把你的骨頭都捏碎了!”
麗娘看着遠處一直警惕的琉璃,好像她露出一絲不軌舉動就要撲過來撕咬一般。不僅沒有生氣,反而欣慰到:“看到小姐身邊有這樣的忠僕。奴婢心裡也踏實了。”
慕芳菲心中疑惑更甚,“你到底是何人?”
麗娘微微一笑,“四小姐果然是敏銳之人,十三年過去了,當年的這麼大點的小娃娃如今已經長得這麼大了。當初小姐剛出生的時候,奴婢抱着都怕一個用力就給捏碎,現在已經亭亭玉立就要嫁人了。那宣王雖不是上上人選,卻也不算太差,總比之前選的那些歪瓜裂棗要好。那對夫妻總算做了一件好事,否則僅憑這段時日他們的所作所爲,奴婢就該把他們通通毒死。”
慕芳菲心中駭然,這一句話透露的消息是在太多了,讓她有些反應不過來!
“你這話是何意?你到底是何人,當年陪同的丫鬟不是都已經不在了嗎,你怎麼會在我剛出生的時候抱過我?”
慕芳菲並非是在京城出生,而是當年定國公外任的時候與蘇氏在上任之地生的。直到三歲以後,定國公從南邊回來,這纔回了京城。所以與前頭的姐姐哥哥們都不相熟,而且帶着一股當地人的腔調,爲大家所排斥。當時慕芳菲並未穿越過來,原身小小年紀性格就十分敏感,唯怕做錯事被責罵。之前的事也是這些年東一句西一句聽其他人說的,之所以知道從前陪同伺候的人都不在府中,還是因爲老夫人在與蘇氏爭鬥時提起的。
當時老國公爺還在世,老夫人曾懷疑兩夫妻不知在外頭做了什麼苟且之事,所以纔會將一同前往的奴僕們都打發走了,帶回的奴僕全都是後來新買的,這無疑讓人覺得太過詭異。雖說當初跟着一同上任的奴僕並不多,可都是府裡效勞過很長時間的,說打發就打發了,而且不久以後那些奴僕在府裡的家人也因爲這個過錯那個失誤不是被打發出府就是被打死。這無疑讓一直盯着二人錯處的老夫人生疑,只是苦無證據,因爲鬥爭的時候不慎漏了嘴。因爲這樣的猜測老夫人還曾被老國公爺怒斥了一頓,老國公爺這時才明白,這個再娶的夫人對自己的長子一直有很深的偏見,爲恐老夫人在作亂,直接當場嚴明這國公府是定國公的,哪怕定國公這一房的,另外兩個兒子不論在什麼情況下都沒有資格爭奪。
這般才讓一直折騰個不停的老夫人消停了不少,後來更小心討好大房,唯恐被惹怒了,待老定國公死後,她和她的子女不得善了。而老定國公也並非對這個妻子無情,離世之前依然規定不管什麼情況下定國公都要贍養尊重這個繼母,不得主動提出分家等等一些規矩,讓兩者互相制衡。雖不敢說這些規定盡善盡美,可也確實讓整個定國公府穩定下來,雖然小爭鬥不斷,卻也不至於傷到筋骨。
因爲這件事對於整個定國公府來說是一個重大轉折,所以在府裡無法藏住,也就讓慕芳菲知曉了。這個麗娘說她增進抱過剛剛出生的自己,這怎麼可能?
麗娘微微一笑,“奴婢是後來買進來的,未買進來的時候抱過小姐。”
“當時接生的時候你在旁邊?”慕芳菲覺得這樣的話自己都不信,麗娘年紀不大,當時不過十幾歲必是沒法當接生婆的。而當時蘇氏生產,依照她謹慎的態度,根本不可能將一個外人放在自己產房中。
聯繫之前的話,慕芳菲有一個念頭,不會這麼狗血吧!盡向陣亡。
“小姐聰穎,應是想明白了什麼,正如同你所想的那樣。”
慕芳菲斂起驚詫的表情,一副面癱模樣,“哦?你倒是說說我在想什麼,看看你是否猜對了。”
麗娘笑了笑,並未直接言明,只道:“小姐這些年應該很瞭解那蘇氏,不管她這個人如何喜歡裝模作樣,卻是真的十分護短的。對子女的疼愛更是從不作假,可偏偏對小姐態度冷淡,小姐可曾猜過爲何嗎?”
慕芳菲心中驚濤駭浪,面上卻依然沒有表情,“指有所長,大約是我不夠出衆吧。可父親母親卻也從未曾虧待過我。”
並非是她爲這兩夫妻說話,而是確實如此,這僅僅指的是物資上。雖說院裡安排了許多有外心的丫鬟,可伺候上卻並沒有多怠慢。若她告狀,蘇氏絕對會痛斥,這點並不含糊。只是利用之心也十分明顯,對她的態度也十分敷衍,不出事萬事太平,可出了事就宛若個陌生人。若不是父母,這般態度也不算太惡劣。否則這些年她的小日子也不會過得這般逍遙,直至她後來說錯了話,讓他們知道她並非那麼乖巧,一切才慢慢開始有了變化。
麗娘笑了笑,“若他們敢虐待你,奴婢雖勢力單薄撼動不了大叔,可手裡也有些本事,魚死網破的能耐還是有的。”
慕芳菲更肯定了自己的猜測,她並不是定國公夫婦所生!這麼一來就解釋了這對夫妻爲何對她這般涼薄,即便是中間的,也不至於這般。從前她甚至以爲是自己多想,畢竟她不及另外四個討喜,慕芳馥是慕家最大的孩子,備受寵愛十分正常。慕允遒是慕家的長子嫡孫,被器重也理所應當,而下面的?鳳胎因爲罕見又吉利,所以備受寵愛更是不難解釋。而她這個不前不後的三中娘,容貌只是中上,遠不如姐姐,也沒有過人的才藝,本身又想着混日子所以刻意保持低調。雖然聽話,卻沒有特色,又不討人擔憂,被忽視也不是什麼奇怪的事。
只不過隨着長大,利益糾葛之事越多,她才發現越不同來。只是從來沒有想過她不是親生的,畢竟依照定國公夫妻兩人如此能生,根本不需要抱養孩子,還不曾對外說起她是撿來的。所以完全沒有往那方面想,可麗娘這麼一提,也不由讓她生疑。
這真是太狗血了!她不僅穿越了,還穿越到有這樣離奇身世的身體裡!爲何沒說明白就覺得離奇,沒聽麗娘說能魚死網破嗎!要不是有些本事的,怎麼敢這般說話。
可慕芳菲依然不敢完全相信麗孃的話,如果麗娘說的是真的雖然推測可以成立,但是若是假的,那麼就完全不成立了。不過是麗娘故意挑撥罷了!
“明人不說暗話,咱們也不兜圈子,你的意思是我並非是慕家的子孫?”
麗娘點了點頭,不再賣關子,“原本奴婢也不想再提起此事,只想隨了小姐和姑爺的願望,讓小姐一輩子像個普通人一般,平平安安的度過。可實在是這兩夫妻胃口越來越大,想要吞掉小姐和姑爺留給小姐的嫁妝,這才斗膽站了出來,破壞小姐的安寧。”
慕芳菲笑了起來,“僅僅是爲了一份嫁妝?”
騙誰呢!
麗娘並未因爲被質疑而惱怒,反而誇讚道:“小姐有這樣的心機,奴婢深感安慰。若是嫁給尋常人家,這般天真容易相信人是幸事,可小姐要嫁入皇家,便是災難了。”
“別在這裡給我帶高帽子,有事說事。”
“麗娘確實有私心,小姐和姑爺當初之所以會把小姐讓這對夫妻撫養小姐長大,是因爲把這對夫妻當做了友人,十分信賴。所以不希望破壞你們之間的感情,畢竟他們沒有撫養你長大,不想破壞你們之間的感情,更是因爲不希望小姐會難過。不曾想,這對夫妻並非面上這般模樣,心中竟然也是??的。這些年對小姐雖不算虐待,卻也不好,這邊罷了。前段時間發生的事讓我恨不得將他們毒死!現在他們還想把主意打到你的嫁妝上,奴婢便是忍不得了。”麗娘憤恨道,眼中迸出怨毒的光芒。
慕芳菲心中明白這麗娘必定沒有說明全部真相,卻也不惱,兩人現在都不曾信任對方,藏着掖着也是正常。
“那我的親生父母是誰?我又如何能相信你的話?”
麗娘斂起怨恨,“小姐您並非是純正的中原人士,而是有摩族人的血脈。所以你出生的時候就紋上了我們族人特有的紋身,只是爲了隱藏你的身份,您的母親用特殊的藥水製成,小姐只需將自己的身體浸泡在鹽水裡就能看能看到腰部有一朵紅色妖蓮。”
慕芳菲詫異,她還真不知道有這樣的事,鹽水……那不就意味着若是大汗淋漓的時候就能看見,可她一個深閨女子這樣的情形少,而且都被厚厚的衣服擋着,又在背後也是瞧不見的。
摩族人?這般一來也說得通了。慕芳菲出生的地方就在摩族人盤踞的南疆鄰縣,當初定國公被派到那裡,還有老夫人的手臂。那裡條件艱苦,毒蟲極多,還曾有官員被毒蛇咬死在那裡。
摩族人居於南疆,爲南疆主要的族羣,南疆王歷代都是摩族人,頗有些前世苗族的感覺。雖然南疆遠不及大炎富饒鼎盛,人口也沒那麼多,可他們居於山林之中,最是熟悉山林。而南疆那裡遍地是毒蛇毒蟲,南疆人各個擅長使毒,只要回到山林簡直無人能敵。南疆兵更有狼兵之稱,是最爲兇狠的一隻部隊。
不過好在南疆人只是守着自己的地盤,並不喜歡征戰,所以邊疆倒是安寧。只是也不允許外界人入侵,甚至多年以前不允許與外族通婚,否則會找到極刑。可南疆之域是大炎通往他國畢竟要道之一,所以大炎必須要將南疆收復,這一仗打得慘烈,後來經過多方談判纔在那裡開闢了一條路。而大炎又給南疆首領異姓王的稱號,每年還會給相應的物資犒勞,這才化解了僵局。
兩族通婚也不過從十年前開始,慕芳菲生下來的時候,南疆那邊還是很忌諱的。即便是現在,兩族通婚的也不多,南疆人過着自己的日子,不喜歡外來文化的入侵。也對外面的東西不敢興趣,只是不會像從前,若敢與外族人通婚就要處死,只是現在歧視依然不少。這也是大炎無可奈何之事,莫看南疆面積不大,人口也不多,還分散在山林裡,有人形容他們像猴子一樣,還住着樹屋,可擁有自己的世界。
這個世界沒有娛樂,加之慕芳菲也想更多瞭解這個世界,所以平日除了練習魔術,還會翻閱雜書看那些奇聞異事。就曾經看到介紹南疆的書籍,還曾提起過他們特別喜歡的紋身。而火紅妖蓮,是摩族人的圖騰,非一般人可以紋上去!而且還是這樣特殊的藥水,她的母親只怕來路不淺。
果然是被穿越大神照顧的人嗎,不來點牛逼身世都對不起穿越女這個稱號!慕芳菲忍不住吐槽。
“我的孃親應是摩族人吧?她到底是何身份?”麗娘稱自個的父母爲公子、少夫人,這就意味着她是父親的丫鬟。麗娘一看就是大炎人,所以慕芳菲纔會這般猜測。
麗娘見此明白慕芳菲已經信了七七八八,笑容比方纔更加真摯,“小姐猜的沒錯,您的母親是摩族人,父親是大炎子民。小姐的父母身份不一般,只是如今奴婢還不便告知於你。待到小姐真的相信奴婢的話,奴婢必是會把當年之事原原本本告知小姐。”
慕芳菲擰眉,“話說到一半,有你這樣辦事的嗎?!”
若是原身,聽到這樣的話豈不是要急死了。
“非奴婢喜歡繞圈子,只是事關重大,這裡也不是方便說話的地方。小姐只需要知道奴婢絕無加害你之意,不過是想讓小姐奪回屬於自己的東西!”
“不僅僅是嫁妝吧?”
麗娘並不否認,十分乾脆的應了,“是!只是目前最重要的是嫁妝,那是公子和少夫人的心血,不可落入賊人之手!”
慕芳菲不以爲然,“既然我的親生父母將我交給父親母親撫養,那些東西也自然由他們支配……”
“你怎可以說出這樣的話!你莫要忘了你是誰的女兒!”麗娘突然怒道,還惹來琉璃的警惕,一雙眼睛怒瞪過來,發出警告。
“我現在連我是誰的女兒都不知道,你的帽子未免冠得太大了些!”
麗娘這才反應自己失態,嘆了一口氣,“小姐是不明白那筆財富是多麼的龐大,當初少爺將那筆錢交給這對夫妻並沒有說全部都給小姐留着,而是說一半爲撫養費,另一半才留給小姐。可他們貪心不足蛇吞象,現在竟是想要全都貪了。奴婢也是不忍小姐被欺瞞啊……”
說實話慕芳菲並無太大的感覺,大約覺得不是自己的東西,再加上她不是原裝貨,對於這對未曾見過面的父母也毫無所知,所以也就覺得很無所謂。她若是容易嫉恨別人有自己沒有的,這些年早就在這後宅裡鬥得不亦樂乎了。對她而言差不多就行了,那麼多財富用也用不完。
可這些是原身父母留給原身的,總是不能坐視不管,慕芳菲嘆道:“可我如何奪?你連我親生父母是誰都不肯說,又如何願意敢出面作證我不是他們的親生女兒?而且,你這般遮遮掩掩,只怕也不願意我的身份透露出來吧?我雖然不知道爲什麼,可這般一來,我怎麼去讓他們把那些吐出來?我甚至連這筆錢都不知道是否存在,又如何去爭?”
麗娘目光閃爍,慕芳菲冷笑,只給她拋個信息就讓她去爭,她就算是穿越女也不是萬能的啊!慕芳菲甚至更加肯定麗孃的目的不是那麼單純,簡直就是丟個信息,前面有錢快去搶,然後希望她火急火燎去撕逼。偏還有無數種約束!
慕芳菲現在根本沒有辦法打那些嫁妝的主意,她就要嫁給景陸離,若父母身份不可言語,那到時候可就麻煩了。現在不知道有多少人盯着這個位置,絕對會讓她死無葬身之地,她就是再貪財也不可能爲了錢將自己架在火上烤。
“難道就這麼便宜那對夫妻?”
“否則又能如何?我的親生父母既然不希望我的身份曝光,還將這麼多錢交給他們,只怕不是信任,而是無可奈何。只能把希望寄託在二人人品上,事實證明所託非人,這個啞巴虧是要吃定了的。”
麗娘心有不甘,可卻也想不出解決的法子。只道:“小姐您至少要多爭取些,嫁妝務必要比肩那慕芳馥。否則明明您纔是千金貴女,結果反倒是讓對方搶了去!您可是要成爲王妃的人,嫁妝絕對不可比一個側妃要單薄。否則無法在世間立足,明明小姐腰纏萬貫,卻因爲這樣的事而落得淒涼,實在是讓人氣憤!”
“我自然會爲我自己打算,只是下次我不希望再聽到這樣含糊的回答,你若是想不清楚自己要說的話,就莫要再來找我了!”說罷慕芳菲與不與麗娘廢話,直接錯身離開了。
麗娘還想說些什麼,最終沒有說出口,只深深嘆了一口氣。
琉璃並未詢問慕芳菲那麗娘尋她所謂何事,只是看着慕芳菲臉色不好,安慰道:“小姐,莫要聽那人胡言亂語,也不知道哪裡冒出來的,只怕是看小姐您過得太風光所以嫉妒,纔會口無遮攔,不用放在心上。”
慕芳菲笑了起來,“琉璃越發會哄人了,方纔之事莫要傳出去,以後此人尋我也不要攔着。”
“是。”
慕芳菲回屋裡就去用鹽水試驗了一番,果然在腰後面看到一隻妖豔的紅蓮盤踞着。火紅似火,說不出的詭異。而且刺身的手藝非常高,就連前世那些紋身館都無法比擬。栩栩如生,甚至能看到荷葉上的水珠。
那個女人並沒有說謊,這樣的技藝在大炎也是沒有的,按照書中所說唯有摩族人而且是摩族人地位極高的人,纔有資格紋上如此美麗如畫的紋身。
她的親生父母到底是誰?當年摩族人還不可與外界通婚,是不是因爲如此,所以才把她交給了定國公撫養。可是她的父親呢?莫非因爲犯了忌諱所以被咔嚓了?那他父親的族人呢?
太多太多的疑問灌入腦中,讓慕芳菲無法解惑。她方纔那般無情,不過是不想被麗娘要挾。那麗娘明顯不僅僅是爲了讓她知道真相而來,必是有自己的心思。若她沒有猜錯只怕還與景陸離有關,若她只是嫁給一個普通人,興許就不會如何了。並非她多疑,而是這些天發生的事讓她有所感悟。成爲一個皇子的正妃,這個名頭還是很嚇唬人的。而說不好奇是假的,她雖然不是原身,卻也用這個身子生活了這麼多年。雖然對親生父母沒有感情,卻不妨礙想要知道事情由來。
這件事讓她對定國公夫妻更加心寒,即便他們對她有恩,也被磨走了不少。若真如同那麗娘所說,嫁妝豐厚,之前想要讓她嫁給劉家人,還要換取銀錢,還真是把她當成搖錢樹了!
慕芳菲想了兩個晚上,最終還是放棄將這件事告知景陸離,讓他幫忙查探當年真相。她還是不敢完全相信這個男人,哪怕現在對方是真誠的,可誰又知道未來如何?景陸離是個有野心的人,根據韓菲夢表現出來的總總跡象,這個男人可以到達的高度興許是現在無法想象的。
那樣的話二人是否還能如初一般就十分難說了,在朝堂中顛沛之人,站在那個高高位置上的人,很有可能就會變了。到時候她沒有比肩的實力,必是會被狠狠的踹下來。自古最無情莫過於皇家,她不能讓任何威脅到她的地位和生命的因子提前紮下。麗娘這樣半遮半掩,不就是想利用她的惶恐來利誘威脅嗎。
將那些最吸引人的財富說起,就是提前拋出的誘餌,這個誘餌確實十分吸引人。錢雖然不是萬能的,卻是能讓許多事變得更加容易。慕芳馥需要銀錢在趙王府立足,慕芳菲想要掌控宣王府,也同樣如此,甚至不必慕芳馥用的少。景陸離的後宅可是豐富多彩得很呢!
而偏偏定國公府將大部分的資源都投給了慕芳馥,慕芳菲就顯得拮据了。兩人的婚禮相差時間不多,若慕芳馥的嫁妝豐厚,她的單薄,必是會引來恥笑。這個世界十分殘酷,女子的嫁妝十分重要,甚至決定着未來在婆家的地位。因爲嫁妝多少不僅僅彰顯了自己所擁有的財富,更是彰顯了在孃家地位。若是沒有分量,那在婆家也別想被尊重,若孃家十分看重,婆家不管做些什麼是都得掂量掂量。
十日之後,麗娘首先憋不住了,主動尋慕芳菲提起她的身世。
“現在願意說了?若說一半藏一半就要莫要開口,待你覺得時機成熟的時候再開口也不遲。”慕芳菲抿了一口茶,淡淡道。
麗娘臉色頗爲窘迫,解釋道:“並非奴婢故意賣弄關子,而是擔心小姐尚且年幼,怕您沉不住氣,所以纔想着過一段時間再說明白。”
慕芳菲只是意味深長的笑了笑,騙三歲小孩呢,告訴你你的父母不是親生的,然後又不告訴你親生父母是誰,只說養父母貪了親生父母留下的財富,呵呵,慕芳菲都不想吐槽了。
麗娘這段日子看慕芳菲完全沒有受到影響,心中不免焦急起來,而這次自個的籌碼也沒有了,態度比之前更加恭敬。
“小姐,你可知道任家?”
“任家?你說的是五姓中的任家?”慕芳菲挑眉道,任家爲有名的世家,與慕家這種根基淺的家族不同,已經鼎盛了數百年。爲大炎最有名的勳貴之家,哪怕現在敗落,可餓死的駱駝比馬大,依然在大炎赫赫有名。
“是,小姐您便是任家的嫡系子孫。爲曾經任家最爲有富有才名人稱逍遙公子的任璉之女!”
慕芳菲愣了愣,她之前就猜測自己出身不一般,卻是沒有想到會有這樣驚人的身份。任璉此人她也認識,還曾經讀過他撰寫的遊記。話說回來,關於南疆的遊記,讓她知曉紅色妖蓮的那本書就是任璉寫的!此人非常有才華,而且遊歷了許多地方,讓人羨慕不已,這樣的人竟然是她的親生父親?!
只是任璉早就已經病死他鄉,甚至連屍骨都未能拿回去安葬,一時令人惋惜。而至此之後,任家敗落得就更快了,如今已經沒有什麼卓越之人,只怕再過兩代就無人再想起曾經有這樣的一個鼎盛家族。
算算任璉去世的時間,就是在慕芳菲一歲左右的時候。而那時候任璉確實也是在南疆的,那本遊記就是他最後的著作。那時候她看的時候就覺得有些不對勁,任璉的遊記還會附上自己的情感抒發,還有一些詩詞等等,所以不僅僅具有科普性,還很有文學價值。
慕芳菲本事最不耐煩看這些的,但是任璉寫的卻是讓她十分感興趣。當時她就好奇,南疆篇明明前期十分豁達驚歎,中期透着甜蜜喜色,這些都是與從前狀態都不同的,可後期卻讀出了濃濃的哀傷。她原以爲是任璉當時已經知道自己的身體不適,所以纔會抑鬱而起,現在想來並非如此。那裡的哀傷明明透着許多信息,似是不捨和無奈,還有其他什麼東西。
任家家大業大,一直紛爭不斷。任璉當初之所以會遊歷天下,就是因爲不耐煩任家的爭鬥才離開的。若麗娘說任璉給她留下了鉅額財富那也是有可能的,任家這麼多年的積累,好東西還是不少的。貌似她記得當時任璉死後,任家就鬧出過醜事,就是爲了錢,好像是尋不到一大筆錢而惱羞成怒,幾房人家大打出手,就連皇上都驚動了。
這件事也使得任家名聲越發差了,任璉纔剛剛死去,後頭的人就開始爭鬥起來,着實讓人看盡了笑話。
“我的父親是任璉,那我的母親呢?”
麗娘並未直接回答,而是問道:“小姐可知道摩族人的聖女?”
慕芳菲驚詫不已,“你說我娘是南疆聖女?!”
麗娘點了點頭。
慕芳菲現在不只是驚詫了,而是震撼。
南疆聖女世代由南疆王的女兒擔任,由摩族巫師算命而定。莫要聽聖女這個詞這般美妙,實際對一個正常的女子來說同樣也是殘酷的。聖女爲保持自己的‘純淨度’,在飲食穿着住宿等等都非常講究,按照遊記上說,吃的東西聽着很動聽,實際宛若酷刑,想想一個大活人只能吃花,喝的水是露水,還是規定的花朵中的露水。還有一些水果,長年累月皆是如此,沒有營養不良簡直天理不容。
不僅如此,還要修行,簡直和小?女睡繩索差不多。可那是武俠世界,這裡卻不是!還有總總奇奇怪怪的規定,當時慕芳菲都歎爲觀止,無法理解這裡的含義。也徹底將南疆摩族人和前世苗族人區別開來。她所知道的苗族人可沒有這些古古怪怪的東西,就是傳說中的蠱以及五毒教比較嚇人。
不僅如此,聖女是不可成婚的,準確說是不可與男子有染,以免破壞自己的純淨度。這還罷了,前世也有國家有類似聖女,可到了一定歲數就會被新任聖女取代,‘退役’的可以結婚生子,也可以繼續單身。這裡是絕對不允許的,不僅如此,新聖女誕生之後,老聖女就要活到頭了……
而且死的極爲慘烈,生生被餓死的。說是新聖女誕生,老聖女成仙,被關在規定的地方活活餓死。其實按照慕芳菲想的,這麼個吃喝睡法,也活不了多久,很快就骨質疏鬆啊等等併發症。而且那些聖女幾乎都是白髮,慕芳菲正想吐槽,廢話,沒有鹽吃能不白髮嗎!
慕芳菲當時看到這些,真是爲這些聖女掬一把淚。到底是誰想出來的模式,簡直太虐了吧。當然好處也是有的,那就是擁有無比高的地位,所有人看到聖女都是跪舔的節奏。
沒有想到她的母親竟然是聖女!而且據她所知,南疆已經許多年沒有聖女了。據說是之前的聖女已經死了,可是新的還沒有出現。這讓摩族人惶恐不安,年年舉行大型祭祀大會,祈求天神賜予他們安定全族人的聖女。
“我的母親也不在世了?”慕芳菲有些恍惚道。她能慶幸自己不是原裝貨嗎,剛有了親生父母可以憧憬一下,沒過幾天就知道兩個都已經翹辮子了。
麗娘眼底盡是哀傷,“當年您的父母被發現有私情,少夫人躲避了很久最終也不能逃過,生下你之後就被抓回去了,生死未知,不過凶多吉少。”
慕芳菲深深嘆了一口氣,可接下來就被轟了腦袋。
“小姐,您可知我爲何不敢將你的身世揭露,然後去尋那夫妻的麻煩嗎?”
慕芳菲心中咯噔了一下,聲音都有些發顫了,“爲,爲何?”
“您就是下一任聖女,南疆這麼多年之所以沒有聖女,是因爲您流落在外的緣故。少夫人不想你經歷她那樣的人生,希望你能健健康康快快樂樂的成長,所以纔會讓奴婢死死隱瞞這個秘密。定國公夫婦知道其中緣由,知道你的身份不可公開,所以纔會這般肆無忌憚。”
慕芳菲腦袋被炸了一下,整個人都不好了!如果她被摩族人發現,即便她身處大炎,依照兩邊關係她必是會被抓回去做那撈門子的聖女!慕芳菲直接軟下身子,心中無比惶恐,她看過遊記,這部分寫的也十分詳細,知道這是根本不可能抗拒的事。雖然對於很多摩族人來說這是無比的榮耀,可也總有像她的親生母親一樣不甘於忍受之人。而她已經享受了這麼多年,還擁有多一世的記憶,哪裡能做那樣的事。
“呵呵,我已經被凡塵俗世和食物荼毒了這麼長時間,應該不會拉我回去了吧?”
麗娘苦笑,“小姐若是看了公子的遊記,就不會這般說話了。”
慕芳菲直接癱軟在椅子上,她看過所以她知道!若是被荼毒,那就要大清洗!清洗的過程,還是不要描述的好,簡直堪比滿清十大酷刑!
她這哪裡是牛逼身世,完全是苦逼身世啊!要是她被外人知曉,慕芳菲眼前飛滿了蒼蠅。
麗娘見她臉色煞白,連忙道:“小姐莫用擔心,他們尋不到這裡,他們以爲你已經死了。即便巫師有所懷疑,卻也是查不出來的。”
原來,當年蘇氏確實有一女,和慕芳菲前後一起出生的。沒出生之前,兩家人還約定若是一男一女就結爲夫妻,誰料到都是女兒便是爲姐妹。可後來蘇氏所生的女兒在三個月的時候夭折了,而慕芳菲的生母也被摩族人尋到蹤跡,情急之下就來了個調換,這才讓慕芳菲倖免於難。
而後任璉病重就委託定國公將慕芳菲作爲自己的女兒撫養長大,於是便是有了後來之事。
“等等,這麼說來,我豈不是要被這兩夫妻以此要挾?”
“莫用擔憂,若他們敢將你的身份透露出去,他們也不得好下場。隱藏摩族人的聖女,這可是天大的罪過,就是連大炎皇帝也無法庇佑的。”麗娘冷哼道。
慕芳菲這才稍稍舒了一口氣,“那我若是成婚了,是不是就自動擺脫了聖女身份?”
麗娘苦笑,“小姐既然已經看了遊記,何苦三番五次的詢問。若是這般簡單,何苦瞞得這般深。若不出現下一任聖女,你都無法拜託這個身份。”
慕芳菲徹底蔫了,她不過想要自我安慰一下而已,結果現實是殘酷的。當聖女也太倒黴了吧,完全沒有辦法計算自己還能活多久。不對,新聖女誕生,她這個老聖女也就嗝屁了!
慕芳菲簡直欲哭無淚了,這身份簡直是定時炸彈啊,不知道什麼時候就爆炸了,她就名正言順的嗝屁了!還是活活給餓死,餓死之前還要‘大清洗’一回,這是遭的什麼罪啊。
穿越大神你敢不敢不要這麼坑!
“既然如此,你讓我如何去爭?”
麗娘臉色黯然,“奴婢也是實在氣不過,卻無法破解,所以纔將這些告知給小姐。哪怕您爭不過,這筆債你記着,以後飛黃騰達的時候一一討回!”
慕芳菲無語,你解決不了就把這麼個炸彈讓給我,就不能讓我繼續傻白甜的生活下去嗎。現在讓她還怎麼甜起來,晚上想起被抓住就渾身發寒啊。她既然能穿越,就會相信世界上有詭異之事,興許那巫師是真有些本事的,不是現代那些跳大神的只會騙錢。若哪一天尋來……
慕芳菲覺得自己有些眼暈。
慕芳菲擺了擺手,“算了吧,不過些身外之物,就當他們這些年爲我承擔這些風險以及養育我的報酬好了。”
慕芳菲總算明白蘇氏爲何對她這般態度了,誰收了這麼個炸彈心裡也不痛快啊,若是事發,只怕他們也沒有什麼好下場,整個人都要減壽了。
麗娘直接蹦了起來,雙目迸出憤怒的火光,“小姐,你不能這麼算了,他們可是你的殺死你的父親和母親的仇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