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當——
慕芳菲一時沒注意,將桌面上的茶杯掃到了地上,頓時碎成一片片的。
“小姐,怎麼了?”琉璃在外頭守着。一聽到動靜,不由分說直接衝了進來。
慕芳菲擡手讓她出去,“無妨。我只是不小心打翻茶杯而已。你先出去吧。”
琉璃掃了麗娘一眼,一副警告意味,“是,奴婢就站在外頭,誰也別想作亂。”
說罷,便是出去了,還將門給帶上。
慕芳菲此時已經冷靜了不少,“你這話是何意?我的親生父親不是病死的嗎?而我的母親也是因爲被拉回族裡才失去了性命,如何扯到他們兩人頭上啦?若真是他們二人所謂,我的親生父親也不是蠢人,怎麼可能會將財務和我交給他們?若他們是奪得,爲何又要養我這個禍根。早除了才幹淨。”
麗娘冷哼,“雖不是他們親手殺死,也是因爲他們而起!當初蘇氏生下三女兒的時候,大約是不適應那裡的氣候,身子骨十分虛弱所以生產時候血崩。少夫人醫術了得。若非有少夫人在,莫說那個女兒,就是連蘇氏估計也是活不成。可因爲當時身子虧得太厲害。所以少夫人爲了救蘇氏的命,必須要尋一味非常難尋的藥,才能讓蘇氏逢凶化吉。那味藥是摩族人獨有,當時定國公哀求,少夫人又是個心軟之人,加之兩家人一直十分友好,所以便冒了險回去尋,結果暴露了行蹤。不過一個多月摩族人就招來了,硬是將少夫人給拖走!”
慕芳菲不知該如何描述自己的情緒,只是搖頭苦笑。大約並非從心底認同,覺得所謂的親生父母依然只是陌生人,感情並沒有沒有那麼深,所以慕芳菲並不覺得這與定國公兩口子有何關聯。她就算是再不喜歡這對夫妻,可也不能太過極端的譴責對方,總要實事求是的好。即便因爲他們而起,只要不是被威脅利誘,那這筆賬就算不到定國公夫妻上。
“雖然因他們而起,可母親既然會救他們就會預想到這個結果,這是母親的善良,既然母親決定這樣做,父親也同意了,出了事也怪不得他們,畢竟這些都是意外。”
麗娘皺起眉頭,“小姐,你真是太善良了,這樣的性子雖然令人讚歎,卻是容易吃虧的!還是他們撫養你長大,就讓你忘記了自己的親生父母!莫要忘了他們是害死你父母的人,若不是他們,你現在就是掌上明珠,公子和少夫人必是會將這世間最美好的東西都給你,而不會讓你受到一點委屈!”
慕芳菲搖頭道:“我只不過是就事論事,總不能讓無謂的仇恨衝昏了自己的頭腦。”
麗娘沉默片刻,又道:“小姐這般思慮也有道理,可若僅僅是這樣,奴婢倒也不至於如此。這些年奴婢明察暗訪,當時奴婢就非常好奇,少夫人雖然身份敏感,摩族人尋找已久,可少夫人掩飾得很好,且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如何會被外頭的人曉得?況且公子並非一般人,身邊伺候的人也不多,裡裡外外都是奴婢和幾位信得過的忠僕,當時連奴婢都不知少夫人的真實身份。少夫人的身份到底是誰泄露出去?
還有公子雖然深愛着少夫人,卻並非沒有擔當的男子。即便少夫人被帶走,也會奮發圖強竭盡全力去將少夫人接回,哪裡會鬱鬱寡歡生病而死。公子從小學習武藝,身子骨一直很好,可那時候竟是說病就病。但是隻以爲是公子思慮過重,受到重擊之後纔會病倒的。可後來奴婢發現事情根本沒有那麼簡單!公子分明是中了毒。”
慕芳菲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你說的是真的?”
“千真萬確!”
“你懷疑這一切都是他們做的?”
麗娘點了點頭,慕芳菲眉頭緊蹙,“可有證據?”
“這裡最大的受益者就是他們,不是他們做的還能是誰?!”麗娘篤定道。
慕芳菲沉默了,這樣的邏輯雖然也說得通,可是在沒有證據的時候,她是絕對不會輕易相信的。
“這些年你就沒有查到什麼蛛絲馬跡?”
麗娘羞赧,“奴婢無能,並未能抓到這兩個狗賊的把柄。”
“所以一切只是你的推測?”
“奴婢敢用腦袋發誓,必是這對夫妻所爲!”麗娘十分激動道。
“沒有證據一切都不作數,也許一切只是巧合,或許是父親的安排,故意讓居心叵測之人得不到。”
麗娘想了想道:“我之前也曾懷疑過任家,可當時那裡根本沒有任家人,他們的手伸得沒那麼遠。不過公子仙逝之後,任家就曾過來鬧過,想要尋找公子留下的鉅額財富。可什麼都沒尋到,這才訕訕離去。這也引來了後頭任家的爭鬥,因爲都彼此懷疑對方已經提前佔了這筆財富,否則怎麼會憑空不見。任家雖然子嗣衆多,可真正的嫡系不過是公子這一脈,所以任家這麼多年的積累都是公子掌握的。雖然這些年因爲任家衰敗而失去不少珍寶,可底子在依然擁有許多稀世珍寶。那些東西是用金錢買不到的,若能成爲小姐您的嫁妝,必是能添一份光彩!”
任家如何敗落,慕芳菲也有所聞,當時還感嘆連連,沒有想到自己會是其中的一份子,真是造化弄人。
麗娘見慕芳菲一直不爲所動,不知道慕芳菲到底想些什麼,不由着急起來,“小姐,奴婢也不想打擾您的清淨,只是不希望您認賊作父!現在又要被賊人壓下屬於你的財富,奴婢只能違背公子所託,將事實的真相告訴你。”
“我的父親在臨終前交代了你什麼?”
麗娘眼神閃躲,最終還是老實交代,“當時公子將所有奴僕都打發走了,說是以後的路讓小姐自己走,不讓我們去幹擾小姐的生活。可奴婢實在放心不下,錢帛動人心,誰知道這對夫妻是否會拿錢辦事,所以就藉着他們買奴僕的時候混了進來。”
這般聽好像太過無情,可慕芳菲卻能理解任璉的決定。既然將她託付給別人,就要完全信任。再加上若是出事那些奴僕又能做些什麼?況且慕芳菲還有這樣敏感的身世,不管定國公是何人品,他只能賭一把。讓慕芳菲完全不知道自己的身世,也不會有人多嘴,這一家人有可能還會稍微將養大的慕芳菲當做自家人,稍微能夠庇佑一二,否則就會起反作用。
任璉又不敢把慕芳菲送給其他人養育,這樣的身份必須要遠遠離開南疆,離開摩族人能觸及的地方,才稍微安全,而當時他能信任的只有定國公一人。
“爲何當初我的父親母親沒有遠離南疆?在那附近豈不是非常危險?”
麗娘嘆道:“少夫人從小以聖女要求養大,身體裡需要摩族人一種特質的東西,那東西少夫人雖然也會做,可有些材料唯南疆所有。而且那些東西是無法運輸,需要新鮮的,所以只能在附近居住。這也是當初聖女消失,摩族人並不擔憂的緣故。大家只以爲聖女是去遊歷,這也是常有之事,並不知道原來已經結婚生子。直到有人告密,這纔有摩族人出現將少夫人抓走。”
慕芳菲點了點頭,看來這個世界有很多神奇的地方,否則按照她以前的知識,依照摩族人養育聖女的方法,根本只能養出一個營養不良的病秧子。可他們既然能將這個習俗延續這麼多年,不敢說完全正確,但是絕對有他們獨特的方式。纔會讓聖女不會過早夭折,雖然新聖女誕生老聖女就要死去。可是按照資料顯示,大部分都是老聖女已經年邁或是身體衰弱的時候,新聖女纔會誕生。盡反土扛。
不過也不乏有倒黴的人,只是數據比例尚少。可慕芳菲的親生父母不想讓這一點點概率會降落在自己的女兒身上,所以纔會選擇了這樣的方式。
“你可想要換個去處?”
慕芳菲之前派人查過麗娘,知道麗娘已經有三十多歲卻並未成婚,一直默默無聞又勤勤懇懇的在浣衣房裡工作。從麗孃的眉眼裡,也能看到這個女子曾經也曾貌美過,雖不至於傾國傾城,卻也是小家碧玉。可現在歲月的痕跡佈滿了面龐,三十多歲並不算大,可已經佈滿老態。因爲常年泡水,原本白嫩的雙手變得極爲粗糙。整個人比實際年紀要老上十歲,若這樣的女子爲了她而如此,不管心中是何目的,也實屬不易。
可即便如此,慕芳菲也不會喪失自己的原則,不管何事都必須要講證據。
既然知道麗娘這個人的存在,慕芳菲就不會放任不管。雖然以她現在在府裡被受到重視的程度,要弄個奴僕十分容易,可不想打草驚蛇,不過她藉着流蘇將麗娘攬於自己的名下。這樣的人總不好流落在外,若是有恩就要好好相待,若是想要威脅或者其他目的,她也好控制住。
麗娘眼睛一亮,隨即又暗淡下來,“奴婢在浣衣房裡也無所謂,只是奴婢想要一直追隨着小姐。”
慕芳菲並不意外這樣的答案,道:“未免別人懷疑,你在我身邊伺候便是算了,不過我可以把你放到我名下的田莊裡,如何?”
慕芳菲現在雖然還沒有屬於自己的田莊,不過很快蘇氏會爲她準備作爲嫁妝的。即便他們不願意,可這是皇上賜婚,多少雙眼睛盯着。蘇氏這樣的‘女子典範’是不會在這上頭出岔子的,所以慕芳菲一點都不擔心。而她不希望麗娘在身邊伺候的原因很簡單,她依然無法信任麗娘。麗娘現在不過是張嘴一開一合就將從前發生的事說道出來,誰又知道有幾分真假?這樣的人太危險,她可不能將一隻有可能咬自己一口的毒蛇放在身邊。況且她也不會虧待對方,彼此擁有一定距離是最好的。
麗娘有些失望,可也知道她與慕芳菲並無感情,雖然說了驚天秘密,可也是糊里糊塗的,哪裡會得到慕芳菲信任。雖是不樂意,最終仍是道:“全聽小姐安排。”
“那你就先委屈一些時日,如今我還不太好着手安排。”
麗娘並無異議,這麼多年都忍下來了,哪裡還在意這一點時間。
慕芳菲因爲這坑爹又狗血的身世弄得極其無奈和煩躁,根本不似在麗娘面前一般那麼淡定。尤其還知道了無緣相見的父母死亡原因,雖然不一定屬實,卻也在心中紮下了根。她雖然不是原身,可因爲對原身大約是有種奪舍的愧疚感,加之大約她已經融入了這身體,所以對於血緣上的父母還是有些憧憬的。加之她之前看過任璉的作品,對其十分欽佩,實在不希望這樣的英傑死得不明不白。
可如今她根本不知從何下手,這些年混沌度日雖然清閒愉快,同時也失去了許多。她在這個家中最無成就感,也沒有刻意結識一些能用得上的人,這般一來就舉步難行了。想要探查當年之事,就必須要去從前他們待過的地方,可她如今哪有那個實力和人脈。
而且慕芳菲自打知道自己就是那坑爹的聖女,一連幾晚都夢到自己被折磨,那種痛苦的滋味實在是太真實,讓她好幾晚都沒有睡好。見麗孃的時候若非施了些粉黛,將自己糟糕的氣色和黑眼圈遮擋住,必是無法表現出那般淡然,並不太信任的模樣。
“小姐,你吃得越發少了。可是奴婢今日給你燉的這些東西,小姐不喜歡?”流蘇見慕芳菲只寥寥幾筷子就停下,擔憂道。
大炎流行兩頓飯,只有高門大戶纔會有三頓,但是中間那頓並不是很在意,所以定國公府裡午膳都是在自個房裡食用的。慕芳菲因爲之前製作繡品,所以在自個小院裡砌了小廚房,平日只要自個掏腰包就能吃到喜歡的東西。定國公府大廚房廚娘們的手藝雖然都還不錯,可大廚房出的東西終歸還是不如自己小鍋小竈來得味道好。況且拿到這裡就要步行十來分鐘,雖然有暖爐卻也總覺得味道變了。
再加上慕芳菲打點的錢一直很少,之前又因爲各種事端備受冷落。大廚房也是看碟下菜的,雖然不至於苛刻虐待,可送上的東西卻遠不如夫人和得寵小姐少爺院裡。慕芳菲對吃食並不將就,所以這些也不在意,只是不容忍他們欺人太甚而已。
流蘇看慕芳菲這段時日食慾不振,便是親自下廚,可慕芳菲依然食用得很少,不免擔心起來。
“原來是流蘇的手藝,我就說今天這些東西有些不一樣。天氣越發熱了,所以我纔會不想吃東西,莫用擔心我。”
流蘇和琉璃對眼,琉璃搖了搖頭,自打麗娘出現,慕芳菲就這般了,她也不知是怎麼回事。
見慕芳菲執意不再用飯,兩個丫鬟也無可奈何。
“這可怎麼辦纔好?莫非小姐是爲了親事發愁?”流蘇擔憂道。
自打賜婚聖旨下來以後,除了當天震撼,定國公府裡很快又平靜下來。直到現在,蘇氏都不曾有所動,不免讓飛羽軒的人有些惶恐不安。這個時候就應該安排各種事宜了吧,比如請教養嬤嬤教導宮中的禮儀,籌備嫁妝,叮囑一些備嫁之事等等。可蘇氏卻毫無動靜,這不免讓人有些擔憂起來。
慕芳菲嫁給的可不是尋常人家,宣王再不如其他兄弟,卻也是堂堂皇子。若慕芳菲得不到母親的指導,以後嫁過去必是會鬧笑話的。而她們這些奴僕也會跟着不好,況且沒有安排,她們還不知自己何去何從呢。
琉璃不敢透露麗娘之事,便是道:“我也不知道這是怎麼了,小姐又沒有相熟之人,否則能說說話也好。”
流蘇覺得琉璃有所隱瞞,卻也沒有戳破,只是跟着嘆氣。
慕芳菲在屋子裡聽到兩個丫鬟的討論聲,心中不由一驚,她才發現她到這個世界竟是連一個好朋友都沒有!前世她雖然也是比較清冷之人,加上全身心都投入到魔術中去,朋友非常少,不過都是十分親密的。可到了這個世界,一來本身就不得不宅,二來她怕紛爭所以都刻意避開,這也使得她默默無聞的緣故。
雖說大家閨秀都極少出門,可交際在哪個時代都是有必要的。像他們這樣的高門大戶更是如此,能結交一些小姐妹也是對自己有助力。
慕芳菲賞菊會之前雖然沒有參加過大宴會,可親友之間走動的小宴席還是參加不少,像慕芳香和慕芳容都有自己的玩伴,慕芳菲卻完全沒有。慕芳菲聽到這話才發現自己多失敗,這也不怪她,她帶着前世的記憶,所以看那些都像個孩子。可偏偏這些孩子喜歡勾心鬥角互相攀比炫耀,她覺得十分不耐煩,所以也就歇了心。
現在經過這麼一提,才發現自己若一直這麼個狀態可是不行,她是要嫁給皇子的。景陸離又非甘於平庸或是逍遙度日之輩。這就意味着她以後會進出許多場合,若是不能將自己交際這個技能點亮,以後可就難以與其比肩。
慕芳菲揉了揉太陽穴,要嫁人就是麻煩,她必須要重新學習很多技能,事情還真是一來就一波一波的衝得你措手不及。
大約是心有靈犀,慕芳菲這廂正煩惱,想要出去走走,景陸離就爲她鋪平了道路。景陸離又利用冠冕堂皇的藉口,讓慕芳菲能夠出府活動。慕芳菲雖然現在也能夠主動申請出府,可遠不如蘇氏‘趕’她出門辦事來得好。否則一頂不穩重,喜歡到處亂跑的帽子就要扣下來了。
景陸離約定的地方並非以往常去的酒樓,而是頗爲偏僻之地,立於江邊的一個小莊園。這裡專門供給高官貴族的公子哥玩樂之地,佔地面積非常大,全都是園林風景。每一個包廂都是獨立的,進出不會被外人看到,裡面還有小廚房提供。現代的那些高級酒店在這裡簡直就是個渣,這裡的奢靡程度令人咋舌。慕芳菲有種在這裡消費一天,就能買一套房的錯覺。
“你倒是會選地方。”
景陸離笑道:“可是喜歡?”
二人就坐在亭子裡,吹着徐徐涼風,看着潭中盛開的荷花,真是美不勝收。
“還不錯,約我來有何事?”
景陸離搖頭嘆道:“莫非尋你來就非要有事才成?自從賜婚我就不曾見到你,想要見見你。”
慕芳菲不由耳根微紅,這就是傳說中的約會嗎?沒有想到景陸離一個古人竟是也這般前衛,在大炎有幾個男女有機會婚前約會,就算有也是提心吊膽見不得光的,哪有他們這般逍遙自在。
不得不說,看到景陸離,雖然對方沒做什麼慕芳菲就有一種喜悅感,這些日子的焦躁瞬間散去不少。
“越發油腔滑調了。”慕芳菲嗔道。
景陸離笑了笑,緊緊盯着慕芳菲,很快就發覺不對勁起來,“你的臉色怎麼這般難看?是不是病了?”
慕芳菲下意識摸了摸臉,她出門前刻意塗了脂粉掩蓋,所有人看到都說她瞧着氣色特別好,慕芳容還嘲諷她果然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完全沒有想到景陸離竟是瞧出不妥來。
“哪有,大家都說我現在氣色好。”
景陸離擰眉,語氣霸道,“丫頭,你越發不聽話了,有什麼事連夫君都不可說的?”
慕芳菲毫不客氣踢了他一腳,“還沒結婚呢,莫要胡亂套近乎。”
景陸離摟住慕芳菲的胳膊,慕芳菲想要甩開卻沒成功。景陸離的雙手像鉗子一樣鑲在她身上,雖並不會疼卻又奈何不得。
“放開!”
“不放。除非你告訴我怎麼了?早就聽說你最近不對勁,如今看來果然有事。”
慕芳菲瞪了他一眼,“你又派人監視我!”
景陸離並未隱瞞,“並非是監視,否則我怎會不知曉你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我希望你能親自告訴我、”
景陸離一臉認真,大約是開始轉變路線,穿着有了變化,顯得越發成熟穩重。俊眉星目,臉部線條如若刀刻一般棱角分明,讓人爲之心悸,讓人無法躲避。
慕芳菲無疑是的撫上這一雙能夠將人吸進去的眼睛,“我能信任你嗎?”
景陸離既是受傷又有些心疼,“莫非到了現在,你還不瞭解我是何心意?”
現在是認真的,以後呢?
誰也無法給慕芳菲答案。她只是知道在她從前的記憶裡,曾經有一個很好的朋友,爲人溫柔細心,對人非常的熱情友善,長得也十分漂亮。當時嫁給了大家認爲很平庸,可對她很好的男人。剛開始百依百順,可後來那個男人飛黃騰達了,就找了小三小四,對這個朋友也不再如從前。朋友鬧了幾次,並不是潑婦那般,而是明理說起從前感情。可那男人不僅沒有回頭,反而越演越烈,甚至後來離婚還要講這位好朋友淨身出戶,這就罷了,髒水還都往這位朋友身上潑,甚至還使用手段讓這個朋友莫名其妙爲他承擔了幾千萬的債務。
那朋友受不了這樣的重重打擊,又被高利貸逼得走投無路,最後自殺了。慕芳菲是個感情淡漠的人,可以一旦認同對方就會非常用心。出事的那段時間慕芳菲正好在國外巡迴演出,所以並不知情,得知消息的時候,那位朋友已經只剩下一個墓碑。慕芳菲當時沒有哭,只是不動聲色的拿出一部分錢尋爲偵探社查那個男人的有何黑歷史,能做出這樣惡劣之事,必是會有黑點。果不其然查了出來,她把所有證據都交給警方,那個男人下半生只能在牢裡度過。
可朋友已經離去,還是帶着傷痛和不甘,即便能懲罰卻也無法將一個活生生的人命挽回。
若那個男人一開始就是壞的,慕芳菲興許還沒有那麼多感觸。可她也認識那個男人,對她的朋友好得讓她都嫉妒過。可就是這麼一個男人,最後竟然說變心就變心,還用如此極端惡劣的手段加害曾經自己寵愛的女人。這讓對愛情對婚姻憧憬本就不深的慕芳菲直接嚇得一段時間對這些十分噁心,加之更着重事業,所以纔會變成個大齡剩女,直至穿越到這裡。
景陸離看着慕芳菲的眼底流露出哀傷,不由心中一痛,爲其撫平眉間的褶皺,“若你不想說也無妨,我並不想逼你,只是想要幫你承擔。”
慕芳菲想起很久沒有浮現在腦子裡的往事,心中無限酸楚,將頭主動靠在景陸離的寬厚結實的肩膀上,“讓我靠一靠,就一會。”
景陸離摟住慕芳菲的肩膀,“一輩子都樂於此。”
風吹過涼亭,垂柳搖晃,淡淡的花香飄過,煩躁的心逐漸平息。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慕芳菲離開了這讓她充滿安全感的懷抱,不管未來如何,更重要是今夕不是嗎。就好似她從前在意這麼多,結果年紀輕輕就去世了,只剩下後悔和惋惜。在最後一刻無比懊惱,要是早就知道如此短命就要去做xxx。結果有機會重生了,又犯同樣的錯誤。
景陸離雖然有些失望,可看到慕芳菲又恢復原來的神氣,嘴角不由自主勾起一抹笑。
“如何,我的肩膀治癒能力還不錯吧?”
慕芳菲噗嗤一笑,原本的旖旎瞬間散去,可這樣去讓她心中十分舒坦,原本訂婚帶來的壓迫感也消失不少。人還是這個人,何苦想這麼多。慕芳菲覺得自己真是越發矯情了,竟是會悲春傷秋。
“那誇獎你一回,確實挺可靠。”
景陸離一副受寵若驚模樣,“在下要銘記今日,終於爲慕小姐誇讚,實乃三生有幸!”
慕芳菲突然覺得自己餓了,這段時間都沒有好好吃東西,莫名其妙就不惆悵了,立馬覺得自己餓得全身發軟,“我餓了,有什麼好吃的,通通都上來。”
景陸離見她摩拳擦掌的模樣搖頭笑了起來,“你這段時日吃得太少,不可突然猛吃猛喝,會傷及脾胃。”
慕芳菲眯眼,“你又知道了!我在你面前還有什麼秘密可言,這也太不公平了!”
“所以你趕緊嫁過來不就對我的行蹤瞭如指掌了?”景陸離眨巴眼,長長的睫毛好似扇子一般,讓慕芳菲很想拔下來。
慕芳菲啐了他一口,“我現在纔剛剛入十四歲,你這般着急莫非是戀童?”
景陸離直接噎了一下,捏了捏她的?子,“你,你可真是什麼都敢說!”
慕芳菲撇了撇嘴,想起她的真實年齡又想起景陸離現在不過十八歲,不由老臉一紅,還不知道誰是老牛吃嫩草呢。
“我讓你做的東西可是做好了?”
景陸離紙扇一開,端得是風流倜儻的氣質,不得不說景陸離這身好皮囊實在是太耀眼,哪怕是草包模樣的時候,都俊逸非常。如今不再刻意僞裝,注入了智商,其光芒更是令人挪不開眼。只是言語依然欠揍,讓人嘴角抽抽。
“求我……哎喲,你這是想要謀殺親夫啊,什麼地方都敢亂踢,那地方可是你未來的幸福。”
慕芳菲饒是臉皮再厚也羞得通紅,直接抽走景陸離的紙扇,不停的往景陸離頭上敲,“我看你亂說話!”
景陸離連連求饒,嘴裡依然嘟囔,“話糙理不糙……哎喲,我錯了我錯了,我再也不敢胡說八道了。”
慕芳菲恨恨瞪了他一眼,“哪裡學到這些污言穢語,以後若是讓我再聽到看我怎麼收拾你。”
景陸離整了整凌亂的衣裳和頭髮,一聲嘆息,“本王娶了個河東獅吼回來啊,還好這裡沒人,否則本王明日就沒法見人了。”
“哼哼,你現在反悔還來得及。”
景陸離頓時一臉諂媚,“這哪能啊,我這人就是欠收拾,我方纔是心疼娘子打累了。爲夫幫娘子揉揉可好?”
慕芳菲直接被噁心得掉了一身雞皮,“你給我正常點!好歹頂着個王爺的頭銜,不狂霸酷拽點,你好意思做王爺嗎?”
景陸離不太明瞭爲何王爺就要狂霸拽,可心上人有所求豈有不應,立馬轉了一副嘴臉。目光深幽,線條冷硬,霸氣側漏,聲音低沉充滿侵略性。
“敢在本王面前叫囂,真是好大的膽子!”
慕芳菲正在倒水,被這麼一弄直接手一歪,水都給流出來了。
“你,你幹嘛?”
景陸離微微向前傾,目光冷冷的掃過慕芳菲臉上,讓慕芳菲寒毛都起來了。“女人,你真是越發大膽了。”
挖槽,王爺你絕壁看了言情小說啊!特麼表情神態一樣一樣就算了,臺詞都沒說錯!
若是看書,慕芳菲很想笑,可在真人面前,只覺得心裡噗通噗通跳得厲害。她終於明白爲何從前蘿莉都吃這一套了,果然很邪肆狂狷得讓人難以逃離這樣的專注。
“你,還是正常點吧。”
景陸離指尖挑起慕芳菲的下巴,威脅意味十足,“嗯?”
認識一個神經病簡直壓力太大,偏偏演技還是影帝級別。慕芳菲欲哭無淚,果然還是神叨叨點好啊,這麼霸氣側漏簡直讓人吃不消。
慕芳菲斂神,嘴角勾起一抹笑,眼睛亮亮的一副無辜天真的模樣,嗲聲嗲氣道:“王爺蜀黍好。”
景陸離腳底直接一滑,破功了。翹起大拇指,“你夠狠。”
慕芳菲笑得歡樂,這些天抑鬱之氣全都散去,果然還是神經病狀態比較適合她。
景陸離見此嘴角也浮起笑容,將兜裡的東西拿了出來,“你之前讓做的玩意,你瞧瞧可行?”
慕芳菲眼睛一亮,連忙拿了過來,這是一副撲克牌,與現代的略有不同,慕芳菲進行了一些改變,更適合大炎人的理解。比如大王小王的圖案就變了,還有qkj上面的人物也是根據這個世界的審美畫的,而且轉換成了數字。不得不說這裡的人十分聰明能幹,她說得含含糊糊,可做出來卻十分合意,甚至精美得讓她有些下不去手了。
“這也太漂亮了!”
景陸離笑容更大了,“你喜歡就好。”
慕芳菲看了他一眼,“莫非只要我喜歡的你都能拿給我?”
景陸離搖頭,“若你喜歡天上的星星,我可沒有本事幫你摘下來。力所能及之事,必是毫不含糊。”
慕芳菲以後她最是不屑甜言蜜語,如今才發覺,生活中還是需要一些表白,默默做給你看雖然也不賴,可是終是少了一些化學反應。
“我記住你這句話了,若你以後做不到,便是言而無信之人。”
“歡迎監督。”
“你不好奇我做這些是幹什麼用的嗎?”
“好奇,不過我深信你會告訴我的。”景陸離自信道。
慕芳菲並未故意擡槓,解釋道:“對於普通人來說這些就像馬吊,是消遣的玩意。不過對於我來說,是一個很好的道具。我很久沒有玩過了,不知道現在技術如何。”
景陸離挑眉,卻並沒有戳破其中不妥之處。這樣的東西在大炎並不曾出現,而且如此硬度的紙張在市面上也是極少的,需要特別定製纔有。慕芳菲卻說很久沒有玩過,實在令人可疑。
慕芳菲雖然意識到自己的話語中的漏洞,卻並沒有打算掩飾也不打算解釋,見景陸離也並未詢問,也就不在意。慕芳菲洗牌試試手感,發現雖然已經很多年沒有碰這個東西,可記憶已經深入骨髓,觸摸沒多久便是找到了感覺。慕芳菲洗牌會許多花式,不少還是因爲看了電影賭神學來的。當時年幼的時候看到就覺得非常酷炫,雖然有許多是特效,可她卻研究出來了那種方法。
景陸離見慕芳菲的動作行雲流水,而且完全沒有想到這幾張紙片還能這麼玩,十分漂亮又利落,不由?掌起來。
“你很幸運,將會是第一個看到我用這個表演的觀衆。”
景陸離忍不住道:“你還想表演給誰看?”
話語裡濃濃的醋味,讓慕芳菲忍俊不禁。
“我的獨家技藝當然不可以埋沒,不過你放心我知道我的身份,不會亂來的。”
景陸離對這樣的答覆並不滿意,哼哼了兩聲卻不再開口。
“我與你玩意一個心有靈犀的小遊戲如何?”
景陸離來了興致,“怎麼玩?”
“這些牌是你幫我製作出來的,應該很清楚這些牌是如何模樣,這裡沒有一張是重複的。”慕芳菲道。
景陸離點了點頭,“不錯。”
“你現在來洗牌,不用想我方纔那樣,只需要將這些牌順序打亂即可。”
景陸離照做,不過卻完美複製了剛纔慕芳菲的動作,甚至還創新,一個簡單的洗牌愣是玩得十分帥氣,讓慕芳菲驚豔不已又暗暗嫉妒。這一套手法她學了好幾個月呢!這個景陸離竟是一看就會了,簡直太打擊人了,誰跟她說景陸離是草包她給誰急!
“你現在抽出其中一張。”
景陸離也不知道什麼手氣,一抽就抽中了個大王。
慕芳菲看了他一眼,景陸離微微挑高下巴,自信和邪肆,“它屬於本王,逃到哪都能尋到。”
其中深意慕芳菲不想去探究,目光暗了暗,道:“你將它放進去,然後再洗牌。”
景陸離依然照做,不過這次並沒有表演花式,而是認認真真的洗牌而已。
慕芳菲拿到手上,抽了三下,攤開遞到景陸離眼前,“攤開第一張。”
景陸離照做——依然是大王。
“芳菲這是在告訴我,你也認同我心中所想嗎?”景陸離將最上頭的大王拿走,還攤開了第二張,竟是一張小王,不過在這裡面是皇后。“這個屬於你。”
慕芳菲的手頓了頓,原本只想表演一個簡單的魔術,結果不僅被對方識破並且模仿,竟然繞到這上面來!
慕芳菲將撲克在桌上攤開,抽出一個q,在這裡是十二,指着道:“若是可以,我那個擁有的是這個。”
景陸離將那張牌彈掉,將皇后塞給慕芳菲,斬釘截鐵道:“這個更適合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