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陸離心底一動,若他安心做他的‘閒王’他現在擁有的財富已經足矣,可若另有圖謀,卻遠遠不夠。沒有強大的母族。唯有以強大的經濟實力支撐。
“芳菲有法子?”景陸離也不避諱,更未懷疑,不知爲何明知慕芳菲只是深閨中的女子,雖有些本事可自己卻會無條件信任她,哪怕現在她連五十兩銀子都拿不出來。
慕芳菲指着手上的辣椒,“就是這玩意。”
景陸離不解,慕芳菲笑道:“民以食爲天,這東西興許帶不來一夜暴富的可能,卻能讓民衆記着有這麼一個人改善了他們的食物口味。此物若能廣泛種植,依照我從前對它的瞭解,成本到了後期就不會很高,廣大百姓也能在平日餐飲中使用這個東西。而前期稀少可以賣高價,也就賺取了金錢,後期普遍雖賣不得高價,百姓們還會自己種植。銷量興許不如之前,卻能在百姓中形成口碑。
只要有人在食用這個東西,就會想起,啊,原來是誰誰誰帶來的,讓他們品味到不同的滋味。待到人們離不開時候,也就永遠會記着讓他們嚐到這個東西的人。”
景陸離眼睛眯了眯,“這是用來食用的?芳菲又何以見得此物會有如此效用?”
慕芳菲對此頗有自信,因爲大炎大多數人對辣味還是可以接受的,平日就喜歡用茱萸去提味。而前世的經歷更是讓她充滿信心,辣椒是明末的時候傳到中國,後來成爲了不少人家餐桌上不可缺少的調料品之一,以辣著稱的食物更是不少。雖然不排除有部分人接受不能,但是依照大炎與前世人口味相似的情形可推斷。大部分人還是很喜歡這個味道。
“多少漂亮的話都不如真實去體驗,這裡的廚房我可用得?”
慕芳菲從前雖鑽研魔術,可偶爾也會去研究吃的。只因爲有一段時間她都是在國外,她長着一個華夏的胃。國外的東西偶爾吃吃還行,沒多久就看得都想吐了。國外的中餐廳也不和她的口味,偏助手是個廚房殺手,加之她覺得將食料變成一道道美食,也如同變魔術一般讓人擁有成就感。因此在廚藝上也有些造詣。慕芳菲屬於只要決定去做一件事,就要做得很好,因此當時她的手藝可是不賴,大家都笑稱她以後就算不變魔術,去做個廚子也完全沒有問題。
景陸離帶着慕芳菲到廚房,還專門挑了個獨立的小間讓她與其他廚子隔開。雖說是小廚房,可東西一應俱全。
“你把辣椒裡的種子剝出來,記得帶上手套,弄完用醋洗手,否則一會手就要辣得受不了。”慕芳菲指揮琉璃道。琉璃經常與她配合,因此只需提一句便知道要做什麼。
因辣椒實在珍貴,慕芳菲只能捨棄裡面的辣椒籽,味道興許會差了些許。今日也只能如此。
慕芳菲要做的是水煮魚,之前就在藥鋪將被當做藥材的花椒、八角、桂皮等買好。水煮魚是川菜裡最著名的一道菜之一,其味道口感滑嫩,油而不膩,紅亮養眼,辣而不燥,麻而不苦。去川菜館吃飯的時候,大多數人都會點的一道菜。這道菜對於前世的人來說並不陌生,不少菜館子裡都有,可那味道卻因人而異,做得好能把人饞得臉舌頭都想要吞掉,可做得不好的就是一言難盡了。
慕芳菲這很喜歡這道美食,因此從前仔細鑽研過,手藝還不錯。
“我做什麼?”站在一旁插不進手的景陸離不甘寂寞道。
慕芳菲一臉懷疑的望着他,景陸離一臉不滿,“莫要以爲我是五穀不分的紈絝。”
“君子遠離庖房,我以爲你不屑坐這些事。”
景陸離擺擺食指,“這句話是指不忍看到廚房裡的殺生,自欺欺人罷了,偏世人還曲解了,這句話本身就是個笑話,信不得。況且我手上的血還少嗎?如何會忌諱這些。”
聽此,慕芳菲也不客氣,“你去把那隻草魚給處理了,然後切成薄片,不薄不厚就好。”
景陸離也沒有詢問不薄不厚到底是何標準,就開始利索的動起手來,慕芳菲原本還擔心,一看那架勢除了佩服就沒有其他。行家一動手就知有沒有,景陸離的手藝比她還要高明得多。
三人雖然第一次合作,卻配合得十分默契,大約兩刻鐘一盆紅通通香噴噴的水煮魚片出鍋了。色澤鮮豔、香味怡人,讓人口欲大開,口水欲滴。景陸離本就是饕餮屬性,早在慕芳菲油爆各種調料尤其是辣椒的時候,就知道一會的味道會如何美味。現在看到成果,也不避諱直接拿着筷子夾了一塊魚片往嘴裡塞。
“你慢點!還燙着呢。”慕芳菲着急道。她雖然也早就忍不住,想了這麼長時間的食物終於能做出來如何能不激動,可也沒像景陸離一般這麼猴急,哪裡還有一個王爺該有的模樣。
景陸離卻完全不怕燙,一邊哈着氣一邊舉起兩個大拇指,“這味道簡直絕了!這世上竟是有如此美味,沒有想到那模樣奇怪的辣椒能調出這樣的滋味。丫頭,就算這玩意以後沒法像你暢想的一樣,可就憑我能嚐到這個味道,就已經值了。丫頭,你怎麼不早拿出這好物!”
慕芳菲白了他一眼,“還怪起我來了,我也是今日才湊巧遇到的,爲了這點玩意才從錢莊取了錢,花了十幾倆銀子呢。喂,你給我吃慢點!你這速度我和琉璃還用吃嗎?”
景陸離筷子下的那叫個快,堪稱無影手,也不知道他怎麼將這麼滾燙的魚片吞入腹的。
“這東西冬天吃起來可真痛快,全身發汗,整個人都清爽不少。”景陸離一邊說話一邊不停往嘴裡塞,完全沒有謙讓的意識。“丫頭,你是如何知道這玩意這麼個吃法,簡直太牛了!哎,你別拿走啊,我還沒吃夠呢。”
慕芳菲見他這般模樣,胳膊從盛着水煮魚的大碗上掠過,頓時那碗東西消失不見了,“莫要像個沒見過世面的,你堂堂一個網頁什麼沒吃過,別跟餓死鬼投胎似的。此處油煙味這般重,而且這東西還如此滾燙,待送進包間裡再吃也不急。”
景陸離遺憾的放下筷子,“本王雖吃過各種山珍海味,可這樣味道的東西還是第一次吃,非常合我的口味。如今我相信你之前爲何那般說話了,此物確實不一般。虧得你把這東西尋到了,否則不就是明珠蒙塵了。”
慕芳菲見景陸離放下筷子,這纔將水煮魚‘變’了回來。未曾想景陸離迅速的拿起筷子又夾了一塊,這才心滿意足的領着慕芳菲出去。
不是慕芳菲矯情不願意在小廚房裡吃東西,而是這裡油煙味重,加上水煮魚的製法,此處更是濃濃一股味道。在這裡時間長了身上也會染上味道,就跟去吃麻辣火鍋一樣。慕芳菲一會還要回定國公府,到時候就不好解釋了。
水煮魚被夥計搬出廚房的時候,吸引了所有看到的人目光,紛紛詢問此爲何物,怎是這般誘人,偶有客人遇見,都被要求也來一碗。
夥計抱歉說是其他客人自個領人制作,他們也無法,還被那些客人大罵。
店小二進入包間,就忍不住道:“兩位客官,小的雖沒啥見識,可也見過不少山珍海味,卻從未曾見過你們這碗吃食,雖未嘗過味道,可一看就知道如何美味,實在是太誘人了!”
店小二並沒有進到最裡間,所以也看不到慕芳菲,只是用裡面人能聽到的音量述說着,慕芳菲不由得意一笑。看來和她預計的一樣,大炎的人也能接受這個味!
景陸離沒有耐心與這店小二磨嘰,直接將人打發出去,親自將這盆水煮魚端入裡間,拿起筷子就往盆裡夾,毫無謙讓的紳士風度。
慕芳菲此時也不用避諱,也迅速拿起筷子,兩個人你一口我一口的只顧着吃,竟是連一句話都沒有交流,跟個餓死鬼投胎一般。待到最後一根豆芽吃完,兩人停下筷子不由相視而笑。
“好爽啊!”景陸離擦完嘴大聲感嘆。
“你說這東西能爲大炎人所喜歡嗎?”慕芳菲問道,雖心中基本肯定,卻也想知道對方答案。
景陸離坐直身子,“這東西口味重,必不可能所有人都喜歡。可依照大炎大多數人口味,肯定會愛上,就算起初對這新東西牴觸,我也能讓衆人趨之若鶩。”
“此話怎講?”
景陸離露出神秘一笑,“若皇上喜歡這味道,天下人當如何?”
慕芳菲眼睛頓時變得亮亮的,沒有比皇上這個代言人更有鼓動性的了!不管衆人是否真心喜歡,可只要天子喜好的東西,誰又敢說一句不好的?況且辣椒本就是爲大多數人喜歡的東西,否則上輩子也不會如此風靡。
“皇上也會喜歡這個味道?”
“那是必然,這東西開胃,現在又是冬季容易發寒,此物可驅除寒氣,實在難得。而且做得如此漂亮,依照我對皇上的瞭解,他必是會喜歡。只是需要芳菲你將製作的法子教授於我,非我要奪你功,你親自下廚終是不妥,也難以解釋。”
慕芳菲哪有不同意的,“這是必然,你想得很周到。我到時候會多將幾個方子交給你,你可以讓廚子根據皇上的口味做相應調整。對了,此物也不能多吃,尤其第一次嘗試的時候,吃多了會鬧肚子。有的人不適應,有可能還會長痘痘。”
這個品種的辣椒並不是非常辣,但是該有的香味都有,很適合初次嘗試辣椒的人。但是皇上畢竟身體嬌貴,還需提前警告才行。
景陸離點了點頭,“此物你還有多少?”
“還有十來斤,瞧着雖然不少,其實用起來很快。我之前與你說那句話,就是想着你若是覺得這東西還不錯,可否幫我尋人種這玩意。若是推廣必是不能一直從外藩運來,還是得在本地推廣才行。只是這東西具體如何習性我並不知曉,給不出什麼意見。”
“此事便交給我吧,就是爲了以後日日能嚐到這味道我也會盡心,更何況還有如此大的圖謀。”景陸離毫不避諱道。
慕芳菲頗爲不好意思,之前說那話其實心裡還是發虛的,畢竟太空了。
“此物畢竟只是調料,想有我說的效果怕是不容易。”
“水滴石穿,況且這不是水而是鑽頭。”景陸離眼底深幽,一雙眼睛黑黑的隱藏着無數個秘密。
慕芳菲想了想道:“我還認識一些東西,若能尋到必是能造福天下蒼生。可有紙和筆?我把它們畫下來,這些東西應都是在外藩人手中,你若是瞧見務必將它們全都買下。”
景陸離命人拿來紙筆,慕芳菲在紙張上畫了起來,多虧於平日她如同大多數大家閨秀一樣都會學習琴棋書畫,因此筆下之物能呈現出九分模樣。
“大約是這個樣子,興許有些不同。你若是瞧見,務必都留下。到時候可以拿給我鑑別。”
景陸離拿起那張紙,上面都是些他沒有見過之物,也有些東西似乎在外藩人那裡見到,卻並不在意。
“這些是何物?”
“這個叫做紅薯或是地瓜,長在土裡,可做糧食。優點就是產量比稻米小麥等大得多,對土壤也不挑剔,若是種植可讓大炎更多的百姓不會捱餓。這是玉米,也是可以作爲主食,優點如同紅薯。這是棉花,可以用來織布、填充被褥取暖,可比絲綢便宜得多,又比麻暖和舒適。還有這個……這些全是民生之物,若是能得到,將會極大的造福百姓。”
這些東西並非沒有出現在大炎,只是能見到的都是貴族,因爲不缺食物衣裳等等,所以並未將它們放在眼裡。可這些東西對於平民百姓來說,卻是能改變他們生活的。可偏他們沒有遇見過,更不知有如此作用。所以也就沒有推廣開,只是被一些人當做是稀罕物而已。並不知道這些東西是如何的偉大,說得大些甚至能夠改變歷史!
景陸離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摸着下巴擰着眉在屋裡來回行走,雖面無表情卻依然能讓人體會到他此刻內心的澎湃。
“你所言屬實?”
“這種事可大可小,我絕不敢玩笑。只是我也不過知道有這些東西,可若要問我它們具體的習性,如何耕作等等我便是無能爲力了。若你尋到可以先嚐試着去種植,若結果喜人,可待到成熟時逐漸推廣。切忌莫要一來就好大喜功,畢竟新作物的推廣是會冒很大風險,這關乎民生,不可馬虎。”
慕芳菲雖不懂農事,可在從前信息爆炸的時代,也根據各種渠道的信息知道,關於農作物的推廣是不可以急躁,需要循序漸進的。後世也曾出現過盲目投入新型作物,結果導致大幅度減產的事情發生,農民的日子一落千丈。大炎的生產力水平遠不如前世,雖說是個富足的朝代,可平民的生活卻也遠不如前世,不少人還處在半飢餓的狀態。
況且後世的這些農作物都已經經歷了許多代的改良,比最初的產量要高、也更容易種植。她非農學專業,歷史也不是很精通,並不知道這些農作物當初在歷史推廣的時候遇到過什麼困難。所以爲了避免出現差錯,慕芳菲慎重其事的提醒。
景陸離難掩心中雀躍,爲彼此倒了兩杯酒,舉杯道:“一切盡在不言中,這杯酒是本王替天下蒼生敬你的!”
說罷一飲而盡,極其豪爽,就連慕芳菲也被帶得激動起來。頗爲羞赧道:
“你也莫要太急着高興,東西還未尋到呢。”
景陸離微微挑高下巴,一副志在必得的模樣,“芳菲說有必然就有,況且這幾樣東西我若沒看走眼,之前在外藩人手裡都見過!”
慕芳菲這纔想起景陸離平日就喜歡稀奇玩意,與外藩接觸交流的事宜就是由他來管理的。大炎有大國的自傲,完全瞧不起那些長得野蠻的外藩人,覺得他們遠不如自己,所以總是帶着輕視的眼神。這般一來也就瞧不上這些人帶來的東西,能看上眼的都是瑪瑙珠翠等等,這些農作物根本瞧不上。
所以大炎港口雖然打開,實際上卻並沒有利用這條道路與外界貿易,沒有真的嚐到其中的妙處。而景陸離被派到那裡,大傢伙也不過以爲是個沒啥意義的閒衙門,以此推斷皇上並不寵愛這個兒子。
“那就太好了,到時候最好將懂這個玩意的外藩人留下,有懂得這些作物的人指導,也能少走些彎路。”
“丫頭,認識你真好。”景陸離誠懇道,一雙漂亮的眼睛這麼緊緊的盯着,極具魅力。
慕芳菲挪開眼神,“我也不過是爲自個尋條後路罷了。”
依照韓菲夢的表現,景陸離以後必是大有所爲,抱住這條大腿,以後也能讓自己多一份助力。
景陸離眼神暗了暗,“不管如何,若無你我必然不會知道這些。”
慕芳菲腦子裡突然閃過什麼,“我突然想預言一件事,不若你來做個見證,看到時候是否成真。”
景陸離來了興致,“什麼預言?”
“我覺得韓菲夢很有可能會沾染這些事,也許你從她那裡下手可以儘快得到你想要的東西也不一定。”慕芳菲語氣裡帶着玩味,若韓菲夢真的是重生,那麼必然會掌握許多信息。依照這個女人的行事作風,不需刻意讓她透露什麼,只需僅盯着,就能掌握對等消息。
這般想興許有些無恥,可慕芳菲竟是覺得異常有意思。
景陸離臉色沉了沉,又是這個女人!
“你知道她的秘密?”
慕芳菲笑道:“也不算是知曉,我就這麼一說,你就這麼一聽就好。”
景陸離也沒深究,只是點了點頭,“我一直命人監視她,若有動靜必是會傳到我這裡。這個女人不簡單,你莫要與她親近。”
他之前隱藏在漁村,那女人竟是十分‘湊巧’的遇上了爲做樣子去藥店買藥的霍剛,之後還不管男女大防來到他的身邊照料。雖是極力隱藏,卻難掩一副胸有成竹好似一定能見到他的模樣。遇見之後也沒有像普通人一般幫他與當地縣官聯繫,而是執意留下來想要貼身照顧他。
也不知是不是錯覺,言語之中與慕芳菲竟然十分相像,確切說外人認識的慕芳菲十分相像。這讓景陸離更加警惕,知道他真實模樣的人並不多,這個女人百般討好到底是何故。而且探問時,雖對方未名言,看一副你以後必成大器模樣,完全不似外人看他一副紈絝,爛泥扶不上牆的形象。
興許會有人覺得這樣的對待是一種理解,必是會感激萬分,可對於景陸離來說卻十分危險。戲還在準備,底牌就被人揭曉,這種感覺實在談不上好。爲此,景陸離將韓菲夢打發走,韓菲夢起初執意不同意,說是他這樣的傷沒有個人好好照顧怎麼唱。一副‘死皮賴臉’的模樣讓景陸離更加厭煩,他雖表面遊戲人間,可從來不會調戲良家婦女——慕芳菲除外。好歹是大家閨秀,怎麼連最基本的男女大防都不知。
他的身邊又並非沒人照顧,她一個女子隨隨便便的貼身伺候算是怎麼回事?而且竟然還想把他親自換藥,他的傷都在身上,如此孟浪實在令人心中不痛快。這樣的女子,實在讓他喜歡不上來,太不自重!
慕芳菲這丫頭雖然叛道離經,可也不是這麼不知分寸的。害怕她被韓菲夢帶壞,景陸離口氣十分嚴肅的讓慕芳菲莫要與之來往。
慕芳菲本就不喜韓菲夢,主要是覺得對方做派和自己三觀不符,所以也並不覺得這樣的命令有何不妥。
“只要她不黏上來,我必是不會招惹她。”
景陸離聽到這句話頓時有些頭疼,只怕這有些難了。韓菲夢竟是如此喜歡模仿人前的慕芳菲,哪裡會遠離她,看之前行徑必會藉機會靠近。真不知這個女人到底圖謀什麼!
“你自個有分寸便好,聞思聞意依然會在暗中守護你,他們會保護你的安全。”
“他們二人你還是留着吧,我在深宅大院裡用不上。你之前不是損失了不少手下,你現在必是缺少可信賴之人,你的傷併爲大好……我勒個去,你傷沒好方纔還吃這麼多辣!”慕芳菲突然猛的拍桌,她就說什麼地方不太對勁,盡是忘記了這一點。景陸離之前受了這麼重的傷,哪裡好吃這些重口味之物。
景陸離心中十分舒坦,笑道:“我哪裡是會拿自個身體開玩笑之人,莫用擔憂,我心中有數。”
“果真沒事?哎,我就記得顯擺了,竟然將這點給忘了。而且瞧你面上好好的,就得意忘形了。”慕芳菲十分懊惱道。
“吃都吃了莫用想太多,我回京療養這些日子已經足夠,只要不繼續大動作就不會傷到。這就是練武者的優處,身體比一般人強壯。”
慕芳菲這才舒了一口氣,“這次是我沒想周全,你回去還是得好好養着,都說傷筋動骨一百天,這個冬天你都莫要再胡鬧。”巨狂鳥扛。
正在言語,屋外傳來爭執聲。景陸離心中一凜,連帶慕芳菲也緊張起來。
“滾開,你知不知道本王是誰,竟是敢攔我的路!”一個青年人的聲音傳來,囂張跋扈。
景陸離不由眉頭一皺,慕芳菲好奇道:“是誰?”
“是成王。”
慕芳菲詫異,早聞成王霸道,如今看來果然如此。
“哎喲,王爺,小的哪裡敢攔您的路,實在是這是規矩萬萬不妥啊。”
“得了吧,這天下有哪是本王去不得的地方。裡面是我七弟,鬼鬼祟祟的不知道正會什麼人,我倒是要好好瞧瞧。”成王囂張笑道。
景陸離和慕芳菲對視一眼,不需言語就知道對方心思。
“吵吵嚷嚷的我還以爲是哪個不長眼的,原來是五哥啊。”景陸離打開門,歪着個身子靠在門邊,一副吊兒郎當的模樣。
成王嗤笑,“本王以爲你還想裝王八,算你還識趣。”
說罷也不管別人是否歡迎,擡腳進入包間,可包間裡已經空無一人。只有桌上兩套餐具昭示着之前有人來過,成王不由眼睛眯了眯。
“看來本王還是晚來一步,未見你這神秘貴客。”
景陸離嘴角依然帶着笑容,眼眸子卻暗沉下來,他的行蹤還真是不是一般的透明。
“五哥來此不會是想念弟弟,來與弟弟我敘舊吧?”
成王眼神突然變得凌厲,“乖乖做你的閒散王爺,莫要想些你不該想的東西,否則本王必會讓你死無葬身之地!”
景陸離暗暗握緊拳頭,面上卻一副無害嬉笑模樣,“這話弟弟我就聽不懂了,五哥意指什麼?”
“你心裡明白,莫要以爲本王是那眼瞎之人,只不過不把你這小蝦米放在眼裡罷了。若你還想蹦躂,就別怪我出手將你碾死。”
說罷甩袖而去,走之前還擡腳將桌子踢翻,一大盆水煮魚的湯水潑灑了一地,散發出異樣的香氣。成王嗅到這樣的香味不由有些好奇,可此時不宜再逗留,便只能按下心中疑惑離開了。
景陸離捏着酒杯的手一使勁,啪啦一聲酒杯碎了,將手心扎出血來。
“你何苦因爲別人故意傷了自己!”一直躲在暗中的慕芳菲突然出現,怒斥道。
景陸離扯出一抹笑,“芳菲還未走?你可真是越來越厲害了,本王方纔明知你沒有離去,卻也尋不到你的蹤跡。”
“不想笑就別笑,難看死了。”慕芳菲白了他一眼,“傷藥拿來,真是嫌棄自己身上的傷不夠多,爲了這點小事把自個傷了值得嗎?”
景陸離依然帶着笑,任由慕芳菲處理自己的傷口。
成王來此用行動在警告他,他的一言一行他都掌握得一清二楚。這次過來與慕芳菲會面,爲了顧及對方的名聲,加之東西的重要,所以刻意隱瞞着。未曾想成王依然得知他的行蹤,還知他要與一名貴客相見。雖並不知那位貴客是誰,也不知那東西的重要性,卻也已經足夠讓景陸離明白他的勢力如何龐大。
他不過只露了一點頭角,成王就如同惡犬一般出來吠,囂張跋扈完全不把他放在眼裡。景陸離目光暗了暗,真以爲這樣他就怕了嗎,他隱忍了這麼多年,爲了得到他想要的,隱忍了常人無法隱忍的痛苦,可不是隨隨便便就會退縮的。
慕芳菲感受到景陸離身上散發出的煞氣,不由哆嗦了一下。
景陸離感受到,連忙斂起那駭人氣勢,“芳菲莫用怕我,我永遠不會傷你。”
“我知道,只是不大習慣方纔你的樣子。”
“那就努力習慣,本王就是那模樣。”
慕芳菲忍不住嗤了一聲,“說你胖你還喘上了,哎,真是可惜了那一盆水煮魚,我還打算一會用那些湯汁煮麪呢。”
“本王必是會幫你報仇的。”景陸離盯着一地狼藉,目光暗沉陰狠。
“得了吧,莫要用我做你圖謀的藉口。我可不是什麼都不懂的小姑娘,聽到拱手河山討你歡就樂得不着邊際。”慕芳菲將景陸離的傷口用手帕包好,便將他的手丟一旁不理會。
“芳菲確實不是那樣的人,你只會與男子一同奪天下。”
慕芳菲擺擺手,“我哪有這麼大的野心,我又不是武則天。”
“武則天?”
“戲文裡一個傳奇女子,後來成爲了女皇。”慕芳菲自知失言,說這些是要找死嗎,“這話題打住,你莫要害我了。剛纔聽那成王話語,你身邊估計已經被探子塞滿了,莫要把我也連累進去。”
“芳菲可願幫我?王府中有一塊地方需要女子清理。”
慕芳菲頓時明白他話中之意,“別,你若是將我當朋友就莫要提這些話。我這人還是希望這一世能安穩度過,小富即安,大風大浪對我而言太過辛苦。”
“芳菲不喜歡被人簇擁膜拜的感覺嗎?”
“我喜歡,可更不喜歡爭鬥。人生苦短,何苦去花費精力去糾結那些,於我而言實在無聊之極。否則我怎麼會成爲定國公最不顯的嫡女?我不是不能爭,而是不想爭。”慕芳菲異常自信道,說起這話眉眼都在飛揚。
“芳菲這副模樣可不像甘於後宅之人。”
“確實如此,可我更不願意處在風口浪尖之地。況且你說的地方依然是後宅,我又如何能像男子一般隨心所欲?不過是從一個牢籠到另一個牢籠罷了,那我不如進到一個相對安寧的籠子裡,好歹不用和這麼多麻雀爭鬥。若你尊重我,就莫要再提這些事。”
景陸離眼底閃過失望,卻真的不再提。
時間不早,兩人不再言語,各自離去。
一路上琉璃忍不住嘰嘰喳喳的發表自己對水煮魚的看法,之前慕芳馥就給琉璃留了一些,雖然不多也足以讓這個丫頭美了半天。
“小姐,不若將這水煮魚當做壽禮吧。老夫人最是喜歡喜慶的東西,這水煮魚瞧着紅紅火火的,這大冬天的吃又暖和,兆頭也好還十分特別。”
慕芳菲笑着點了點琉璃的鼻子,“你這丫頭虧你想得出來。”
琉璃摸了摸鼻子,“奴婢說的是真心話,這玩意如此難得,必是會把其他人壓下去。哼,也讓某些人瞧瞧,小姐你沒有馬車,也是能尋到好玩意的。”
“正是因爲難得所以不能送,我就那麼一點辣椒,還大多都給了宣王。若老夫人喜歡,我下次哪裡尋去?到時候就成了我的過錯,必會說是故意饞人了。若是不喜歡,那更是有的說。這些便罷了,給別人一點我們就少吃一點,何苦來哉。”
琉璃噗嗤一笑,“小姐後面這話纔是真心話吧!”
慕芳菲並不掩飾,有的東西她能讓有的卻不能。這辣椒若是先出現在老夫人面前,那皇上那邊可就沒法交代了。況且老夫人對她又沒有好到讓她惦記的地步,這次回來不知爲何突然與她親切,之前老夫人可最是喜歡拿她用來攻擊蘇氏,蘇氏不喜歡她有一部分也是因爲這個原因,覺得沒給自己長臉,還讓婆婆借她刁難。
實際上慕芳菲表現得並沒有那麼差,上家族的學堂時成績不高也不低,不少人都比她差呢。不過是比起嫡姐沒那麼出衆,比起嫡妹沒那般討喜罷了。
“喲,這不是四妹妹嗎?一路乞討到了什麼好物啊?”慕芳容的馬車從慕芳菲身邊走過,慕芳容掀起窗簾嘲笑道,隨即一臉正色,“咦,怎麼兩手空空的,莫不是沒有求到,或者想借此後面再出去一趟?四妹妹莫要怪姐姐說你,你一個大家千金總是這般野怎麼行,老想出去可是太不妥當了。”
簾幔將慕芳菲的容貌遮住,只有清脆悅耳的聲音不緊不慢的傳來,“姐姐這般說話,衛夫子聽了會傷心的,詞語用法極其不當,需回爐打造。”
衛夫子是族學裡啓蒙的老師,教導大家識字,更往深一點便不是他。話語裡的暗諷不明而喻,若用前世語言就是你需要回小學重新來過。
“哼,莫要以爲會耍嘴皮子就行,沒有稱心的禮物,看祖母如何罰你!一天就知道跑出去玩,兩手空空的回來,太沒有孝心了!”
“送禮乃是晚輩的心意,祖母能收到必是高興,可依照祖母寬厚的品性必是不會因爲沒有收到而已生氣,至多失望罷了。姐姐這般言語實在不妥,好似老夫人是那勢利眼一般,傳了出去會對祖母名聲有礙。”
“你又在這裡挑撥離間!真是可惡至極!”慕芳容暴跳不已,這個慕芳菲平時瞧着不顯山露水,可一旦說話能把人氣死,總能將人帶到陰溝裡去。
慕芳菲嘴角微微勾起,福了福身,“府邸距離此處還有些距離,我就不與姐姐磨蹭了。”
說罷頭也不回的離去,把正在醞釀如何反擊的慕芳容堵得心口發慌。
“慕芳菲你給我等着!活該你得走回去!你再囂張又如何,還不得跟平民一般去哪都靠走!”慕芳容吼完這些話頓時覺得心口舒暢。
馬車馳騁而去,只留下慕芳菲和琉璃慢悠悠的繼續走着。
“小姐,我們不若也租輛馬車吧。”琉璃義憤填膺道。
“與她爭這閒氣作何,你莫要忘了我們還有任務在身。”
琉璃也不過是一時不忿,聽到這話也就不再言語。
“四妹妹?”又一輛馬車從慕芳菲身邊路過,馬車裡的人掀起簾幔,一臉詫異。“四妹妹,你怎麼沒有坐馬車啊?怎的一個人在此行走。”
來人是慕芳香,語氣裡透着關心,可眼底裡的幸災樂禍藏也藏不住。
琉璃忍不住插話,“還不是有些人故意的。”
慕芳香花容失色,“四妹妹,是我不是,都怪我不好。我本以爲馬車多的是,祖母又准許我出入馬車接送,所以沒有想那麼多,姐姐並不是故意和你搶的。我,我這就下來……”
慕芳菲一臉不耐煩,可被簾幔遮掩住外人並不能看到,“二姐姐莫用這般麻煩,是我自個願意用腳走,都是爲了祖母的壽禮。”
“妹妹這是怨了我嗎?我,我真不是故意的。”慕芳香拭淚,梨花落淚一臉委屈,好像慕芳菲把她欺負了一般。
“姐姐,大傢伙都在看着你,你在外頭哭泣別人還以爲我們定國公府怎麼着了呢。你這模樣還是趕緊上馬車離開吧,省得丟的可就是整個國公府的臉!”說罷再無耐心甩袖離去,慕芳香這才期期艾艾的上了馬車,坐到車廂裡,眼珠子一轉,露出一個得意的笑容。
慕芳菲,你以爲就只是這樣而已嘛,這些日子我受的苦必是要一一討回來。你等着,我今日定要你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