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蘭國都卡木耳城,蘇丹議事大殿。
伊蘭蘇丹赫爾曼端坐正中,臉色前所未有的凝重,但其中要是仔細看的話卻是透着一股輕鬆。
在他旁邊右手端坐着的則是新上任的伊蘭維齊爾(伊蘭語,國相的意思。)艾布·伯克爾,這當然並不是他的全名,他是現在伊蘭第二大貴族納塞爾家族的族長,當年在區羅斯城下,和現任蘇丹赫爾曼達成協議就是必須由納塞爾家族擔任維齊爾一職,當赫爾曼答應了他的要求之後,區羅斯城不戰而下,這纔有了西部大軍的長驅直入。
艾布看着隱隱透着高興的蘇丹陛下,心中一陣冷笑,要是在大殿中的重臣們看到蘇丹陛下十幾天之前接到皮斯科城被那公主阿特蘭妮也不知道從哪裡請來的大燕軍隊圍了個水泄不通時暴跳如雷和驚慌失措,也不知道這些人心中作如何想法,現在卻是裝作一副勝卷在握的神情,還不是因爲各路大軍已經齊集,王子殿下在流藍地區又首創敵軍的話,也不知道現在蘇丹陛下會不會被嚇得遷都。
這就要說會二十幾天之前了,在大燕軍隊攻陷米爾城之後,大軍雲集,將皮斯科圍住,皮斯科守將乃是伊蘭七大總督中東部坎波納行省的總督坎蘇爾,作爲新投附的外臣,伊蘭蘇丹對其信任有加,將東部全權交給了他,這到不是說赫爾曼知人善任,這位原東部的大貴族早在費薩爾家族執政之時就已經與沙特家族暗地裡有了協議,但現在他這位以前在伊蘭敵國東部權力首屈一指的總督大人現在手下卻只有八千人馬,費薩爾家族倒臺之後,這東部就沒怎麼安靜過,所以,坎蘇爾將大軍駐紮在了米爾地區,米爾城破,逃回皮斯科城的守軍不過三千之衆,加上原駐守皮斯科城的守軍,能戰之兵不過一萬而已,在米爾城的敗兵到了皮斯科城之後,他就已經知道憑藉這樣微薄的兵力,想要阻擋住對方數萬大軍已經是不可能的了,於是一邊派人急報帝都,一邊調集人馬守城。
戰報到了帝都之時,大燕軍隊已經圍住了皮斯科城,蘇丹赫爾曼當時聽聞這樣的消息之後,卻是肝膽俱裂,他怎麼也想不明白,伊蘭與大燕遠隔千里,其間正是革蘭帝國,此時革蘭人都睡了嗎,怎麼能讓這樣的大軍在自己的國土之上肆意行軍。
再說那大燕的皇帝也是瘋了,伊蘭與大燕也只是前些時候有些小小的不愉快而已,沒有必要這樣大動干戈吧,難道就爲了一個女人,大燕的皇帝就興大軍來攻伊蘭?
驚慌之下,自是將在帝都的艾布和自己的長子加塞爾召了來,一同商量對策。
此時東部十萬大軍被擊潰,從別處調集軍隊卻是已經有些來不及了,皮斯科城一下,則帝都之間再無可守之處,卡木耳城被圍,攻下帝都雖然不怎麼可能,但剛剛恢復些元氣的坎波納地區將成爲對方的後花園,這樣的損失是伊蘭帝國所不能承受的幾個人這時都是一籌莫展,只是加塞爾要求親自到前敵統帥大軍,但赫爾曼這次卻是沒有答應,他對自己兒子的軍事才華還是知道的,但現在前敵無兵,自從坎蘇爾派人到帝都求援之外,幾天來,皮斯科城再無消息,這時派誰去也是無用,不如堅守卡木耳等待援軍來的合適。
在焦急之中又過了半月時間,一隊滿身鮮血,狼狽不堪,一看便知經歷了血戰的伊蘭士卒回到了卡木耳,這是皮斯科派出的求援信使,望着這些就算站着都有些搖搖晃晃的坎蘇爾的親衛,赫爾曼卻是將心放了下來,這些天雖說大燕攻城甚急,但皮斯科還是守住了,不過據這些疲憊欲死的士卒說,要是再沒有援軍的話,皮斯科淪陷只是早晚的事情了,皮斯科城守軍這時能拿起武器的士卒已經不足五千人,好幾次都險些被對方攻入城中,坎蘇爾請求蘇丹陛下速發援軍。
八日之後,伊蘭第一隊援軍終於到達了卡木耳,援軍統帥爲區羅斯城城守布勒,布勒五十多歲年紀,是西部將領中不多的曾經參加過當年抵抗革蘭入侵的將軍之一,深得蘇丹赫爾曼的重用,赫爾曼在得到納塞爾家族的效忠之後,將他留在了區羅斯城以牽制納塞爾家族,這時來援卻是將駐守區羅斯城的八萬大軍全都帶了過來,他手下的士卒可是和東部剿匪的伊蘭軍隊不一樣,是伊蘭軍中當之無愧的精銳,布勒此人治軍嚴謹,體釁士卒,賞罰分明,在伊蘭西部與蘇丹長子加塞爾並稱爲軍中雙星,着實了得。
赫爾曼大喜之下,由加塞爾爲統帥,布勒爲副帥,加上駐守卡木耳的四萬大軍合成十二萬出兵皮斯科。
所謂救兵如救火,皮斯科城危在旦夕,門戶一開之下,若是大燕軍隊如革蘭人一般燒殺搶掠一番,則伊蘭元氣大損之下,非十數年之功不能恢復,加塞爾雖然嗜殺成性,但也深明其中利害,於是帶齊三萬騎兵先行,其餘步軍則由布勒統領隨後,浩浩蕩蕩朝皮斯科而來。
白狼這些時日以來可說是意氣風發,着實痛快的緊,這樣的作戰方式是他最擅長且是最喜歡的了,千里奔襲,破敵數萬餘,現在更是在流藍地區無人可制,真是縱橫馳騁,無人能敵。
自白狼到了這流藍地區之後,緊記張棄所言,在流藍地區肆意而爲,殺人無數,廣流藍地區的貴族就幾乎讓他殺了個乾淨,流藍地處皮斯科後方,一馬平川,正是騎兵作戰之地,又無多少兵馬駐守,這些象狼一般的大燕敢死軍一到了這裡,正是如魚得水,立時流藍數百里方圓成了白狼大軍的牧場。
這一日,探子來報,伊蘭援軍終於進入了流藍地區,先鋒三萬騎兵已經到了離敢死軍二十餘里的地方,其餘步兵還在四十里之外。
白狼大喜,他對自己麾下的敢死軍可是信心足的很,這些人雖然地位如同奴隸,但這些人都是從戰場的死人堆裡挑出來的百戰餘生的戰士,論戰力絕對可以說是大燕諸軍當中的精銳,但缺點也不是沒有,這些人桀驁難馴,戰陣之上常常出現指揮不靈的情形,着實讓人有些頭痛,所幸這次任務不必顧及那些大燕軍紀之類的東西,正是敢死軍的專長,經歷了大小十餘戰之後,到也沒出什麼紕漏,讓白狼信心大增。
這時聽說對方只有三萬騎軍在前,雖是不知對方實力如何,但以自己所率敢死軍的戰力想來不是什麼大問題,若是不行,撤軍就是,剛想發令起兵,但旁邊一人卻是說道:“將軍,陛下已經傳來命令,要我等發現敵軍之後就得告知中軍,不得輕舉妄動,只是監視對方大軍行動便罷,將軍此舉卻是有違抗軍令之嫌,見到皇帝陛下怕是不好說呀。”
白狼斜眼一看,這人卻是原敢死軍統領何陽,此人是朝廷降將的身份,曾是韓起軍中的督尉,此時卻已經是大燕一等尉官了,白狼一想,他說的到也未必沒有道理,但此時要不跟對方較量一下,白狼心中卻是有些不甘,“何將軍說的有道理,傳令派人送信就是,但現在試探一下對方的戰力也未嘗不可,陛下已經委我全權之責,此時軍情緊急,不必多言,戰後我向陛下請罪就是。”
說完,白狼立即傳令大軍備戰,悄然向伊蘭大軍靠近。
在這樣的平原之上伏擊是不可能的了,兩軍還距離十餘里的時候,就已經被對方所發現,流藍地區被白狼鬧的天翻地覆,加塞爾不可能不知道,只是一直不知對方身份而已罷了,加上大燕的入侵,這讓明眼人一看便知,這支大軍必定爲大燕先頭部隊。
這時加塞爾聽斥候來報有大軍向自己方向急速靠近,哪裡還不知道是遇到了對方的先鋒,和白狼一樣,加塞爾對自己的騎軍也是滿懷信心,再說還有大隊的步兵跟隨在自己的身後,只要纏住對方,消滅這支敵軍他還是有這個把握的,他回頭就傳令兵吼道:“去,告訴布勒將軍敵軍出現,叫他加緊行軍趕到戰場,勝負就看他的了。”
兩支數萬人的騎兵大軍迅速靠近,還有數裡之搖,雙方的統帥都是久經戰陣,士卒也都是兩國之精銳,雙方几乎是同時加速,速度越來越快,使大地都不由得顫抖了起來。
突然,對面大燕軍中升起一杆大旗,迎風招展,血紅色的旗面,好像剛被鮮血浸透一般,露出說不出的威風和殺氣,上面一個斗大的白字,在陽光的照射之下耀人眼目,大燕鐵騎之中立時傳出震天動地的吼叫之聲,士卒們將身子儘量貼近自己的坐騎,長刀入鞘,伸手從馬側的革囊之中抽出長弓。
七百步,“張弓,搭箭。”
五百步,“射”
“咻……咻……”的聲音不絕於耳,從大燕軍中升起一片黑壓壓的黑影,加塞爾在陣後看得清楚,頭皮一陣發涼,嘶聲叫道:“快,舉盾,舉盾。”
箭雨落下,“噗嗤……噗嗤……”箭矢射入人體的聲音響成一片,立時在伊蘭軍中就倒下了一地的屍體,隨後被衝過的馬蹄踩的面目全非。
三百步,也進入了伊蘭人的射程,不過這時大燕鐵騎已經射出了兩輪箭雨,但畢竟伊蘭人數衆多,伊蘭人的箭矢射程雖近,但殺傷力卻也不差,兩軍上空都是密密麻麻的箭矢飛過的聲音,甚至有些箭矢在空中對撞在了一起,可見其密集程度之高。
大燕軍中也出現了傷亡,但這時大燕士卒眼中都已經浮起了血絲,手中不停,由是兩輪箭雨過後。
一百步,“收弓,出刀。”大燕士卒立即將弓箭收起,長刀出鞘,刀尖前指,幾乎是一瞬間,兩軍士卒就撞在了一起,在天地之間發出一聲震耳欲聾的轟然大響,立時刀劍撞擊聲,喊殺聲,慘叫聲密集了起來,鮮血開始成爲了這個世界的主要顏色。
兩軍一接觸,加塞爾就吃了一驚,前排的伊蘭戰士立時成片的倒下,入目的都是對方士卒瘋狂揮舞兵刃的身影,自己麾下的伊蘭士卒一時間竟是隻有招架之力,氣勢上立時就輸了對方一籌。
豈不知白狼在後面也是吃驚不小,對方的騎軍在遠處還不覺得怎的,但到了近處卻是發現對方的馬匹普遍比大燕的馬匹高出一頭,這速度上也要快上許多,有些大燕士卒愣是被對方撞的連人帶馬向後飛出,在空中就已經狂噴鮮血氣絕而死。
不過讓白狼鬆了一口氣的是對方的士卒明顯在騎兵對戰當中不是大燕士卒的對手,一旦近身肉搏,大燕的士卒立時顯示出他那無與倫比的殺傷力,對方的士卒幾乎是成排的倒下,大燕的前鋒已經衝入了對方的中軍,正在快速推進當中,只要將對方的大軍截爲兩段,則勝負已定。
不過加塞爾率領的到底是伊蘭精銳,士卒抵抗之堅韌不是那些象阿諾米之類的匪幫可以比擬的了的,大燕鐵騎的推進速度在前進了數十米之後終於慢了下來,面對敵人好似瘋狂一般的抵抗,敢死軍將士心中久經戰陣磨練的兇殘被徹底激發了出來,這個時候的戰場無疑是最慘烈的時候,雙方士卒都是將生死置之度外,有的只是如同野獸一般的怒吼聲和臨死之時淒厲的慘叫聲。
兩個時辰已經過去,對方士卒的韌性讓白狼很是吃驚,前鋒還有數十米的距離就可以衝出對方的戰陣,將對方的軍陣截爲兩段,但就是這在平時彈指即過的數十米,雙方士卒的屍體在地上已經鋪了兩層,大燕士卒雖然佔據上風,但就是怎麼發力也別想再前進一步。
大燕鐵騎的速度漸漸慢了下來,這時對方馬匹上的優勢也就發揮了出來,往往大燕士卒都得仰頭才能看到對方的動作,如此一來這反應上就不如剛纔靈敏,接招之時對放居高臨下,很是佔據優勢,形勢在這時竟然成了相恃之局。
白狼心中大急,對方身後還有數萬步軍,時間對於自己一方來說並不寬裕,此時白狼心中有些後悔,也是這些時日以來縱橫無敵很是養成了些驕縱之心,大意輕敵之下,現在卻是成了如此局面。
後悔卻是無用,這時白狼咬牙之間,向旁邊同樣着急的何陽道:“你在這裡指揮大軍,我帶親衛去衝殺一番,要時刻注意對方步軍的動向,多派斥候。”
說完也不顧對方的阻攔,轉身上馬,招呼親軍,呼嘯而去。
何陽在他身後卻是一陣苦笑,這位白狼大人到是乾脆,轉身就走,這事後陛下怪罪下來,這指揮不利的罪過到底是誰的啊,但此時卻也容不得他細想,還是戰局要緊,卻是將氣都撒在了別處,大吼道:“傳令左軍賀千山,問他是幹什麼吃的,左軍一點勁頭都沒有,告訴他,要是左軍再拖延的話,這個軍正就不要當了。”
白狼帶着一千親衛急速殺到雙方爭奪最激烈之處,掄圓長刀將一個伊蘭士卒砍下馬去,口中狂呼:“殺,殺,殺。”
旁邊的親衛這時也是熱血沸騰,立時高聲喊叫,周圍將士見自家主將親自上陣廝殺,立時精神一陣,本來久戰不勝有些低迷的士氣也是隨之一振,喊殺之聲驀然激烈了起來,白狼所帶親衛都是身高魁梧的漢子,又體力充沛,立時將對方阻擋之人殺的連連後退,白狼自從當了大燕二等校尉之後,大燕軍規,高級軍官不得親臨戰陣,時時在後方指揮,這可將這個標準的廝殺漢給憋毀了,這時將一把長刀揮舞的和車輪一般,身旁親衛也是隨後跟進,立時將對面拼命攔截的伊蘭士卒砍倒了一片,身後大軍前進的速度立時快了起來,只頓飯功夫,眼前一空,已是將對方的戰陣殺了個對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