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所有戰士都退後,讓人叫宋人的統兵之人到戰場之上,我要與他談談。”
博術臉上現出差異之色,“大汗,有什麼好談的,殺光他們我們就有糧草了,探子不是說,李緯並沒有全軍出擊嗎?到時我就可以撤兵回草原了。”
脫脫臉上出現了一絲紅暈,本來有些渙散的眼神一下子變得銳利如刀,“博術,我一直最器重你,今日之事難道你還沒有看個清楚?這次我革蘭伐宋,四十三萬革蘭最精銳的戰士,你看看,你看看現在還剩多少?四十三萬草原戰士啊,將眼前這些宋人都殺了又如何,要是這些宋軍再一把火將糧草都給燒了,這剩下的革蘭戰士怎麼回草原。”
“我要將他們都帶回去,什麼成就大業,什麼報仇雪恨,什麼百戰威名,都是一場空啊。這次就是求,也要將糧草弄到手,我要將這些戰士都帶回去,你去傳令吧。”
按理說,這樣的話根本不會出自這個,象張棄原來世界古代的那個創建了整個大陸上最龐大的帝國的成吉思汗一樣的人的口中,他要作的就是帶領自己的軍隊征服所有能夠到達的土地,給不服從自己的人們以死亡和傷痛,但是正所謂人之將死,其言也善,這個征戰了大半生的草原梟雄這時實在已是到了自己生命的盡頭,瘦地已經脫形的臉龐,蒼白如死的臉色,有些渙散的目光,這些無不預示着生命力正在這個堅強的軀體中慢慢消逝。
博術滿是殺氣的眼神中閃過一絲黯然和悲痛,其中更多的卻是羞辱和惱怒,他很想對這個亦兄亦父的人說,我們草原男兒就算全部戰死在這裡,也不能去求那些和豬狗一般的宋人,但是他說不出口,眼前的老人正用近乎祈求的目光盯着自己,博術含着淚說了一聲是,轉身去了。
吳去支撐着身子木然看着本來衝到半路又退了回去的革蘭戰士,腦子有些反應不過來,難道革蘭人要退兵了?
這時,一個革蘭人走了過來,手上高舉着一杆白旗,走到離寨門十幾米處,高聲向上用宋語喊道:“我家大汗請你們統兵之人到兩軍陣前一會,不知可有膽量?”
吳去心中一驚,然後就是狂喜,看來革蘭人支持不下去了,趕緊叫傳令兵上前答應了下來。
兩軍陣前,脫脫和吳去站在了一起,不過一個是躺在擔架之上,一個卻要人扶着纔可以站穩身形。
兩人對視良久,脫脫看着眼前這個渾身是血,渾身傷痕,身材瘦弱的宋人,怎麼也無法相信這就是將二十餘萬革蘭精銳擋在這小小的山寨之外四天的宋軍的首領,只是在他看到那閃爍着不屈光芒的眼睛的時候,多少年了,還沒有人在自己面前表現的如此從容,大宋啊大宋,怎麼出了如此多的能人異士。
草原上雖然豪傑輩出,但是這大宋卻也有如此英雄,並不比草原男兒遜色絲毫。
吳去也打量着這個草原上的霸主,身材魁偉但卻面帶病容,這麼一段時間就已經咳嗽不斷,看來是病的不輕,但是一雙寒光四射的眼睛,卻讓任何人都不能輕視,這時只是躺在那裡,就讓吳去感到莫名的壓力,這纔是一代人傑應該有的威勢,吳去心中暗暗感嘆。
“你就是那攻陷北望城,斷我後路,掠我糧草,殺我愛子的宋軍首領?”
“不敢,看來大汗的消息實在是不怎麼靈通,吳去現在只是暫代首領之職,我家統領英雄了得,怎象我一樣憑藉堅城纔將大汗的軍隊擋住四天就已經傷亡至此?”
脫脫聽着吳去一口流利的革蘭話,心中有些驚異,但是在聽到宋軍統領還另有其人時,不禁愕然。
“奧,這麼說你家統領已經撤離了此處,只將你們留在這裡擋住大軍,看來也不過如此嗎。”
吳去哈哈大笑,脫脫眼中閃過一絲怒色,他旁邊的護衛更是手握刀柄,怒視吳去,只待大汗一聲令下就將這個張狂的宋人砍爲肉泥。
“大汗如此小視天下英雄,難怪大汗統數十萬精銳之士,卻到了如此地步,我家統領恐怕這時已經在大汗的金帳之內飲酒,大汗卻在這裡跟吳去說如此廢話,怎不叫人發笑。”
脫脫不動聲色,“我革蘭帝國這次雖舉國伐宋,但草原之上卻也不是什麼人都能去得的,恐怕這時你家統領已經身首異處也說不定。”
這到也不是脫脫虛誇,只革蘭金帳就留有一萬金帳武士護衛,再加上革蘭帝國男女老幼皆可上馬作戰,還真不是什麼人都能欺負的。
脫脫接着說道:“多說無意,我這次伐宋確實是敗了,咳……….咳咳”
這敗了兩個字一出口,脫脫心裡象被刀剜了一樣難受,臉上浮起一層紅暈,彎腰一陣猛咳,揮退了上前幫他捶背的親衛,接着說道:“天意如此,奈何?”
“天意?大汗高看自己了。”說到這兒,吳去話中已帶了說不出的傲然之意。
“大汗每欲攻城,必先將大宋被擄之百姓壓到陣前,隨意殺戮,以打擊守軍之決心,激起革蘭士卒之獸性,如遇抵抗則陷城之後必屠城內所有百姓,如此禽獸之手段,大汗用了幾多?”
“我北疆百姓自開戰以來,有多少倒在屠刀之下,如此深仇,雖三歲小兒,也必記在心裡,何況我等七尺男兒,就算沒有我家統領,也必有人起兵與你等狗賊死戰到底,天意?就算真有天意,你等禽獸必當遭受天譴。”
說到這兒,面露譏諷之色,“我觀大汗已不久於人世,如今在這裡再與我等糾纏,恐怕大汗無緣再見草原上的太陽了。”
脫脫聽到這裡,心中又驚又怒,一口鮮血再也忍不住噴了出來,臉上立時煞白,但卻伸手止住了正要上前砍殺的手下,“我之行徑還輪不到你這小兒評說,我這次見你,是想跟你談談,你能給我糧草,則什麼條件我都答應你。就是我的項上人頭也不在話下。”
“好,還是大汗痛快。”這時吳去已是成竹在胸,微微一笑道:“所有戰馬留下,黃白之物我們煙雲山雖然不多,也不勞大汗賞賜,這樣吧,大汗如能平安回到草原,就請將俘虜的北疆敗兵和百姓都放回來吧,以數十萬普通宋人換這十幾萬革蘭精銳,大汗還是賺到了的。大汗以爲如何?”
脫脫險些又一口鮮血噴出來,咬着牙道:“你可真是不怕死?就不怕我不答應,將你這小小的山寨屠成白地?”
吳去不由一笑,神態說不出的從容,眼中卻是閃過一縷寒光,“大汗說笑了,實話告訴大汗,這寨中的糧草已經全部被澆上了火油,寨破之時,必是玉石俱焚,到時怕這十幾萬的革蘭士卒都給我等陪葬了,說來這黃泉路上卻也頗不寂寞,當真令我歡喜。”
“還有一事要告訴大汗,大汗回到草原應該好好殺幾個斥候了,情報如此不準,還敢到大宋來耀武揚威,這寨中的糧草卻是不夠十幾萬人幾日之用的了,就算大汗得了,也不過能夠多支撐幾日罷了,還請大汗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