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常人理解的國家治理是這樣的。
我給你繳稅,接受你的管理,你保護我的人身安全,你保證我能得到基本的公正對待。
也就是人們常說的——權力與義務相對等原則。
其實在很多時候啊,權力與義務是一對不死不休的敵人。
每個人都想要更多的權力,減少更多的義務,而不是要把這兩者保持在一個相對平衡的位置上。
只不過,權力與義務的構成要素是不同的,一個是金屬,一個是冰雪。
天平端,權力低沉的時候,義務就會被高高的翹起,接受日曬雨淋,最後逐漸被氣化,直至消失。
當義務端下沉的時候,權力端就會起來,接受太陽照耀的時候,權力就會披上一層金光。
縱看歷史,我們就能得出一個答案,每當義務端下沉的時候,那個時期的帝王,還是統治者,都會被人們端上神壇。
而每當權力端下沉的時候,那個時期的帝王以及統治者,就會被釘上歷史的恥辱柱。
不過,也就如此罷了,權力者一句‘苦一苦’老百姓這句話一出,那些所謂的‘哀鴻遍野,’‘易子而食’‘白骨露於野,千里無雞鳴’的文學描繪詞語就會變成現實。
雲策接受的教育,以及耳濡目染,他是萬萬不敢讓這些殘酷的文學詞語出現在自己的領地上的。
所以,他每日天剛剛亮,就帶着部下去狩獵,直到很晚才從荒原上滿載而歸。
儘管是這樣,他還是喂不飽兩萬張嘴。
本身,狩獵是一個很私人的事情,這種活計或許可以養活一個家,一個村子,想要用狩獵的方式養活兩萬多人,純屬做夢。
就算雲策是世界上最高明的獵人也不成。
馮安跟粱昆帶着一百多車猛獸皮毛離開了井口關,帶着雲氏不多的一點財產,想要去別的地方購買一些糧食。
張敏一日一封信的頻率向遠在長安的吳彤求援,言詞一次比一次卑下,描述也一次比一次嚴苛。
娥姬帶着婦人們在沒有了猛獸的荒原上扒開冰雪,分開草葉,尋找每一顆能吃的食物,有時候,就算是一些還有一點綠意的草根都不放過。
曹錕送來了八千人之後,雲氏山莊的糧食,就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減少。
在這個時候,雲策明白,要捱餓,就要一起捱餓才能保證穩定,所以,配給制就自然而然的出現了。
雲氏山莊裡,最好的食物都給了孩子跟孕婦,以及守衛井口關的武士,也就是他們還能保證一日兩餐,剩餘的人,包括雲策自己,也只有一日一餐。
安姬的小廚房已經有好多天沒有冒過煙了……
不過,雲氏山莊裡的人心還算穩定,尤其是人們看到雲策,娥姬這一對男女跟他們一樣,每日只有一碗粥,一張草餅,就算心中不滿,也說不出別的話來。
晚上睡覺的時候,娥姬靜靜的靠在雲策懷裡不動彈,大漢漫長的白日,與漫長的黑夜,對於餓肚子的人來說是非常嚴重的煎熬。
娥姬的蛋打碎了,她就把張敏的那顆蛋給吃了,只是,還是很餓。
娥姬只有在餓的熬不住的時候,纔會拿指頭捅一下雲策的胸口,往往這個時候,雲策就會給她憑空變出一隻烤獺兔腿子,或者一大塊烤肉。
今天也不例外。
是一條很大的烤魚。
烤魚被很大的草葉包裹着,雖然已經涼透了,香味依舊霸道。
娥姬很餓,儘管她知道拿指頭捅一下丈夫,就能得到一大塊食物,她也從不輕易使用這個權力。
也就是實在餓的受不了了,纔會動用一下,她清楚,丈夫能變出來的食物一定不多,如果足夠多的話,他早就拿出來了,給自己的食物,說不定都是丈夫從自己的嘴巴上省下來的。
娥姬起身抱着烤魚就出去了,雲策能聽到安姬她們壓抑的歡呼聲。
此情此景之下,雲策多少有些內疚,或許,他真的應該接受曹錕給的建議。
“一起餓肚子其實挺好的。”
娥姬帶着一股子烤魚味道重新回到雲策的懷裡。
“至少,雲氏山莊裡的人如今看起來更像是一家人,我看到一些孩子把食物節省下來,偷偷的送給那些餓的走不動路的人,也看到女人把不多的一點食物偷偷給某一個喜歡的男人,更看到很多參與狩獵的男人,會把一些以前不吃的野獸內臟啥的,煮熟了給自己喜歡的婦人。
郎君,真的挺好的,有情有義的人放到哪裡都很難得,以前,在河口寨的時候,大家就是這麼過冬的。
等我們挺過這場饑荒,我們就是真正的一家人。”
雲策抱了抱娥姬,不想說話,他有辦法不讓這些人餓肚子,可惜,不能做,只要做了,對以後的軍隊建設,非常的不利。
“再給我看看唄。”娥姬肚子裡有點食物了,又開始作妖。
雲策挺一挺左臂,那條手臂就變成了娥姬非常喜愛的龍爪模樣。
手臂變化過後,跟以往一樣冰冷,鱗片泛着金屬光澤,鋒利的龍爪還是如同以往一樣的強大。
娥姬抱着這條龍爪,多少有些愛不釋手的意思,拿起手帕又想好好的擦拭一下龍爪,見雲策面色不善,就訕訕的住手了。
女人慕強這是天性,娥姬更喜歡自己丈夫變得無比的強大,就算有了這條龍爪,生出來的孩子也很可能會有這樣的一條爪子,娥姬依舊喜歡。
“明天,我準備出發去亶望山了。”
這是早就商量好的事情,雲策也早就該去亶望山,只是山莊糧食不足,雲策不得不留下來積極狩獵,給大家弄到更多的食物。
現在,再不走,那邊的事情可能就要落幕了。
“放心去吧,馮安來信說已經換到了一些糧食,京城吳彤也說籌備了一些糧草,正在運來,我昨天又去了獺兔原,挖了十六個洞,裡面的糧食不少呢。”
對於懷裡這個爲了籌備買糧款,把自己心愛的首飾都一併交給馮安的女人,雲策真的覺得對她不能要求更多了。
她以前很窮,那些首飾都是自己給她弄來的,作爲一個女孩子,她是真的狂熱的喜歡那些金光閃閃的東西,很多,很多時候,她都會把那些東西一一擺出來,一一擦拭一遍,最後小心的安頓好,纔會睡覺,早上醒來,第一件事情就是先看自己的寶貝在不在……
雲策天不亮就走了,娥姬假裝沒睡醒,只是眼角落下的眼淚打溼了枕頭。
棗紅馬在荒原上狂奔,風呼呼的從雲策耳邊掠過,大地也在飛快地向後掠走,如今的棗紅馬自從被地火燒了一遍之後,似乎變得更加強大了,它幾乎無視崎嶇的道路,翻山越嶺,依舊快如閃電。
等雲策駐馬亶望山邊嶺的時候,發現這座在大漢非常有名的高山,如今已然變成了一座燃燒的火山。
而山腳下,還在進行着一場場激烈的廝殺,只要看看不遠處的另一場剛剛結束戰鬥的戰場上的屍體就知道,這兩方人真的是在進行一場不死不休的在戰鬥。
雲策在望遠鏡中看到了曹領,這傢伙如今揮舞着雙刀正在跟一個矮壯的大鬍子男子在作戰,從他施展出來的狂暴戰力,就能得知,他們,在戰場上佔據着上風。
沒在戰場上看到曹錕,也沒有看到曹氏那個老管家,雲策相信,這兩個人一定就在附近。
矮壯的火族人似乎正在撤退,曹領帶着人緊緊的粘着他們,不願意讓火族人離開自己的戰鬥羣。
應該是擔心火族人那邊有強力的遠程覆蓋性武器。
那個被曹領黏住的火族人,突然就大吼一聲,不再撤退,而是一連砍出三刀,逼迫的曹領後退兩步後,火族人並沒有撤退,而是帶着不多的夥伴,徑直殺進了曹領統領的隊伍中間。
然後,這個火族人就停止了戰鬥,反而張開了雙臂,似乎在迎接什麼,其餘的火族人也同時不再戰鬥了,做着同樣的動作。
相反,曹領像是看到了什麼恐怖的東西,將一面巨盾扣在自己背上,然後四肢着地,跑的比馬還快。
可惜,終究是晚了一步,天空陡然有一大片黑點出現,飛到最高點之後,就迅速下落,這東西不是羽箭,落地的速度卻比羽箭快了兩倍不止,然後,雲策就看到那些原本正在圍殺火族人的武士,就紛紛倒地,身體各個地方都在往外冒血。
當然,那些留在戰場上的火族人也是一樣的,他們受到的傷害更多,雲策親眼看到,那個最粗壯的火人的身體居然被天空落下的黑點,打成了篩子。
曹領還活着,他背後的巨盾上插滿了從高空落下的鐵刺。
亶望山上的一座吊橋被人緩緩拉起,最後咣噹一聲,直挺挺的擋在亶望山的大門口,而大門外邊,隨着吊橋被拉起,一道深不見底的溝壑,就橫亙在兩支人馬中間。
雲策終於在望遠鏡的鏡頭中看到了曹錕,這個處處表現得如同一個紈絝子弟一樣的傢伙,這個時候披上鎧甲,站在一羣同樣穿着華麗鎧甲的人羣中,看似不起眼,實則早成了衆人關注的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