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府臥房中,墨靈側臥玉榻之上,手中攆着春花剛從宮中帶來的信件。
拿到這信時,她亦是有些驚訝,竟然是慶妃所寫,而心中內容稀疏平常,看上去只是關心之類的話語,但這些話如果往內中深究的話,就能品出另一番味道了。
她將信放到了桌面上,一言不發的拿起了杯盞抿了一口。
“七爺,慶妃會送信來是不是代表她根本不相信你沒有瘋?”春花低聲問。
“單單一封信還不能斷定她是怎麼想,但城門外那一場伏擊失敗,慶妃心裡肯定也是忐忑不安,加上是由太子出面,更是出乎她的意料之外,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擺出一副關心的樣子,這樣至少不會跟她在宮中關心我的那種舉動形成太大的反差,也不至於被人懷疑。”慶妃的確是一個心思深沉的女人。
雖然慶妃的出手對墨靈來說是個意外,但這意外仍代表墨江對她有所提防,將她當作可用可棄的棋子而已。
“那七爺接下來準備怎麼做?”春花看着她平靜如水的表情,原本還有些擔憂的心情也稍有平復。
“一個瘋子是不用考慮其他人怎麼想,怎麼設計,怎麼佈局的。”墨靈脣角泛起一抹意味深長的淺笑。
“七爺的意思是什麼都不做?”春花不由一愣,眼下京都的局勢可謂是十分焦灼,不說太子和十一皇子以及玥王勢同水火,一觸即發的矛盾關係,單說昨天當街被擄走的楨天鳴,以及跟鎮北王府有所勾結的慶妃,哪一件事不是需要儘快處理的,可她卻一點都不着急。
比起之前在宮中赴宴遇到慶妃之後的情緒,似乎平靜了續續讀多。
“當你不知道對方的下一步棋要怎麼走的時候,就要靜下心來,以不變應萬變,對方手中能掌握關於我們的信息越少,就會越着急動作,着急動作的下場就是忽略細節,細節便是一場局成功或者失敗的關鍵,現在着急的不應該是我們,是那些想方設法要除掉我的人。”墨靈神色悠然的拿起茶壺,又斟滿一杯。
“既然如此,那屬下就先回宮中繼續查探情況。”春花明白她說的話沒有錯,可還是沒有辦法安下心,畢竟現在止嶸公子一干人等全部都落入了慶妃的手中,慶妃的手腕多狠毒她之前就已經聽說了。
“慶妃一定也派人在太子府外盯着這裡的一舉一動。”墨靈垂眸沉思了片刻後,開口道,“這次你就代替紫鳶留在這裡,哪裡都不要去。”
“是。”春花點點頭。
“去幫我熬藥吧。”墨靈將先前御醫配的藥方遞了過去。
“屬下告退。”春花退出房間,剛掩上房門,忽然屋門外一片寂靜無聲。
墨靈隱隱感覺到了一股不安襲上心頭。
房間內沒有一絲風,但杯中的水卻忽然晃動起來,甚至能夠感覺到杯盞在手中抖動。
正疑惑之際,忽然房門吱呀一聲打開了,從門口緩步跨進一抹秀挺的身影。
擡眸望去,她淡漠如水的眸子不由微微一縮。
門口站着的人手執羽扇,負手而立,墨發高髻扣冠,半臉帶着面具,卻也遮不住那另半張臉上的英俊非凡,輪角分明猶如鬼斧神工的雕刻,深邃如海,尤其是劍眉下那一雙冷氣寒森的雙眸,更似一潭汪洋,幽深的探不到底,但若是多看幾眼,就感覺一切彷彿都會被這雙眼看透徹。
他爲什麼會忽然來這?還是親自前來。
墨靈不動聲色的將手中杯盞放到了桌面上,語氣淡淡不經一絲波瀾,“小王爺親自前來有何指教。”
“好奇而已。”荀焰緩步走到了她身旁的位置上坐下,隨意的好似這是他的地盤。
“現在小王爺都看到了。”墨靈斂起眸光,此時此刻自己絕不能再外露半點情緒。
“七小姐不是瘋到見誰都殺麼?”荀焰意味不明的懶懶道。
“小王爺也想試上一試?”墨靈不答反問。
“你不裝瘋,就不怕這個消息立刻傳出去?”
“小王爺心中早有定斷,真打算傳出去就不會再親自來太子府了。”先前從慶妃口中得知鎮北王府跟她關係匪淺,但墨靈一直都遲疑,因爲荀焰並不像是會跟慶妃這種人合作的樣子。
今天他不請自來,反而印證了自己心中的猜想。
如果跟慶妃合作的是荀焰,那麼以荀焰的作風,自己絕不可能安然回到太子府。
很顯然,跟慶妃合作的應該是鎮北王府的其他人,是鎮北王爺還是長子荀安這就需要另外考量了。
荀焰冷睨着她,深邃的眸卻是一點痕跡都不露,語氣更是模棱兩可,“揣摩本王的想法,這是件很危險的事情。”
“危險到連太子府也攔不住小王爺是麼?”墨靈知道傅凌風已經在太子府加派人手了,但是還能讓他這麼輕易的進入,甚至連春花都一點訊號都沒發出,就已經被迷暈在了外面。
恐怕這個男人想要去的地方,還真的沒有什麼人能攔得住。
“收起無謂的試探,今天來這裡,只提醒你一件事。”
“小女子洗耳恭聽。”
“慶妃把人關在梅園。”
“只可惜小女子並不打算救人。”墨靈的態度卻是決然。
荀焰的眸底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神色,冷俊的面容上沒有太多情緒變化,“地方已經告訴你,去不去對我來說無關痛癢。”
“既然是無關痛癢的事情,小王爺何必親自來送信。”墨靈卻是眸色一凌,心裡已經瞭然。
以荀焰的個性要做的事情沒人阻止得了,但這一次把寒止嶸一干人送到慶妃手裡,荀焰應該也是時候才知道,能在他眼皮子低下做事神不知鬼不覺,除了鎮北王和長子荀安之外,她不做他想。
荀焰計劃被打亂,遭到自己人插手,他自然不願意聽命行事,所以纔會到自己這裡來告知地點。
只是,爲什麼要親自前來……
這樣反而引人注目。
“妄自揣測本王的想法,後果很危險,去不去梅園,隨你。”說罷,荀焰起身走向屋外。
“小女子不送。”墨靈看着那道身影消失在門口之後,起身走到窗口掃了一眼,外面竟是一片狼藉。
那些原本暗藏着護院的侍衛,全部都被迷煙撂倒,摔得四仰八叉。
婢女們以及春花也是倒在門外,這會兒紛紛都清醒了過來,從地上站起身來。
春花的反應最快,第一個推門而入。
見她安然無恙,這纔在心中長吁出一口氣來,“七爺,剛剛屬下……”
“不用在意這些細節,你先去配藥吧。”墨靈擺了擺手,轉身躺回到了玉榻上。
“是。”春花不敢耽誤,迅速退出了房間。
夜深人靜之際,墨靈翻來入去無法入眠,乾脆翻身下榻想要出房門走走。
沒想到房門剛拉卡一小條縫隙,就聽到了一陣兵器碰撞的乒乓聲響。
她貼在門口往縫隙外看去,只見兩道身影在院落裡大打出手。
“看不出堂堂玥王也是個雞鳴狗盜之輩,半夜三個夜闖太子府的臥房,呵,臉皮簡直比城牆還要厚。”懷元抹掉了脣角那一抹血絲,捏着棍子的手已經止不住的顫抖起來。
這個玥王的實力遠遠超出了他的意料,而且每一招都是針對自己的弱點下手,更是利用刀鋒快利,打傷自己手臂經脈,讓自己沒辦法繼續再動手下去。
“孤王留你殘命是給墨靈面子,否則就以你曾經殺死孤王手下那麼多將士的罪孽,現在就要將你千刀萬剮!”恆寂冥手中雙劍在月光下泛起一道冷芒。
“誇口,誰贏誰還說不定呢。”懷元冷喝一聲,手中棍法千變萬化,再次衝上前去。
但糾纏沒多久就疲累的退到了十幾米之外,身上被重創的都是關鍵穴道,要是再打可能會筋脈盡斷而亡。
墨靈雖然隔得遠,但也看得一清而出。
她很瞭解懷元的個性,讓他臨陣脫逃那是絕對不可能的,除非戰死爲止。
在戰場上可以靠謀略,但一對一,他絕對不是玥王的對手。
她當機立斷,揚手就將屋內門口的兩個花屏往地上甩去。
一聽到房間裡有動靜,恆寂冥立刻收起了雙劍,一個箭步衝到了房門口。
“你不能進去!”春花先一步堵在了房門口。
“給孤王滾開。”恆寂冥一把扣住了她的肩膀,猶如抓小雞一般,將人甩到了身後十幾米開外。
春花身子重重的撞在了樹杆上,當場口吐硃紅,但還是迅速怕了起啦,衝上前一把拽住了他的衣袖,“你,你不能進去……”
“孤王的耐心有限。”如果這幾個不是跟墨靈有關係的話,恆寂冥根本不會給他們干擾的機會。
腳步一挪,頓時一股強大的內勁衝擊四周圍,懷元和春花紛紛被震出了院子。
他揚手一掌將房門震開,一眼看到躺在地上微微顫抖的墨靈,赤紅色的雙眸驟然並寒徹骨,俯身將地上的人摟入懷中。
卻沒想到心口忽然一陣劇痛襲來。
低頭往下看去,只看見一隻握着匕首微微顫抖的纖細手腕。
“呵,要殺孤王,應該要更用力才能刺得到心臟!”恆寂冥反扣住她的手腕,將匕首掰落到地。
“你滾,你是殺死我孩子是……”
不等墨靈把話說完,忽然脖頸後一陣痠痛,頓時眼前黑,昏倒在了她的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