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橋街,李家。
蕭逸辰一夥走後沒多久,李爲舟和李長寧又陪着李德隆會見了一大批聞訊前來見面的故舊親朋,李爲舟和李長寧本就極像,兩人親兄弟一樣站在李德隆身邊,給老頭長足了面子。
等李家散在各處莊子上的家僕紛紛歸來,開始收拾殘局後,李爲舟就和家人一道回到石橋街家中。
李長寧還是第一次見到周月娘,很鄭重的大禮問安。
周月娘心中感慨李家家風甚正,連武宗強者都絲毫不端着架子,以家禮相見,她也迴應的大方有禮,氣度不俗,不似小門戶出來的。
看到這一幕,趙元芷、張婉懿對視一眼後又分開視線。
她們原本是準備一人給三哥李爲舟介紹一個高門貴女的,看誰介紹的得三哥喜歡……
誰就贏。
結果兩個貴女還沒開始行動,這邊突然就成親了。
真是造化難料。
曹氏等人起初還是以貴女爲重,但發現兩個貴女都對新娘子更感興趣,便也一起圍着周月娘誇個不停。
李爲舟樂呵呵的看了陣熱鬧後,問李長寧道:“聽說馬市後面出了大亂子,黃道天都被人生生打死了?”
李長寧點了點頭,李爲舟呵呵道:“便宜他了,前兒我還在和司徒姐姐商議,忙完這一陣就去收拾了此人。不知天高地厚的東西,敢欺負你和元芷、婉懿,已有取死之道。”
李長寧實在聽不下去了,黃道天是資深的破第八關武聖,師承御刑司大司正,就是他師父司徒晴月都不敢說穩贏,自家三哥這是吃錯什麼東西了……
到底誰不知道天高地厚?
當然,這種話不好說,李長寧看着李爲舟道:“三哥,你說什麼呢?那是我師父!你一口一個姐姐……不尊重!”
李爲舟面色風輕雲淡,這世上,不會有人比他更尊重司徒晴月了,因爲他是司徒晴月的證道人!
呵呵了聲,李爲舟道:“有什麼問題?”見李長寧真有些急眼,就擺手道:“罷了罷了,回頭你見了你師父後自己去問她,問過不對了再回來和我鬧。我懶得囉嗦。”
李德隆在一旁呵呵道:“四郎,是你三哥和你師父一道打跑了魔教法主。你師父爲了救你三哥,身受重傷,然後你三哥衣不解帶的伺候了三天三夜,今兒一早才完事。兩人姐弟相稱,應該是真的。”
李長寧:“……”懵了。
他三哥衣不解帶照顧了他師父三天……
怎會如此?
還有,爲什麼會是他三哥衣不解帶的照顧?
他師父是女子,不應該是他三嫂照顧麼?
李爲舟不理這一茬,繼續問道:“魔教那位天煞明王到底被抓到了沒有?”
李長寧鬱悶的搖頭道:“毫無蹤跡,人手大都被安排到這邊來了。”
李爲舟有些不理解道:“按理說不對啊……”
趙元芷回頭問了句:“三哥,哪裡不對呀?”
李爲舟道:“魔教法主在這邊,按理說,天煞明王應該在馬市上攪起大風浪,最好挑起漢胡廝殺,八王八宗御刑司和東胡各王帳、薩滿殿無數精英子弟慘死,馬市血流成河,這樣才能逼得這邊的人手不得不立刻回去支援。如此一來,魔教在這邊就好成事多了。結果就殺了一個黃道天,這不是把魔教給撂這邊了嗎?”
李長寧聽了無語,道:“三哥,你還怪會替魔教着想的……不過真要那樣乾的話,還真兇險了。”
張婉懿聲音清冷,輕聲道:“他們也有放火燒營,東胡大半個營盤都被燒光了,還殺了東胡王子呼衍軍。不過,比三哥描述的,要弱不少,許是人手不足。又或是,魔教內鬥,天煞明王不願當死士,不想死了,臨陣退縮。”
趙元芷哼了聲,道:“老奸巨猾!此獠逃竄在外,將來必生禍患。”
李爲舟樂呵道:“我倒覺得未必,真想生禍,就不會一個大幹子弟都不殺了。我料想,此人多半是和黃道天有血海深仇,報了此仇後,就打算退隱也說不定。無論如何,只要別來禍禍我們就好。”
說罷,目光和一直靜靜看着他的妻子周月娘觸碰在一起,對視一笑。
此刻周月娘俏臉上的微笑,是欣慰的……
兩人的目光拉絲,甜人一臉,男人還好,粗枝大葉沒什麼想法,女人們見了一個個開始拿眼神蛐蛐起來。
周月娘不好意思,就轉過身和女人們繼續閒聊,卻也是聽的多,說的少。
“三嫂,你的眼睛真的太好看了!特別是轉動的時候,像有光在動,真羨慕你!”
趙元芷盯着周雲孃的眼睛讚美道。
周雲娘笑道:“許是走鏢的時候,太陽曬多了。”
這話有趣,趙元芷咯咯笑道:“你果然和三哥是天作之合,說話都這麼有趣。”
張婉懿呵了聲,若這般算來,她和李長寧的性格纔是最像的。
趙元芷反應過來冷笑一聲,道:“說話都有趣,但性格不大一樣,三哥很熱鬧會來事,三嫂就安靜的多。過日子,理應如此。若是兩個人都冷,那日子還怎麼過?”
嘶,曹氏等人都麻了,貴女們都這麼直白的麼?
眼見隔壁氣氛有些不對,李爲舟幫忙解圍,問李長寧道:“阿寧,我岳丈也去了馬市,我還讓他去找你……我岳丈去尋你了沒有?”
李長寧大聲道:“沒有啊。三哥,你應該派人來言語一聲,我還能略盡薄力。這下失禮了!”
目光感激,他三哥又一次挽救了他。
真以爲齊人之福好享啊?
正說笑間,見李長平、李長安兄弟回來,兩人都是意氣風發的樣子。
二人見到李長寧帶兩個貴女回來,自是愈發驚喜。
但也意味着,青州城李家,留在青州城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
馬市,御刑司別院。
三重夯土階臺,六根合抱粗的立柱撐起主殿。
這裡,象徵着大幹王朝的威嚴。
殿外寒風依舊卷着雪礫,撲打在厚重的木門上,響起沙沙的聲音。
殿內主座上,傷勢已經完全恢復過來的司徒晴月面色平淡自然,微低螓首,啜飲着新泡的綠茶。
這是臨別時李爲舟相贈,送了不少,希望她喝茶時,就能想起他……
殿內,執金司隸尚東海、執金司隸趙世龍、執銀司隸王天闊、執銀司隸寧前行、山林衛指揮使文再興、副指揮使袁雲年俱在。
雖然執金司隸還在司徒晴月執銀司隸之上,但此次馬市大集,由司徒晴月坐鎮監察,再加上她的實力還在諸人之上,所以位列主座,理直氣壯,也理所當然。
執金司隸趙世龍原本不該在此,只是得聞黃道天被殺,才從別處緊急趕到。
不過諸人當下關注的卻不是黃道天被殺,而是魔教教主夏世傑的生死。
尚東海身材高大,雙肩極寬,兩鬢雪白,但眼睛漆黑如墨,頗有不凡之氣,他盯着主座上的女子,眼睛微微眯了眯,目光似乎更加銳利,語氣倒沒那麼尖銳,緩聲問道:“司徒司隸,非我等質疑,只是魔教法主之事,事關重大,想來便是大司正,回去也要仔細詢問。司徒司隸只道夏世傑已死,可生不見人,死不見屍,怕沒有說服力吧?”
司徒晴月放下茶盞,擡起眼簾看他一眼,淡淡道:“本座需要說服何人麼?謊報戰功,來日若那夏世傑死而復生,自有家法處置。怎麼,尚司隸有意見?”
尚東海眉頭緊皺,他當然有意見,只是……又確實打不過。
這個女人極其霸道,關鍵是不講理,說動手就動手,還往死裡打,打的人身受重傷,很是無奈。
文再興則呵呵道:“司徒司隸,我等倒不懷疑司徒司隸會傳假捷報,就是好奇,到底什麼樣的天雷子,能威脅到魔教法主那樣的高手。畢竟連大司正當初都說,這位法主武功之高,幾乎冠絕歷代魔教教主之首……”
司徒晴月淡淡道:“你們果真想看?”
文再興頷首笑道:“果真有這等奇物,在下的確想開開眼界。”
司徒晴月點點頭,道:“也好,你想看,就給你看看。”
說罷,手中拋出一不到拳頭大小的鐵疙瘩,丟向了文再興。
文再興雖心裡隱生不安,可還是接過了那物什……
他還好,老奸巨猾,早早佈下罡勁以防萬一。
可站他身邊的袁雲年,因爲對上官的放心,沒甚防備的就湊了過來,然後……
“BANG!”
M67手榴彈,內部裝滿一百八十四克高能炸藥,爆炸後,可形成十五米半徑的破片殺傷區,五米內基本上沒有生還的可能。
當然,在座的最低也是資深武宗強者,練得金剛玉骨,若有罡勁護體,在危機降臨時可作剎那抵擋,而後身法迅捷的遠離自保,如此,基本上不會受太大的傷。
所以文再興和旁邊的尚東海、趙世龍,雖稍顯狼狽,但尤可接受。
袁雲年就慘了,他本就是武宗,還未到武聖之境,又因過於信任上官,沒甚防備,此刻雖不至死,但滿臉焦黑見血,身上更是到處傷口。
好歹成名時久,沒臉嗷嗷慘叫,卻也痛苦的悶聲哼了出來。
慘不忍睹。
“司徒晴月!!”
文再興不知是羞還是愧,怒喝一聲。
司徒晴月淡淡一笑,目光睥睨的看着文再興道:“不是你想看的麼,你待如何?若是不服,可上生死臺。”
此言一出,文再興的氣焰登時被壓了下去。
尚東海聲音低沉道:“司徒司隸,你恃強逞兇,莫非真以爲御刑司家法是擺設麼?”
司徒晴月站起身來,尚東海不自覺的後退了半步。
卻見司徒晴月只是淡淡瞥了眼過來,道:“等爾等何時誅一破九賊首,再來質問本座。”
一直未開口的趙世龍問道:“司徒大人,請問此等天雷子,是自何處所得?可還有多餘?”
此人在御刑司向來中立,司徒晴月倒願意給他幾分薄面,搖頭道:“已經用盡了……還有一枚,留到都中給大司正看看。”
趙世龍高興道:“對!大司正學究天人,看看能否拆解開來,仿造成功。若能將此等神兵利器仿造成功,那大幹必能再拓疆萬里!”
司徒晴月呵呵了聲,道:“但願吧。趙司隸,你追蹤天煞明王,可有所得?”
趙世龍搖頭道:“人手大都集中在青州城附近,馬市上幾無人可用。晉王府和楚王府都……不過我倒覺得,此獠與魔教之間,恐怕早有異心。不然,以天煞明王對付黃司隸的法子,本可借火勢輕鬆挑起漢胡廝殺,他卻沒有這麼做……”
尚東海沉聲喝道:“趙司隸,你還想爲殺害黃司隸的魔教妖人說話不成?”
趙世龍看他一眼,搖了搖頭道:“我是說,此獠若是在此地大開殺戒,四天前的形勢,恐怕會完全倒轉。當然,該追捕,還要繼續追捕下去。可現在不論漢胡,各家都開始折返,人羣雜亂,實在無頭緒可查,只能慢慢追捕。若是尚司隸有什麼法子,大可親自爲之。”
司徒晴月道:“晉王府那邊給說法了麼?”
趙世龍苦笑道:“那個王爺啊,絲毫體面都不講,除了將晉王世子交出來頂罪外,其餘一概不認。”
司徒晴月點點頭,聲音清冷下去,道:“那個惑亂王室的賤婢呢?”
趙世龍搖頭道:“晉王只一口咬死,已經死了。畢竟是晉藩,無確鑿謀反罪證,不可輕動。可惜晉王妃,當初在京中多麼明慧的一個女子,竟被這等下賤之人害死。晉王妃本是早年林大學士愛女,京中有名的才女。林大學士一生清廉,朝野內外皆有口碑。獨生愛女嫁入晉藩,還是上代晉王特意求來的恩旨,誰也沒想到,會屈辱而死。
齊王老千歲和林大學士是多年好友,得聞此案後十分震怒,專程進宮面聖,皇上又召見於我,命御刑司徹查。
只是之前有姚鶴齡再三阻攔,祖宗家法又不許我等輕動,這才一直拖延了下來。”
司徒晴月微微頷首道:“我知道了。”
此時誰也沒想到,這四個字意味着什麼。
他們也不知道,晉王府的定海神針老供奉姚鶴齡,已經死了。
直到三日後,晉王府突然掛白報喪,晉王薨逝。
晉王長史上書朝廷,懇請垂降恩旨,令世孫趙元禎承繼王位。而王府供奉院,卻遭御刑司突襲審查,查出駭人命案數十宗,上下遭到血洗。
尚東海之流則無不被這個女人的膽大、狠辣而感到心寒,那可是八王之一啊……
至此,傳承數百年的晉王府,陷入了沉寂期。
至少二十年內,無法威脅到青州城……
……
入夜。
曾經照古人的舊時月,仍舊掛在當空。
許是對即將到來的離別都心知肚明,因此一大家子團圓在一起,說不完的話。
曹氏看出衆人對李爲舟感興趣,就一個勁說他小時候的故事,講他父親母親的故事……
好多還是李爲舟自己都第一次聽說的,譬如他外家原不是青州城的百姓,也是從外地來的,外祖父挺有才幹,入了當時縣令的眼,成了一名小吏員,而他母親姚氏則非常聰慧,也長的非常標緻。
要不是這樣,周月娘的母親也不會和她一見如故,第一次見面就定下娃娃親。
而李爲舟小時候很受疼愛,簡直就是溺愛,別人家都是慈母嚴父,李爲舟小時候卻是父母兩個都寵愛,嬌慣的不得了。
好在他也不淘氣,小時候就特別懂事,直到爹孃沒了消息後,才撐不住,鬧騰起來。
誰也沒想到,小時候那麼乖巧的孩子,犯起脾氣來會那麼執拗,把他大伯這邊恨的喲,罵慘了……
一家人輪着說起李爲舟對他們罵人的話,李德隆起初還不許說,結果李爲舟自己想聽,那就說吧。
李長平最先“哭訴”,說在縣衙門口被李爲舟堵住,罵他臭書簍子,讀書二十載,連個破秀才都考不中,並直言:“我當時想死的心都有了,他還說這是報應。”
李長安差點沒笑死,李爲舟也哈哈笑,兩人讓曹氏拿着雞毛撣子一人收拾了下,纔算老實。
大家都笑,只有周月娘眼光如水一般的看了眼自己的夫君,流露着心疼的神色。
若非痛到極處苦到極處,又怎會如此行事?
燭光晃動下,周月娘的眼睛格外的美麗。
李長安又接着笑道:“一樣罵我,不過三郎怕我揍他,都是躲在人羣裡罵,罵我是黑狗子……我公服是黑色的,也罵我壞事幹盡,早晚要遭報應……但我不怪他,我只心疼我弟弟。
三郎小時候粉雕玉琢,比姑娘還招人喜歡,那麼被二叔二嬸寵着也不驕橫,很聽話。打小喜歡跟在我後面,二哥二哥叫着,讓我帶他玩耍。要不是二叔二嬸出事,他會過的很好,也會很有出息的。”
“好,到此爲止!”
看到周月娘忽然掉下眼淚,喜妹也抽噎起來,李爲舟制止李長安繼續說下去。
他笑道:“都別上二哥的當,他就想逗哭你們。除了爹孃沒回來外,到現在一切都變得很好了,甚至比我預想的更好,應該高興纔是。”
等周月娘低頭擦盡淚珠,李爲舟又問氣息低沉的李長寧道:“準備幾時回京?”
一大家子的注意力立刻轉移過來,就像李爲舟說的,他現在很好,所以當前事更需要關注。
李長寧看着李爲舟,眼睛還有些紅絲未散,道:“三哥,帶三嫂還有喜妹,跟我們一起走吧!”
趙元芷都跟着勸道:“是啊三哥,一家人就應該在一起啊。”
李長寧不無激動道:“我會給本縣縣尊和山林使交代,若二叔二嬸真回來了,讓他們速速送信回京,我來接!三哥,你不用留在這裡!”
張婉懿雖沒有開口,卻也是點了點頭,贊成這番意見。
李爲舟笑道:“萬一在那邊不習慣呢,萬一有什麼變故怎麼辦?四郎,天威難測天意難測。你終究也是吃刀口飯的,能保證一世安穩?女人和孩子不用考慮這些,男人不行。我守在這,李家就始終能有一條退路。好了,別勸了,就這樣定了說,幾時走?”
李長寧沉默稍許後,點頭說道:“你說的也對……後天就出發。”
李爲舟笑道:“也好,這會兒走,時機正好。對了,阿寧,你覺得蕭逸辰這人如何?”
李長寧面色凝重道:“三哥,我不是他對手。”
李爲舟寬慰道:“你才突破嘛,他至少比你年長十歲。十年後,你讓他一隻手也能捏扁他。”
可李長寧還是搖頭道:“就算我再練十年,都未必是他的對手。因爲他的劍意之鋒利,之純粹,是我從未見過的。習武破入上三關後,一步一天梯,普天之下只有寥寥數位極強者,可跨關對敵。蕭逸辰再過十年,就可以。三哥,若是不是大仇,最好別與此人對上。”
這話讓所有人都爲之震驚,哪怕趙元芷和張婉懿,她倆武功雖然也不錯,但並未感覺到蕭逸辰的厲害。
很顯然,她們還未到那個境界。
只有真正到了那個層面,纔會瞭解對方的可怕。
但很奇怪,李爲舟也沒感覺到什麼劍意,難道他是劍道泥石流,對劍意無知所以才無畏?
他斜眼看李長寧道:“你怕了?”
劍意?劍意算個屁,能抵得了幾斤黑索金?
李長寧搖頭道:“我若怕,今天就不會和他對上了。正是因爲不怕,所以纔不會狷狂,纔有清晰的認知。十年後我未必是他的對手,但二十年後,我必能勝他。因爲我所修的劍道,從來不是速成之劍,而是厚德載物之劍。師父教我,以劍問心,不欺天地。如此,劍勢越往後,破綻就越少。待到大成,便可以煌煌劍道,無敵於世間。”
又是無敵,李爲舟覺得他在吹牛,就問道:“那那個蕭逸辰呢?”
李長寧想了想道:“他走的是極劍之道,就是,幾乎不考慮任何防禦之術,拔劍無悔。一旦拔劍,則世間無有不可斬殺之敵。但這種極道……”他搖了搖頭道:“威力固然驚人,但過於極端。”又再次警告李爲舟道:“這種人,平日裡看着和氣,可一旦動怒,是很難自制的。三哥……”
估計是覺得人微言輕,勸不動這位,李長寧也聰明,轉身看向周月娘,誠懇道:“三嫂,務必讓三哥,不要輕易和那人發生衝突。”
周月娘抿嘴淺笑,道了句:“放心,你三哥不會。”頓了頓又補了句:“我聽他的。”
大不了,讓關城去找來父親,先殺了那廝就是。
十年後才能破七斬破八,那就別讓他活到第十年便是。
李長寧無力垂頭道:“三嫂,你和三哥確實像。”
衆人鬨笑。
趙元芷又跟周月娘誇起今天李爲舟和上清宮子弟比武一事來,讚不絕口……
……
夜深,東廂。
周月娘端來洗漱的木盆,用帕子給李爲舟擦拭臉和手,還準備給他洗腳……
李爲舟好生享受,還指點她怎麼按腳……
聽他“嘶”“噓”“哈”“蝦”的各種叫,周月娘一直抿嘴笑。
不過待她洗完後,李爲舟就非要給她也洗一遍。
不洗不行那種。
周月娘執拗不過,只能坐在小杌子上看着細心給她洗腳的丈夫,眼睛亮晶晶的,看了好一陣後,輕聲問道:“夫君今天和上清宮那人發生衝突了?”
李爲舟擡眼看了妻子一眼,點頭笑了笑,並說了下原因:“洛州來的名門子弟,瞧不起人。不過也還好,事情算圓滿解決了。蕭逸辰因上清宮葉雲引起的魔教之禍,被派到青州城來坐鎮三年,應該和咱們發生不了什麼大沖突。”
周月娘提醒道:“夫君,如今魔教之難已經解除,大伯一家也要搬去神都,他們還要繼續留這裡麼?不如問一問,請他們回去。”
李爲舟聞言高興道:“也是,娘子言之有理,回頭我就去找齊鎮坤讓他把人弄走。青州城往後姓李了,姓蕭的在這實在太討厭!”
青州城只能有一個大帥逼,那就是他李爲舟!
周月娘又笑了起來,琥珀色的眼眸裡映滿李爲舟的影子,問道:“夫君,你喜歡練武麼?”
她今天可是聽趙元芷說了,自家夫君的武功,受御刑司那位女司隸的指點,兩人還衣不解帶的待了三天三夜……
哪怕知道不會有什麼,畢竟那是李長寧的師父,差着輩分呢,又位高權重,武功蓋世……
可她是女人嘛,心裡怎會沒有想法?
只是這種想法,無論如何都不能說出口就是。
李爲舟想了想,點頭道:“比較喜歡,也在練。月娘,其實我很厲害的。”
周月娘笑的好美,看着李爲舟溫柔道:“我知道夫君很厲害,可我是自幼習武的嘛,又是破六武夫。夫君若是想學些拳腳防身,我可以教你。”
李爲舟當然樂意,道:“就是上回你拿出來的拳經?好,不錯。不過我也練過拳法,你看不出來吧?”
真看不出來,周月娘搖了搖頭,道:“夫君練的什麼拳?”手上一點練拳的痕跡都看不出來啊。
李爲舟得意洋洋道:“《莽牛拳》,聽說過沒?我練的比較牛!”
“噗嗤!”
周月娘差點沒笑死,琥珀色眼眸裡閃耀着燭光,格外嬌豔好看。
笑了稍許後,她看着李爲舟輕聲道:“夫君,將來若有難時,夫君只管先走,我來抵擋,我不會有事的。”
李爲舟也看她稍許後,認真道:“月娘,我雖武藝平平,但我有一種威力奇大的暗器……回頭有機會教你見識。總之遇到危險的時候,你往我身後躲就是。月娘,任何人想傷害你,都要先從我身上踏過去,但應該沒有人能做到這一步。”
平時愛玩點茶道歸愛玩,可他又不是真綠茶,該有的擔當肯定不會少的。
他還有十幾公斤黑索金,大司正來了都要化爲灰灰。
爺們兒活的就是胸中一口氣,誰敢欺負人,就讓那孫子見識一下什麼叫做男人的怒火!
至於爲什麼不將武宗之身相告,倒不是想藏着掖着玩一出大的,實在是……過於驚世駭俗。
司徒晴月不放心,還專門反覆叮囑過他,所以且暫時不說,露出第五關的實力夠用了。
再加上他雖然信得過周月娘,但目前還信不過那位在魔教當天煞明王的岳丈。
所以善意的隱瞞比魯莽的坦白對大家都好。
對李爲舟的話,周月娘顯然是沒放心裡去,還是輕聲細語的跟他解釋,不是看不起他,只是她畢竟江湖經驗豐富一些云云……
這讓李爲舟很氣憤,小雞啄米一樣,從白嫩的腳背順着修長的玉腿向上親了上去……
“嘻~哎呀~~”
東廂房外,月兒高高照九州,照見幾家歡喜,幾家憂。
良久,隨着一道壓抑之極的嗚咽聲響起,東廂內又恢復了平靜……
周月娘羞赧的將臉埋在李爲舟的懷裡,不過隨即身子猛然一僵,整個人又不動了。
這讓李爲舟大爲驚詫,這也行……那還要他幹啥?
不過還沒等他鑽被窩裡探索玄機,周月娘就不知是哭還是笑的腔調告訴了他一個不知是好還是壞的消息:“夫君,等送走大伯一家,我要閉關了。”
李爲舟納罕道:“怎麼了?閉關當然可以,練武是正事,我支持。我的意思是,有什麼爲夫可以幫你的?”
周月娘似有些羞以言說,不過等李爲舟在她懷裡作怪一陣後,她才美眸凝霧的看着李爲舟道:“我可能,找到了玄關一竅的所在,要破關了。”
李爲舟一臉驚喜,隨後想到了什麼,眼睛睜的更大,道:“難道是因爲……”
周月娘咬着薄脣,自己都忍不住羞笑起來,點了點頭,再偏過去臉,藏到丈夫的懷裡。
誰能想到,誰能想到呀!
李爲舟自豪的像個大將軍,獰笑一聲道:“那還等什麼?再來,爲夫再助你一逼之力!!”
“夫君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