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5章 商人的力量火把獵獵作響,陳三聞聲愕然,“長威伯?”
一騎上前,仰頭,有人把火把靠近。
陳三看了一眼,“是伯爺!”
當初蔣慶之北上時曾在昌平州歇了一夜,陳三在外圍見過一面,他心中歡喜,“開……”
“小旗,不得私自開城門,那是死罪!”
這是規矩,哪怕是帝王來了,陳三也得先去稟告。
今夜值守的百戶官聞訊趕來,見果真是蔣慶之,便說:“還請伯爺稍待,下官這便去稟告。”
“速去!”
知州聞訊趕來,問:“不知伯爺來此何事?”
“事關大軍。”蔣慶之眼中有冷意,“本伯欲進城尋人。”
知州見蔣慶之就幾個人,“回頭若是上面怪罪……”
夜間開城門,這事兒若是有人彈劾算誰的?
“一切後果本伯擔當!”
知州點頭,“開城門。”
吱呀!
城門開啓的聲音很大。
波爾問:“怎地不上桐油?”
孫不同說:“這是故意的。”
故意不給門軸上油,若是有誰在夜間悄然開門,那動靜瞞不過守軍。
蔣慶之進城,知州見他按刀而立,眼神銳利的掃過自己,心中不禁一跳,心想這是發生了何等大事,令這位最近風光的不像話的大明名帥半夜趕來。
而且連夜就要進城。
“城中糧草能支應多少人吃一日?”
蔣慶之問。
知州一怔,“大概,也許……”
特麼的!
庸官!
蔣慶之眯著眼,“令人去問,馬上。”
“是。”知州知曉怕是要出大事兒了,急忙令人去問管事的官員。
沒多久人回來了,“說是四五千人沒事兒。”
操行!
蔣慶之咬牙,“加上大戶的呢?”
這個……知州猶豫了一下。
蔣慶之拔出半截長刀,“戶部出了簍子,大軍斷糧。若是不能馬上運送糧草前去,你等大禍臨頭。本伯若因此斬殺幾個蠢貨,想來陛下只會大聲叫好!”
臥槽!
“竟是如此?”知州渾身一顫,“那些大戶存糧有,不過不夠供給大軍,遠遠不夠!”
邊上小吏說:“伯爺,咱們這是京畿,糧草多存在京師。再有,咱北邊本就不富庶,若是南方興許還好辦些。”
北方因爲天氣和土地的原因,外加人口不少,以至於糧食不能自給自足。南方漕運而來的糧食多存在京師和附近。
蔣慶之眯著眼,“城中豪商有多少人?”
知州說:“若論豪商,大概十餘人。”
“令人叫來,馬上!”
蔣慶之隨即去了州衙。
進了州衙,孫不同去張羅飯食,每人一大碗麪條。
熱氣騰騰的麪條,裡面泡著撕成小條的牛肉乾,孫不同拿出瓷瓶,打開後,一股子香味。
“辣椒醬!”孫重樓眼前一亮。
辣椒醬和麪條攪拌一下,熱氣激發味兒,衆人胃口大開。一時間無人說話,只聞嗦面的聲音。
吃完麪條,蔣慶之額頭有了細汗,他喝著茶水,盤算著此事的首尾。
腳步聲傳來,隨同一起的是牢騷。
“這大半夜的,誰要見咱們?這不是折騰人嗎?”
“狗曰的,怕是哪位過路的公子哥,這是想敲咱們一筆。”
“這是昌平州,能在此地做大生意的,誰在京師沒幾個關係?看看是誰,不妥就回去。”
“……”
十餘商人魚貫進了大堂,幾根粗大的蠟燭照的大堂內明晃晃的,上面坐著一個年輕人。目如點漆,面色沉凝,正冷冷看著衆人。
“本伯蔣慶之!”
瞬間十餘商人的怒火不翼而飛。
“見過伯爺!”
蔣慶之左手擱在高几上,淡淡的道:“誰能弄到糧草?”
“呃!”商人們面面相覷。
“糧草?敢問伯爺,多少糧草?”有人問。
“數萬人馬食用一日的糧草。”
“數萬人馬,是大軍……”說話的商人捂著自己的嘴,震驚的看著蔣慶之。
十餘商人沉默了。
這些人知曉,大軍中怕是出了問題。
或是朝中出了問題,以至於大軍缺糧。
“伯爺,不是小人推脫,若是數千人還好,數萬人……小人哪有這個本事。”
“是啊!”
“這就算是戶部呂尚書親臨,他也只能徒呼奈何。”
七嘴八舌中,商人們都放鬆了下來,頗有些黃鶴樓上看翻船的超然。
孫不同怒道:“肅靜!”
商人們安靜了下來。
蔣慶之拿出藥煙點燃,淡淡的道:“新政之事你等想來知曉些。”
商人們點頭,有人說:“最近到處都在說。”
“新政首要在錢糧。如何弄到錢糧?”蔣慶之抽了口藥煙,“地裡不會平白長莊稼,錢糧也不會平白從天而降。”
衆人不知他說這個作甚,都低著頭。
“南方爲何富庶?其一是物產,土地肥沃,產出頗豐。其次,南方走私出海的商人不少,藉此發達的也不少。”
十餘商人都在低頭笑。
“本伯知曉有人在走私草原,此次俺答大敗,本伯已令九邊嚴查此事,但凡有人走私草原,只管殺。繳獲的貨物,一半歸於九邊。”
商人們渾身一震。
北方豪商走私草原的歷史很悠久,隨著大明國勢衰微,走私的風潮反而越演越烈。
繳獲的貨物一半歸於九邊,那些將領會如狼似虎的把手下趕出去巡查。
走私,怕是難了。
“發財,就該正大光明的發。”蔣慶之緩緩說:“北方有礦產,但一時間難以變爲錢糧。”
要想開發北方的礦產資源,還得要工業同步跟進發展,否則你把煤鐵挖出來誰用?
“伯爺,糧食之事……”知州在邊上忍不住試探。他知曉一旦大軍譁變,距離不遠的昌平州躲不過。他這位知州到時候是殉國,還是特麼的請降?
亂軍殺紅了眼,哪怕是請降都難逃一死。
商人們擡頭,偷瞥了蔣慶之一眼。
這事兒,和咱們有啥關係呢?是吧!
蔣慶之抖抖菸灰,“新政要弄到錢糧,開海,勢在必行。”
十餘商人木然聽著。
開海和北方商人有毛關係。
就算他們想去分杯羹,南方那些豪商和士大夫們也會出手阻截,把他們擋在外圍。
地兒是人家的,強龍不壓地頭蛇。
“到時候朝中,以及宮中會組建船隊出海。”蔣慶之說。
瞬間,十餘商人猛地擡頭。
孫不同甚至聽到了有人脖頸那裡發出的骨節摩擦聲。
“敢問伯爺,咱們可能參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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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慶之微笑道:“本伯曾說過,大明最大的問題不是什麼吏治,而是南北發展不均衡。南北隔閡,這纔是大明最大的問題。讓北方富起來,才能制衡南方!”
這是陽謀!
但誰也攔不住!
知州眯著眼,心中一震。
他便是南方人,知曉南方的富庶的根由。若是打開海禁,南方的豪商們,以及士大夫們將會通過海貿富得流油。
讓北方豪商摻一腳,甚至宮中和朝中也會分一杯羹,南方那些士大夫可擋得住?
知州心中一冷,看向蔣慶之的眼神中多了異色。
他知曉,若非今夜的事兒十萬火急,這個謀劃不會公之於衆。
可就算是公之於衆了,誰能阻攔?
朝中,皇室,北方士大夫,豪商……他們將會空前團結,誰敢阻攔他們出海貿易,誰死!
別忘了,南方軍隊連特麼看門狗都不如,若是誰敢謀反,大軍南下,道爺會非常樂意於藉此清洗南方。
順勢完成對南方的徹底掌控。
這是一個宏大的計劃!
一個讓人頭皮發麻的陰謀!
知州遍體生寒,決定守口如瓶。
而十餘商人卻喜出望外。
“伯爺,不知小人可能參股?”有人試探。
不見兔子不撒鷹,這是商人本色。
蔣慶之吸了口藥煙,“本伯說過,南富北貧,這是大明最大的問題。陛下,朝中,本伯,都樂於見到北方能發展起來,能制衡南方!”
蔣慶之站起來,“新政利國利民,誰願意爲國效力?”
他的身後站著孫重樓和莫展,燭光照耀下,眸色如鷹隼般的掃過商人們。
胡蘿蔔丟出去了。
不吃!
那麼就等著吃刀子!
“小人願意!”
“伯爺放心,此事交給小人了。”
“還請打開城門,小人馬上出城去聯絡。”
一個豪商厲聲道:“今夜伯爺的話但凡外泄一句,老夫定然要與那人不死不休!”
開海何等的好事兒,能參加海貿,這特麼就是天賜財富。
不,是長威伯給的財富。
若是消息外泄,那些豪強,那些權貴,那些各色人等都會尋關係攀附,想分一杯羹。
十餘商人相對一視,都用力點頭。
“老夫若是外泄此事,全家死光!”
“我若是……”
十餘豪商發誓完畢,盯著知州。
知州被那兇狠的眼神看的心底發寒,“本官發誓……”
昌平州的城門大開,數十騎衝出城門,隨即分爲數十批人各奔東西。
蔣慶之坐在州衙大堂中,知州再無睡意,問:“伯爺,那些商人怕是遠水難解近渴啊!”
蔣慶之把菸頭杵熄,說道:“這些人的能量超乎你等的想象。”
爲了利潤,這些人敢於售賣自己的靈魂。
而這只是糧草罷了。
……
嚴嵩一夜未睡。
當殘月漸漸黯然時,同樣一夜未睡的官員和將領們不約而同的來到了大帳。
“元輔!”
嚴嵩在看書,可許久都沒翻頁。
“嗯!”嚴嵩緩緩擡頭,“來了?”
“不知地方如何說。”有人問。
嚴嵩搖頭,“六千人的糧草,大概能在兩個時辰後送到。”
“六千人,且是兩個時辰後。那早飯如何安排?那些將士如狼似虎,若是沒了早飯,就怕會鼓譟起來。”
“聽天由命罷了。”嚴嵩身心俱疲,這時有人進來。“元輔,各軍都來要糧食了。”
晚些,大軍中傳著一個消息。
——斷糧了!
“有人想餓死咱們!”
有人咆哮道。
嚴嵩出現了,他走到了聚集的將士之前,心中悲涼,“糧食晚些會來,且忍忍……”
“這是緩兵之計!”
軍中從來都不缺鬧事的人,更不缺野心家,當即就有人鼓譟。
嚴嵩安撫無用,緩緩後退,低聲道:“馬上令人回京告知陛下,戒備!”
“義父,那你呢?”趙文華問。
嚴嵩微笑著,斑白的頭髮在冷風中飄蕩,“老夫,當死!”
那些將士開始往前涌動,將領們在竭力攔阻,但顯然沒有卵用。
噠噠噠!
馬蹄聲急促傳來。
衆人聞聲看去。
一騎衝了過來。
在人羣前勒馬。
戰馬止步。
來人拔刀。
“誰要謀反?”
“長威伯?!”嚴嵩愕然,繼而狂喜。
“是伯爺!”
涌動的人潮就像是浪潮開始退潮般的,漸漸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