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日軍戰機轟炸下的倖存
望着遠處天邊再次呼嘯而來戰機，路上逃亡的人們頓時都呆在了那裡，好像是突然看見了噬人的惡魔，頓時都失去了魂魄。林夫人眼中流露出從未有過的悲傷與絕望，她靠在林興國的身上，緊緊摟着林志男，玉婷與玉珍也緊緊偎在她的身邊。一家人絕望地盯着愈來愈進的戰機。片刻後人們才都從驚嚇中反映了過來，紛紛哭喊着大叫着狂奔起來，慌亂中人流分成了兩股，大股人流仍然繼續向西奔去，一小股人流則折向北奔向蘇莊集裡面。林興國當時考慮到人多的地方更容易受到日軍的轟炸，於是攙着夫人跟着小股人流向北跑去。
向北沒有跑一百米，林興國看到人們紛紛跑進了蘇莊集中學，他也連忙攙扶着林夫人跑了進去，進了學校大門南邊就是一個教堂，教堂裡早已擠滿了逃難的百姓，就連教堂四周的牆根前也擠滿幾層的民衆，林興國帶着夫人與三個孩子站在了最外面一圈。林志男一邊緊拉着父親的胳膊一邊瞪大眼睛緊盯着越來越近的日軍戰機。
片刻後這批日軍的戰機編隊就飛到了近處，三架日軍戰機一側身從戰機編隊脫離了出來，徑直朝蘇莊中學俯衝下來，圍在教堂四周的人們一陣驚呼，深深低下頭，緊緊閉上了眼睛。三架飛機擦着教堂頂部掠過，旋即又拉起機頭，飛向遠方。人們紛紛睜開眼睛，個個心狂跳個不停，急促地喘息着。還有不少羣衆紛紛擡起手臂用袖子拭着額頭上的冷汗。
這時從教堂的窗戶裡傳來了非常整齊嚴肅的祈禱聲，一個神父正帶着擠進教堂裡的信徒做着禱告。在二三十年代的中國，大部分的鄉鎮都有外國的基督教徒開設的教堂，並有神父在裡面傳教。當時中國境內以英、美、法開辦的教堂居多。蘇莊集上的這個教堂也是由英國人開辦的。這個教堂很高大，大理石的牆壁巨大厚實，牆壁上面鑲有哥特式的是半圓拱形裝有五彩玻璃的殿窗，教堂大門設在南面，門頭上方是一個三角形的尖塔，尖塔頂部是一個三四米高的十字架，不過這個教堂在1990年已經被拆除，取而代之的是一排沿街的門面房。
這個教堂內部非常寬敞，平時可以容納四百名信徒同時做禮拜，但今天裡面卻擠進了近一千五百人多人，其中有不少人就是住在附近村莊的他的信徒。教堂裡的這個英國神父中等身材，有五十來歲，一頭很短略有蜷曲白髮，穿着一件黑袍，胸前掛着一個十字架。他一隻手按在一本聖經上帶着信徒對着禮堂前一個巨大的耶穌浮雕禱告着。
“啊！天父啊！”
“啊！天父啊！”信徒們跟着齊聲祈禱着。
“我們今天在你面前聚會，祈求你的庇護與安慰。”
“我們今天在你面前聚會，祈求你的庇護與安慰。”
“魔鬼在踐踏真理，吞噬着善良的人們。”
“魔鬼在踐踏真理，吞噬着善良的人們。”
“天父啊！求你救我們脫離兇險！”
“天父啊！求你救我們脫離兇險！”
“因爲國度，權柄，榮耀，全是你的，”
“因爲國度，權柄，榮耀，全是你的，”
“直到永遠，”
“直到永遠”
“阿門！”神父在胸前劃了一個十字道。
“阿門！”禮堂裡的信徒們也紛紛在胸前划起了十字。
……
剛飛過去的三架飛機片刻後又盤旋了回來，再次俯衝了下來，剛剛舒了一口氣的人們頓時又緊張地顫抖起來，人們又是一陣驚呼。在飛機俯衝下來的一剎人們那再次緊緊閉上了眼睛。林志男這次沒有閉上眼睛，他凝眉盯着日軍的飛機俯衝下來，他能清楚看到日本戰機上的國旗，以及飛機尾部紅色的編號，還有軍機中帶着飛行帽正在不時向下面查看的日軍飛行員的那張兇惡的臉。三架飛機再次掠過教堂頂部向然後拉起向遠處飛走。人們再次出了一口氣。
此時教堂裡神父開始爲不幸在轟炸中死去還有身負重傷即將死去的人們做了祈禱：
“我的主啊，我今天站在這些已經安息和即將安息兄弟姊妹身邊，懇求我的主不要讓我那些已經安息的兄弟姊妹的靈魂在天堂外徘徊，讓他們平靜地安息在你的懷抱裡；還有我那些即將安息兄弟姊妹們，在他們這人生的最後，在被接回天家的路上，懇求主牽他們的手，安穩又平安地走完世上旅程，直到被接入主的懷抱。這是榮耀一刻，這是得勝的時候，今後世界黑暗的權勢不再壓迫他們，人世間的痛苦也不再煩擾他們。該打的仗已打了。有一天我們也要經歷他們所走過的路程直到永恆的生命裡。願生命的主垂聽我們的禱告。──奉耶穌基督的名求阿門。”
神父禱告完又在胸前劃了一個十字。教堂裡此時傳來很多人低聲的哭啼聲。
那三架戰機第三次繞了回來，再次衝着教堂俯衝而下。林志男這次沒有閉上眼睛，他凝眉盯着日軍的飛機俯衝下來，他能清楚看到日本戰機上的國旗，以及飛機尾部紅色的編號，還有軍機中帶着飛行帽正在不時向下面查看的日軍飛行員的那張兇惡的臉。但終究也沒有投下彈來，最後在學校上空盤旋兩圈西去。不一會西邊不遠處便傳來了巨大的爆炸聲。
教堂裡外的人們紛紛長長出了口氣，信教與不信教的人都在心裡紛紛感謝着神父感謝着天主。但日軍沒有投下彈來的真正原因卻並不是神父與信徒們的禱告，而是覆蓋在教堂頂部的那面英國國旗。
神父早已對即將到來的戰爭做了最壞的打算，他準備了一面半個籃球場大小的英國國旗並於兩天前就覆蓋在了教堂的頂部。
由於二戰之初，英國出於自己利益的考慮，對歐洲與亞洲的戰事均採取綏靖政策。在歐洲對德國納粹的侵略置若罔聞，這樣一來是避免自己捲入戰火，二來是寄希望與德國東進進攻蘇聯，這樣各個大國在大戰中相互消耗着國力，自己也就可以坐收漁翁之利。雖然日本在亞洲的擴張觸及了英國在亞洲的一些利益，但考慮到日本佔領中國之後也可能會進攻對歐洲構成巨大威脅的蘇聯，所以英國一樣對日也採取綏靖政策。由於在1938英國尚未對德宣戰，對日尚採取縱容政策，因此今天日軍面對的“中立國”的教堂纔沒有投下彈來。
半個小時後激烈的槍聲在蘇莊集上響起，有些槍聲就響在校園門口。人們就在這樣在教堂裡外靜靜地站着，默默祈禱着。直至當日深夜，槍炮聲才逐漸西去。
教堂裡外的人就這樣站了一整夜，眼看黎明就要到來了，但等待着他們的將是黑暗生活的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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