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女士實在沒有想到會是這樣的事情。
“怎麼回事?”
她眉頭緊皺跟上小姚。
小姚焦急解釋:“您也知道,她們這樣的……一來肯定是要給點下馬威的。”
詹女士點點頭。
她當然明白,這已經算是慣例了。
“首先是一上課的時候,有幾個小孩兒偷偷將她們的凳子拖走,結果被她們發現了,還用異能搶了回來。”
“教室裡不能用異能。”詹女士冷然說道。
“當然,但是這幾個新來的不知道,所以就被老師罰出去站。”
“可站完回來,凳子就被人塗滿膠水,她們沒法坐,只好再去搶別人的。”
詹女士倒是沒想到這幾個孩子竟然這麼剛,不禁倒吸一口冷氣,但隨即搖頭: “這都是小事。”
“雖然是小事,但她們居然沒有通過異能就打趴下其他低年級的孩子,很多人都不服,就有人去找了中級班的人。”
“呵,這些孩子。”
“所以她們回到寢室時,發現東西被人翻得亂七八糟,還說找到了贓物,證明她們是小偷。”
“誰說的?”詹女士眉頭一皺。
“好多人。”小姚不住搖頭,“說她們窮瘋了餓瘋了,偷罐頭泡麪什麼的,肯定是利用隱身之術,才能這樣神不知鬼不覺地偷竊。”
“那個小女孩兒確實可以隱身。”
“是啊,他們不知怎麼地就知道了。”小姚說道,“最後還發現了雲瀾父親給的金鍊子,這纔是最嚴重的。”
“整個過程你都沒看見?沒阻止?”
小姚的眼神瞬間閃躲:“那時候我剛好去上廁所了……再說了,如果真的是隱身,我也真的看不到啊。”
詹女士心下了然。
知道小姚肯定摻和其中。
甚至那幾個女孩兒的宿舍鑰匙也是他給的。
小姚輕咳一聲,繼續說道:“她們當然否認,可對方逼着要賠償,她們說賠不起。於是就有人提議,要麼賠,要麼就挨一頓打,否則就把她們送進特異局。”
“然後呢?”
詹女士聽到現在還算合理。
往常也是這樣,孩子們自己解決就好。
所以她很是平靜。
“然後,她們就跟雲瀾那夥人打起來了!”
“反正別打出人命就好。”詹女士依舊很平靜。
“可是,雲瀾他們用的都是殺招,還找來了他們班上最強的楊睿!”
詹女士聽到這裡,總算覺得事態有些嚴重了。
雲瀾本來也算是尖子生了,對付幾個小孩兒用得着拉上好幾個人?
甚至還把楊睿也喊上? 這不是要她們死? 楊睿還差一線就能進高級班,手段也是格外殘暴,這一點是隨了他那個特異局監察處的父親,所以每次他動手練習對決,學校都會提起十二分警惕,事先在旁邊準備好醫務人員。
她眉頭緊皺:“楊睿那孩子平日裡根本不會摻和這些事,怎麼這次會參與?”
“唉,也不知道雲瀾是怎麼說服楊睿的,反正他出手了,我們這些低級別的老師說話,他是不聽的,校長也不在……”
“行,我去說說。”詹女士立刻挺直了腰板,又問,“還有,你們去高級班找成澤……”
成澤是校長的兒子。
楊睿和成澤向來最是要好。
小姚點頭如搗蒜:“嗯,找了,我們當然也知道,楊睿平時就是聽成澤的話。”
“小姚,不錯。”詹女士笑着,“醫務人員準備好了嗎?”
“當然!一開始就待命了!就等着傷員——”
小姚話剛說到一半,穿着白衣服的醫務人員從走廊下擡着人匆匆而來。
“結束了?”
兩人同時生出疑問。
但心頭不免是鬆了一口氣。
然而等擦肩而過的時候低頭一看,卻發現躺在擔架上臉腫得像豬頭一樣的高大人影,怎麼看也不像是那幾個瘦小的女孩兒。
“等等,這是楊睿!”小姚驚叫。
詹女士瞪大了眼睛,抓住那醫務人員問道:“這是誰?”
醫務人員本就着急,一擡眼看清抓住自己的是誰,連忙恭敬解釋道: “主任,這是中級班的楊睿!”
“楊睿,輸了?”
詹女士不敢置信。
“是,而且肋骨盡斷,我們現在送他去醫院!”
兩人也不敢再阻攔,只能目送而去。
“這……”
小姚也不知道說什麼。
那算是一場風波結束了嗎? 詹女士也不確定,可是前面宿舍樓裡突然響起一陣喧譁。
聲音裡是驚奇,又是恐慌。
顯然又有事情發生。
而一位老師慌亂跑出來,一見愣在原地的詹女士,立刻像是看到救星一樣,扯着她就走: “詹主任!你可算來了!”
“大夥兒都等您好久了!”說話間,她眼神埋怨看向小姚,“小姚,詹主任來了怎麼不趕緊帶過去?否則事態就不會發展至此……”
“事態怎麼發展了?”
詹女士還沒有從楊睿被打的震驚中恢復,一時間有些缺乏想象力,也沒工夫計較被拖着走。
“成澤……正在爲楊睿復仇!”那位老師搖頭,焦急地說道。
這話一出,詹女士倒吸一口冷氣。
也不需要催促,加快了腳步。
“成澤是高級班的,他怎麼能動手?”
“是啊!但是楊睿被打成這樣,他這做老大的不動手也不行了。”那位老師搖頭,“這下那幾個小孩兒麻煩了,想不出人命都難……”
大家都是心頭一凜。
而詹女士已經在想如何善後。
昨天才把孩子接過來,馬上就出事……
沒辦法,只能先壓下來過段時間再說,反正現在也沒有什麼電話星網的。
詹女士心中暗自慶幸着,總算到了宿舍樓下,只見外面操場上是人頭攢動。
孩子們都不上課,裡三層外三層圍得密不透風,叫嚷聲、起鬨聲不絕於耳,還有響亮的拳肉相交的聲音。
邊緣有幾個孩子坐在一旁,正由醫護人員處理傷口。
其中就有哭得梨花帶雨的雲瀾,還有幾個平時跟她交好的孩子,如今衣衫凌亂、鼻青臉腫的。
詹女士昨天已經看出雲瀾對於那幾個父親帶來的孩子滿是不屑,也料得會有這麼一出,只是沒想到會升級到校長兒子身上,真是一個麻煩精。
此時幾個老師等在外圍,一看詹女士出現,馬上圍攏上去: “詹主任,您可算來了!”
“校長不在,我們實在勸不動……”
詹女士當即擺足架子,冷聲訓斥:“你們身爲老師,怎麼連幾個學生都管不住?”
“我們哪裡敢管成少爺啊!”
“還得是詹主任!”
幾句話說得詹女士心中舒坦。
她能管,因爲她還是有個靠山在。
但是她也不想弄髒手,更不想惹一身騷,冷聲道:
“成澤這孩子還是有些分寸的,讓醫護人員等着,別鬧出人命就好,其餘的你們看着辦。”
有人急道:“詹主任!現在不是……把人打死的問題!而是……人要被打死了!”
這句話繞來繞去,有什麼區別? 詹女士皺眉正要追問, 忽然人羣裡一聲巨響,一個人影被掀翻出來,重重摔在地上。
身上鮮血模糊,臉腫得和她丈夫差不多。
她愣了片刻才認出——這正是她剛剛口中所說的成澤!
校長的兒子! 原本一表人才的少年,現在卻被打得面目全非。
旁邊幾個老師齊聲驚呼:
“成少爺!”
“快!快,醫護人員快來!”
“把成少爺送去醫院!”
醫護人員迅速過來,將他擡了下去。
而在摔出缺口的人羣中央,打鬥還在繼續。
成澤只是第一個摔出去的。
裡面,還有兩個男孩兒正在對戰。
而且,正是詹女士昨天帶着他們跑了一趟總部又送回來的。
丁曉生和林北辰。
他們已經十七八歲年紀,都是差一線就要突破,正式可以成爲特異局的出勤成員。
昨天測試的時候,丁曉生那一拳捶中牆上,打出一個大洞的模樣,詹女士可是歷歷在目。
他是丈夫下屬副廠長的兒子,身上加了多少料,她還是有所耳聞的。
更別說林北辰那如同鬼魅的身影。
速度異能的佼佼者,近乎可以瞬移。
而現在,這兩位在她眼中厲害無比而且哪一位都不能輕易得罪的少年,竟然被那幾個長得畸形醜陋的小孩兒壓着打。
丁曉生的拳風無匹,但是無論他怎麼出拳,都能被那個十歲女孩牢牢接住,身上亮着土色的光輝,手上還有一層虛幻岩石結成的手套,一拳拳裹挾着蠻力,狠狠砸在他的身上。
雖然丁曉生全身上下的皮肉骨骼都是經過強化,但是一拳又一拳下去,砰砰巨響,就算是鋼筋鐵骨也得跪下。
只聽到一聲聲骨裂脆響,最終丁曉生悶哼跪倒,口脣溢血,被旁邊一根觸手甩出戰圈,落在醫務人員腳下。
那些醫務人員趕緊戰戰兢兢圍上去,處理一番隨即將他擡走。
另一邊的林北辰,他速度極快,身影分裂成三道虛影,在操場上來回穿梭,手中寒光閃爍直取剩下那兩姐妹。
可他無論怎麼跑,那四歲的雙頭小孩兒總是如影隨形,閃現在他的軌跡上,並且一根根藤蔓蔓延,交織成網,將他所有的路徑封鎖。
短刀斬斷一片又一片藤蔓,但頃刻又有新的生長,層層迭迭,封得水泄不通。
終於林北辰被纏得動彈不得,重重摔在地上。
就在此刻,一隻巨大的金色手掌轟然拍落,金光萬道,竟把藤蔓生生震碎。
場上頓時一陣驚呼。
人羣中不斷有人輕聲呼喊。
“是任天龍……”
“清冷佛子來了!”
“佛子出手了!”
只見金光之中,林北辰身旁落下一個少年,光潔的顱頂並不影響他的容貌如玉,白衣不染纖塵,彷彿自帶佛國光輝。
眼神淡漠俯瞰,像是在看衆生,又像是在看螻蟻。
詹女士也忍不住驚訝,任天龍怎麼來了!
他是特異局局長的兒子,身懷慧根,師從萬佛寺大師,一出手就是蓮花朵朵,佛號陣陣,年僅十五歲就加入了特異局。
傳言建立特異兒童部的靈感,就是源自局長培養自己的兒子。
沒想到,這場小孩子間的鬥毆,竟然把他也牽扯進來。
“廢物,怎麼還要我來出手?”任天龍面冷聲音也冷。
“對不起……表哥……”
林北辰滿面羞慚,默默交出手上的一顆佛珠。
佛珠一彈,回到了任天龍手上的珠串上。
隨即這珠串形成一朵朵金色琉璃蓮花,浮現於操場之上,又籠罩在林北辰身側。
什麼藤蔓、鐵拳,一碰即被彈開,甚至有潰散的痕跡。
這根本是超越現世一般異能的力量。
難怪任天龍是如此自信。
有了靠山護法,林北辰又充滿了底氣,手上寒光閃動,又衝向最近的柳笙。
與此同時,任天龍的金色佛掌也探出,凌空碾壓過去。
“他們都在攻擊那二丫頭!”
詹女士自己也不太記得她們的名字,只是從年歲上看,隱約記得她叫二丫。
“任天龍果然聰慧,一眼看出那二丫頭纔是指揮戰鬥的核心人物。”
教導戰鬥的林主任一眼看出。
詹女士有些意外。
但是想起來,對外溝通基本上都是她,看來她確實是姐妹中的智囊角色。
再看此時,柳笙閃身一退,也不見速度有多快,就是剛好從林北辰和任天龍的兩道夾擊中躲開。
而與此同時,土黃色的拳頭從側翼衝擊而來,剛好穿過蓮花縫隙,正中林北辰的臉,力道無比澎湃,輕輕巧巧一招,將他瞬間打飛出去。
“就算有這些玩意兒,也保護不了你。”那位捏着拳頭的十歲女孩冷笑道。
而任天龍的蓮花也在藤蔓的包裹中漸漸失去金光,越陷越深。
他一聲佛號,一層層火光四射的蓮花之焰流動,將這藤蔓燒了起來。
誰料,那大丫頭手上一道藍光落下。
淅淅瀝瀝的雨水落在場中,將火光澆滅。
“雕蟲小技!”
任天龍怒喝,周身金光暴漲,背後金剛六臂虛影驟然浮現。
每一隻手掌都蘊藏毀滅的巨力,轟然撲擊三個半的小女孩! 十歲女孩手中畫符,一張巨大的護盾擋在身前;藤蔓再次凝結,將柳笙和雙頭女孩都護着。
但法相虛影算是任天龍的一項大招,不是這麼好對付的,護盾崩裂,藤蔓寸斷,在他咬牙青筋暴起的堅持下,再次轟向三個半女孩兒。
就在佛掌即將落下的剎那——
砰! 一記出乎意料的拳頭,硬生生打在任天龍的鼻樑上! 即便有金剛護體,他仍被震得踉蹌後退數步,眼前一陣發黑。
擡眼望去,那是一隻纖細的拳頭,尾後拖曳着長長觸手,從極其刁鑽的角度偷襲而來。
“偷襲!卑鄙!”任天龍怒吼。
“是你抓不住我的拳頭,怎麼算是我卑鄙呢?”柳笙輕笑道。
隨後,也沒有多話,女孩兒們一擁而上。
符篆閃爍,藤蔓纏繞,拳影交錯。
任天龍節節後退,金剛護體在連番攻勢下迅速崩碎,連法相都浮現出難以支撐的疲態。
一切發生太快了,詹女士根本來不及說什麼,只是愣在原地。
其他老師也無法指責詹女士。
因爲大家都被這樣的場景給驚住了。
法相消散,金光暗淡,任天龍倒在地上,白衣滿是塵土和鮮血,被拳頭打得蜷縮的身形甚是狼狽。
他是第一次被人壓着打。
莊嚴清冷的佛子模樣蕩然無存,只見雙眼血紅,屈辱與恨意幾乎化爲烈焰噴薄而出。
這時候,詹女士才反應過來——
這可是特異局局長的兒子!要是真的在特異兒童部吃了虧,她還在現場……
以後就真的不用混了! 就算背後有廠長丈夫也保不住她!
她急聲高喊:“別打了!都給我停手——”
但是話才說到一半,她的眼前驟然一亮。
只見任天龍手上的佛珠一顆顆亮起,匯聚成一個拳頭大小的璀璨光球,亮度卻讓所有人都忍不住擡手遮擋,無法直視。
同時,心底被一股難以言喻的危機感攫住。
只聽任天龍口中飽含怒意的一聲嘶吼: “你們——給我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