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幾分像人。
但終究不是人。
可惜了……
這是一瞬間所有人腦海中浮現的想法。
但這種蠱惑的感覺一涌上，反胃的本能與之相沖，不由得乾嘔幾聲，還有人自己給抽了自己一巴掌。
這有什麼美味的？
這有什麼可惜的？
個別還未清醒的，也不需要凌小樹出手，旁邊的族人“啪”地一巴掌糊上去，這才總算驚醒。
一怒之下，衆人紛紛擡腳，將那一團扭動着的菌類詭物踩得稀爛。
令人心動又心軟的嚎叫終於停止了。
“這菌孢最是難防，飄進人身子裡不知不覺，寄生生根，還自個兒毫不知情。”老獵人瀾朵沉聲道。
她身披藤衣，背上數把砍柴刀，看着甚是沉穩幹練。
其他族人也是紛紛附和。
“是啊，就怕成了它的窩，還茫然不知，害了一羣人。”
“幸好有聖女大人在。”
“多謝聖女大人！”
“保了咱們一命啊！”
他們紛紛對那位站在藤枝之上的凌小樹躬身致意。
要不是聖女大人，他們早就不知道在這古老密林深處死多少回了。
有時候是不知從何而來的藤蔓。
有時候是僞裝成靈草的毒草。
還有這種致幻的菌子。
更有無處不在的沉沉瘴氣。
真是防不勝防。
還好聖女大人總是能一眼看穿本質。
如今的凌小樹已經全然是個成熟姑娘模樣，頭戴繁複銀質額飾，上面露出蓬勃生長的叢叢綠葉，身穿黛青色短襖，纖腰以藍布一束，印染的青色裙襬飄動，翩然若林間仙子。
她赤足一點，輕輕落在地上，輕聲道：
“無妨，先救人吧。”
衆人趕緊點頭應和，拿起鏟子上前挖掘。
所幸正如聖女大人所說，那株古樹下果然藏着幾位失蹤的族人，不像是方纔幻象中那麼可怖，只是昏睡不醒。
衆人趕緊給他們喂下“祛瘴湯”、“散孢水”、“除蠱露”等等，層層把關以防萬一。
待那幾位族人醒來，定了定神，才緩緩說出究竟發生了什麼。
“我們找到了一處靈石礦……”
此言一出，衆人譁然。
“什麼？”
“靈石礦！”
“靈石……可是那神國點明要的東西……”
“當然，一塊靈石可以打造出多少靈珠啊？”
“靈丘……已經多少年未曾見過靈石礦了？”
“全天下都沒多少了，只剩下能夠搓出靈珠的碎靈礦。”
“但這樣的好東西，我們真的要給那……”
這話纔出口，便被身旁人一把按住。
說此話的是隊伍裡一個年輕氣盛的小夥子竹樂，他一頭綠色頭髮尖刺朝天，滿臉是桀驁不馴。
“否則能如何？”領隊的女子青禾冷聲道。
她是靈丘族長的女兒，右頰穿着三根骨刺，眉目凌厲，擡頭看了看隱藏在陰沉雲中的半張漆黑神面。
“難道我們能翻了這個天不成？”
“說不定聖女可以？”有人低聲說。
衆人悄悄看向凌小樹。
她卻沒說話，只是沉默地仰望天上那神秘的黑麪，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青禾卻斥了一聲：“如今神國氣焰正盛，靈丘尚無力開戰，也承擔不了開戰的血流成河。”
“除非……咱們自己也擁有強大依仗，能抵禦護北大將軍統領的神國大軍。”
她意有所指。
“您的意思是——那座靈石礦？”族人中機敏的莎利立刻跟上話頭。
青禾微微一笑。
衆人瞭然，對於那靈石礦更是心頭熾熱。
只剩下一個念頭——必須找到那靈石礦。
按照剛剛救來的幾人所說。
按照剛剛救回的幾人所說，靈石礦是在他們誤入林中時偶然發現的。
想要進入一探，誰知那片礦區早已被某種詭物築巢，佔爲巢穴，哪裡還敢靠近？
他們幾人是想回部落通報消息，怎料途中又陷入菌詭幻境，差點被其共生樹吞噬爲養料。
如今好歹遇上大隊人馬，又有聖女坐鎮，幾人心中踏實許多，精神一振，急急引路，直奔靈石礦而去。
再往林深之地行進，便被一羣身形似猴、卻長着人一般眼神與笑容的詭物纏住，嬉笑着從樹上飛躍而下，尖利的爪子抓向衆人。
數量之多，難以匹敵。
經過一番戰鬥，主要還是凌小樹大發神威，藤根飛旋，橫掃四野，衆人才得以逃脫。
“這等詭物雖詭，卻好歹有形有影，刀子能砍得着，總歸還能鬥。”瀾朵捏了把汗，嘆了一聲道。
“是啊，最怕的就是那種沒有實體的，像是方纔那些詭東西……”
“可不是嘛？”
被從樹根下挖出的幾位族人聞言，頓時一陣惡寒，紛紛咬牙：
“我們剛剛在夢裡都過上了大富大貴的日子，哪裡想到居然被藏在樹根裡慢慢腐爛……”
“真是會騙人的詭物。”
“你們說的‘騙’，是這種騙嗎？”
一道陰冷的嗓音冷不丁插了進來。
衆人猛地回頭，只見最後方，那位名叫竹樂的少年正歪着頭笑。
只見他陰惻惻的笑容更盛，隨後猛地將手伸入自己胸膛，硬生生掏出一顆心臟！
這一切都來不及阻止。
一時血如泉涌。
他雙手捧着那顆尚在跳動的心臟，身子撲通倒下。
“啊啊啊啊——！”
一聲尖叫劃破密林。
那是與那少年相熟的發小納蘭。
她震驚之下，心中顫動，踉蹌後退。
忽然劇烈咳嗽起來。
“咳……咳咳……”
她覺得喉中彷彿有隻蟲在鼓翼，嗡嗡作響，一股異物正緩緩爬入胸腔，要飛往她的心臟……
心中一凜，她手上陰冷的紫光閃過，一把按在自己的心臟處，有什麼東西似乎蠕動着鑽了進去。
這才堪堪壓下異動。
她鬆了一口氣。
“怎麼了？”青禾問道。
“有東西鑽到我心裡去了。”納蘭冷汗涔涔，“還好我用包心蠱保護起來。”
她的臉色變得極爲難看，陰沉道：“恐怕就是如此，竹樂纔會死去……”
“我沒有死啊？”
竹樂的聲音驀然響起。
納蘭皺了皺眉，低頭一看——原本躺在地上的竹樂屍體已然不見。
再擡頭，見竹樂茫然地看着自己。
隨後臉色驟變，似乎看到了什麼極爲恐怖的東西。
她剛想問究竟是怎麼了。
卻忽然感覺到自己胸口一疼，有什麼東西撲棱着翅膀在胸膛中亂轉。
裹得緊實的抹胸下看得清清楚楚，胸口有什麼展翅欲飛，將皮肉鼓脹起來，戳出形狀——簡直能看到尖銳的口器和撲棱的翅膀。
痛呼與尖叫還未出口，噗嗤一聲，胸口一道鮮血猛地噴出。
她軟倒在地上。
意識模糊間，只聽到竹樂大聲說道：“聖女！求您了，快救救她！”
隨後就不省人事，沉入一片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