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侵蝕視野。
柳笙感到身上爬滿了毛茸茸的東西，許多細小觸腳觸碰她的線條邊緣，柔軟又刺痛。
一縷縷蛛絲纏繞上來，在她周身織出一個繭狀圍欄。
“雖然我不知道……這麼一個小姑娘怎麼能成你爹孃眼中的‘貴客’，又能做成什麼，但……”
“你不可以影響冥神的計劃！”
“包括你的爹孃，都不可以！”
“沒有人可以！”
毛茸茸的腿腳尖銳地狠狠地往深處——不——在平面中是沒有深度，就是往她的輪廓扎去，要將她整個線條都啃食成碎片。
但隨着微光一閃，啃在了防護罩之上，反震出一聲聲痛呼。
這是她進入深淵之海後就拍在身上的。
雖然她的力量已是當世一流，但是該做的防護還是得做的。
“難怪這麼大大咧咧地闖進來，還是有些手段的。”祖母森然一笑，“但這些，對我們來說，不算什麼。”
柳笙瞬間感覺到，防護罩上的靈力正在飛速流失，似乎這些小東西能夠啃食靈力。
這倒是稀奇，靈力對於詭物來說，應當是避之而不及，吃了會拉肚子的東西，但沒想到這些小蜘蛛竟然能夠啃食？
不過也如她所料，這些小蜘蛛啃得歡快，但沒一會兒就翻了肚皮——在柳笙眼中，就是小點顛倒了上下，像死了一樣癱倒。
只是，這批倒下，後面又涌來一批。
與此同時，眼前這粗壯的線條中間加深，漸漸凸出一道尖刺，直衝柳笙而來。
柳笙觸手橫掃，清除周圍潮水般的詭魅。
而對着衝向自己的尖刺，她拿出一根黑漆漆的燒火棍，重重一敲！
“唔啊——！”對方慘叫一聲，迅速後退。
這根燒火棍，正是由“媽媽”聖劍形成，對於詭物來說有着極強的灼燒作用。而那根線段如被點燃般焦黑腐臭，聞着更是令人作嘔。
柳笙再次揮棍，將其擊飛。
但下一刻，對方卻突兀出現在她背後，利刺直刺心口。
柳笙險些中招，倉促揮出觸手，卻被斬去一節。
“我是發現了，你這個觸手雖然無處不在，數量繁多，再生速度快，而且上面的氣息唬詭得很，但其實強度是不夠的……”
“而我則相反，強度是我的能力……”
“是嗎？”柳笙一邊揮舞燒火棍，一邊隨口應答。
“當然，你試試看就知道了。”
刷刷刷。
又是三根小觸手被切斷。
對方並沒有說出自己最大的優勢——
她能在這個空間中隨意閃現，從任意角度襲擊柳笙。
柳笙用觸手打回去，這是被動防禦，至於用燒火棍聖劍打回去卻是勉強，因爲根本捕捉不到對方的身影。
小灰點到了這時候，早就躲起來，藏在柳笙鬢邊的髮絲中，小聲說道：“我祖母當年在北境外一身硬殼無詭能及。若不是當年被打傷，晉升無望，絕不會屈居於此……”
“不過，她的腹腔，是她的缺點……”
“怎麼，塵兒，你是要把祖母的秘密全都抖落出來嗎？”
柳笙卻大聲接道：“雖然卿塵這麼說，但是想想你的腹腔，在這種視角下，我怎麼攻擊得到？”
“呵，你知道就好。”
“我倒是沒想到，你這麼一個年紀輕輕的小姑娘，竟然能擁有這麼一身修爲，你到底叫什麼名字？你在外面，絕非等閒之輩。”
老太太也總算想起來要問柳笙名字。
柳笙卻只是淡淡道：“名字並不重要。”
她眼神一轉，語調一轉：
“我更好奇的是……您當年是宣文帝麾下哪位將領？那些將士，跟的是您吧？”
“不過，當年有女將嗎？這倒是沒聽過，我記得，等明淵帝登基後才逐漸出現的……”
對方沉默片刻，才道：“小姑娘挺聰明。”
“謝謝，這話聽膩了。”
“如此也好，這麼聰明的小姑娘，就該加入我們。”
“塵兒，你要有個妹妹了，開心嗎？”
葉卿塵哪裡敢應答。
柳笙卻道：“看來你很有信心能收拾我。”
“當然。”
“但你還不知道我是如何出現在此的吧？”
“……什麼意思？”
“你若是知道，怕是早就氣瘋了。”
也不會質疑柳笙這麼一個小姑娘能做成什麼。
她的笑意愈濃。
繼續道：
“因爲——我是那個將神拉下神龕的人。”
一聽這句話，那不斷刺向柳笙的堅硬線段果然劇烈抖動起來，就像先前那樣，但是這一次，毋庸置疑，就是純粹的憤怒。
“塵兒，她說的是真的嗎？”
聲音拔高，尖利刺耳，似是還不敢置信。
葉卿塵此時總算開口。
“是真的……”
“還有一張紙片被抖了出來，我們就進來了，從那紙片上……”
話音未落，憤怒終於徹底爆發。
線段如瘋了一般撲來，憤怒如同利爪，張牙舞爪包裹柳笙的輪廓，試圖將柳笙撕碎。
柳笙一邊閃躲眼前逼得過近的線條，一邊笑着說道：“爲何如此憤怒呢？”
“你破壞了神龕！”
“你破壞了我們家的未來！”
“你爲我們升入神國的未來，留下了污點！”
“應該不止吧？”柳笙含笑。
“你想說什麼？”隨着刺下來的尖刺，冰冷的聲音降臨。
“應該說，我還破壞了您的計劃。”
“還闖入了您的棲息地——這本該屬於冥神的棲息地。”
“看來，您也不是這麼虔誠。”
“你做這一切，也不僅僅是爲了供奉冥神呢……”
“而是……你是想要竊取信仰之力。”
“自己成神。”
柳笙輕聲說完，那股怒火終於壓不住了。
而柳笙卻終於感知到某種氣息，眼底一閃，低聲一笑：
“終於……”
“抓到你了！”
小觸手一捲，從上空落下，將那線段狠狠摁在地上。
這是有縱深的一道攻擊。
在柳笙眼中，摁在小觸手下的，不再是模糊不清的黑線，而是一張扁平的貼畫——
一隻巨大無比的詭物，女人的面孔嵌在臃腫如球的血肉團塊上，還有無數只長腿從腹腔下延伸而出。
再仔細看，那臃腫的身形，赫然是一尊由血肉組成的香爐。
上面一具具幽深的人形勾勒出香爐上玄奧無比的銘文，香爐倒扣底朝上，一根根香火插在她腹腔之中，化作無數長腿，從血肉中延伸而出，微微顫動，閃爍着星星點點令人作嘔的血色火光。
這就是葉卿塵的祖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