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1章 一隻金烏（六）
林悅和龍映雪在牀上躺了不知道多久，才猛然驚醒，忽然像觸電一樣同時坐起：
“怎麼到六點了！”
“不是纔剛躺下沒多久嗎！”
一看下面，“賀桃”還對着電腦，相當專注的模樣。
“桃桃，你在幹嘛？還在搗鼓那個什麼破解？”林悅問道。
龍映雪含糊道：“別弄了，咱們去吃飯吧，再不去食堂又沒位置了！”
看了一下午論文的柳笙正好伸了個懶腰，神清氣爽地應了一聲：
“哦，好。”
“反正我已經破解了。”
她相當平靜，彷彿就是完成了一道作業題。
同時又相當坦誠。
因爲有些東西，拿出來看也好。
能夠換取一些信任。
“什麼？”
“怎麼可能！”
兩人一前一後驚叫。
快速爬下牀，鞋子也沒穿，便湊到柳笙電腦前看。
電腦屏幕上，赫然是鄭其然的郵箱界面。
然後也看到了被拒稿的郵件。
當然也看到了那篇論文。
雖然論文長篇大論讓人一看就頭皮發麻，但是這個題目已經非常直截了當。
兩人都不是傻子，霎時間汗毛直豎，寒意從後頸直衝腦門。
“鄭其然……她到底在你身上做了什麼？”林悅聲音發顫，面色煞白。
柳笙聳了聳肩：“我也想知道。”
龍映雪下意識地往旁邊挪了幾步，拉開和柳笙的距離。
就在此時，柳笙的電腦終於承受不住。
“嗡”一聲熄了屏幕。
漆黑的屏幕上映出三張蒼白的臉。
兩個是被嚇的。
而“賀桃”的臉……
纔是真的蒼白無血色，簡直不像是活人。
然而此時，卻見“賀桃”淡然開口：“走吧，去吃東西。”
“你……你不害怕？”林悅遲疑道。
“要不……我們還是去找警官吧？”龍映雪的聲音也有點抖。
在這個時代，詭異還沒有盛行，這兩位大學生自然覺得整件事透着說不清的瘮人。
也因爲於此，柳笙搖頭道：“我們沒有證據。”
“對啊，警官恐怕不會相信這種超自然的事，說不定還以爲我們集體精神異常，更是因爲被害妄想症逼死人家……”
聽了林悅這話，龍映雪也不敢再說了。
三人一路沉默地走向飯堂。
除了各懷心事，更難受的，還是周圍時不時投來充滿猜疑的目光，像刀子一樣尖銳。
林悅和龍映雪吃得心不在焉，筷子在飯盤裡翻來翻去，幾乎沒動幾口。
倒是“賀桃”吃得飛快，像是有人催命似的。
林悅忍不住低聲問道：“這種環境下……你還能吃得下？”
柳笙平靜說道：“就是這樣纔要吃快一些。”
“有道理。”龍映雪點頭，也吃快了幾口。
“有什麼道理？”林悅撇嘴，“待會兒還要去聽講座，簡直是集體審判。我可不想這麼急着過去。”
然而正說着，擡眼一看，卻見“賀桃”已經吃完，端起飯盤就要走。
兩人也沒胃口吃了，匆匆端起飯盤追上去。
一同走出飯堂，她們才發現，“賀桃”並不是朝教學樓的方向走，而是繞向了宿舍區。
“你去哪兒？不聽講座了嗎？”林悅連忙喊道。
“下午我已經跟輔導員請過假了。”柳笙頭也不回地說。 “請假？她竟然同意了？”
“我說因爲目睹鄭其然死亡，情緒很不穩定。她沒多問，只讓我好好休息。”
“可惡，我們也想請假啊！”林悅一臉羨慕。
“可現在臨時請，輔導員多半不同意吧……”龍映雪苦着臉。
兩人還在你一言我一語地嘀咕，柳笙卻早已不再理會，腳步不停，徑直走向宿舍。
剛剛臨走前檢查過，電腦還沒有徹底損壞。
所以她準備回去，繼續徜徉在聯邦知網的海洋中。
【居然有如此神奇又美妙的網站！】她不由得感慨。
【回去我也要在天網上搞一個！】
【不過收費模式得修改一下，否則還真是知識壟斷啊……】
想到這兒，腳下更急了幾分。
趁着筆記本還沒徹底罷工，她想趕緊多看幾篇論文，順便研究一下知網的邏輯架構，也好回去搭建一個盜版。
可走到宿舍門前，着急的腳步忽然頓住，眉頭不自覺地皺了起來。
屋裡有聲音。
那明明是鎖着的宿舍，此刻卻傳來一陣低低的耳語聲。
類似於林悅和龍映雪那種鬼鬼祟祟的嘀咕聲，但這一次根本就聽不清在說什麼，含糊不清，似乎並不屬於柳笙所熟知的任何一種語言，又像是來自夢裡的咕噥。
一絲不安悄然爬上心頭。
柳笙眯起眼，拿出鑰匙，插入鎖孔。
“咔噠”一響的瞬間，屋內的嘀咕聲戛然而止。
像是入侵者意識到主人回來了，連忙退散。
她握住門把，輕輕推開。
黑暗撲面而來。
在柳笙眼中，這黑暗甚至比平時還要濃稠。
微弱的人類視力似乎隱約看到在牀上坐着黑漆漆的人影，但是看不真切，就像是光線被吞噬造成的視覺錯覺。
想要看清楚。
然而發間的眼珠子剛要冒出，卻被心底突然升起的強烈警示止住。
【有東西在看着你。】
【我知道。】
【視線之下不能做出異於常人的舉動，如此說明這個視線的可見程度比人要強。】
【換言之，這東西不是人。】
柳笙深吸一口氣，壓抑想要動手的衝動。
緩緩走進屋內，手摸向電燈開關。
但首先摸到的卻是一種溼漉漉的東西。
冰冷、柔軟，像是死屍的手。
但柳笙的手一碰到，對方就像是觸電般縮回。
啪一聲。
燈開了。
閃爍的白熾燈照亮了宿舍。
就在那忽明忽暗之間，柳笙似乎看到了每一張牀上都坐着一道人影，正低頭向下看着她。
宿舍的牆，也不再是熟悉的雪白，而是一層老舊的碎花牆紙，發黃、斑駁、黴點密佈；連牀都不是這種金屬牀，而是刷着斑駁油漆的木牀，掛着發黃的蚊帳，彷彿穿越到了另一個年代。
可這一切只持續了一瞬。
隨着白熾燈的光穩定，宿舍一片光明。
雪白的牆壁，空蕩蕩的四張牀。
彷彿什麼都沒發生過。
但柳笙知道，那不是幻覺。
她低頭看向手指上沾着的一點鮮紅。
轉頭望向電燈開關，上面赫然印着一個血色手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