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五藏廟中,原本將柳笙她們吞噬的通道上也漸漸長滿了菌子還有植物,黏液再也無法滲透。
生長又枯萎,生長又枯萎,按照某種節奏飛速輪迴着。
柳笙的觸手纏繞着丹錦、月牙和人事不知的寶生,因爲小觸手的保護,倒是沒有受到什麼傷害,一同穩穩地落在長滿小花的草甸之上。
往前面看去,原本的血肉神龕變成了充滿了蓬勃生機、綠意盎然的花草神龕。
神龕內,佝僂着一道乾瘦的身影,胸口不再有微弱的起伏,皺巴巴的臉上,雙眼緊閉,看不出眼睛的形狀。
正是種子婆婆。
她的力量正在侵蝕這座“五藏廟”,也撼動了外面寶泉上師的最終力量。
然而,寶泉上師意識到這一點後,怎會輕易被這個新生的詭異存在所打敗?
雖然種子婆婆的力量確實非同一般,遠超一般的新生詭異。
外面咆哮一聲,整個靈廟震盪。
那些植物和菌類生成又敗落,飛速枯萎成灰,寶泉上師終於掙脫了束縛,重新獲得了自由。
大吼一聲,巨大的手掌朝着腹部伸去。
柳笙眼前破開了一大道豁口,一隻手掌探入其中,往裡面攪動,要將神龕掏出來。
她當然不會錯失機會,大喝一聲:
“動手!”
丹錦揮動閃電鞭,猛地抽打在神像的手掌上,燙得寶泉上師的手一縮。
而月牙一道紅色影子朝外面撲去,趁此機會探入這座神像的血肉中,漸漸融爲一體。
寶泉上師沒想到如此難纏,一道道天雷從天而降,轟鳴聲震動整座靈廟。
他想要成神,對於天罰的到來自然早有準備,但是沒想到自己還遠遠沒到這一步,就因爲一時的貪婪,反而要提前面對。
然而,他仍有剩餘的力量。
他從懷中取出一個用顱骨雕刻成的大碗,咒文念動,碗口一亮,靈光如血月般升騰,化作一朵巨大的曼陀羅花,盤旋在靈廟上空。
那花朵散發出的紅光,猩紅如血,正與天罰相沖。
天罰暫且降不下來,他正好可以專心對付體內的那些蟲子。
十八隻手臂舞動,朝着體內催動法器,金瓶傾瀉、皮鼓震動、利劍揮舞、金鍊纏繞、金釧光動,在柳笙她們的眼前輪番襲來,暫時壓制住了她們的力量。
然而,就在他準備穩住局面時,體內那些惱人的植物開始瘋狂地蠕動生長,麻麻的癢意變得愈發劇烈,然後一陣撕裂般的痛楚猛然襲來,彷彿一根極爲鋒利的東西刺進了體內。
那痛楚並非純粹的異物入侵,更像是天罰的能量在身體內肆虐。
因爲,這是來源於胎神的能量。
他作爲一個異端,根本無法忍受這種能量。
他如遭重擊般痛苦地嚎叫,腹部的創口再一次裂開,一根根細長的樹枝從中鑽出,主幹迅速蔓延而上,從食道再到喉頭,又從張開的嘴裡長了出來。
最終他只能無助地“呃呃”幾聲,仰着脖子,佈滿菌絲的眼睛看着這棵植物越長越大,枝葉舒展,最終結出一個青色的果實。
那是……
他終於知道肚子裡孕育的是什麼了——
胎神果。
當年若他能有這麼一枚,或許就不會走到今天這一步……
但他如今只能眼睜睜地看着,卻什麼都說不出來。
隨着胎神果的成熟,寶泉上師的肉體開始迅速萎縮,皮膚乾裂,骨骼暴露,最終化爲一團乾枯的褐色肉塊附在那副乾癟的骨架上,身上佈滿了肆意生長的花草,漸漸豐盈,生命力在腐敗中復甦。
隨着五藏廟一陣蠕動,一團金色的光團從腹部的豁口處跌落下來。
光團散開,露出抱着柳笙的丹錦、月牙還有瑟瑟發抖的寶生。
柳笙身上還散發着瑩瑩光輝。
【啊!信仰值+1086!】
【這……是從何而來?】
她的目光看向寶泉上師腹中那個倚靠着神龕的乾瘦身影,心頭微微一顫。
【是種子婆婆掠奪了寶泉上師的力量。又因爲種子婆婆選擇信奉於我們,所以願力……也就是信仰,終究落在了我們頭上。】
但這些信仰值來自掠奪,是不可再生的資源。
但柳笙現在有了另一種方法利用。
她趕緊盤腿而坐,運起《雪山修行錄》,將將這些願力按照特定法門在經脈中運轉,化爲點點滴滴的神聖氣息,在丹田處形成一個閃耀着金光的脈輪。
她的修爲也因此一路升至煉氣期五層。
這就是《雪山修行錄》的玄妙之處——初時煉先天之氣,後期煉化靈氣以及願力兩條路,這就是所謂的積福德,也是爲什麼資質不佳的上師會選擇外出建廟的原因。
而寶泉上師原本的修爲也被種子婆婆吸收殆盡,那些植物和菌子深入他的體內,狠狠扎進去將所有能量吸取殆盡,脈輪也因此乾涸斷裂。
寶泉上師最後一絲存在的力量也終於消失在世間。
在靈廟上轟鳴的閃電也停歇下來,一切逐漸歸於平靜。
眼前的靈廟已成廢墟,各種菌子、植物和藤蔓瘋狂蔓延,扭曲的枝條交織成一片荒蕪又充滿生機的新靈廟。
而種子婆婆,依舊蜷縮在那具神像的腹部,眼皮低垂,看起來已經沒有了生命。
就像是初見之時那樣。
只是這次連輕微起伏也不見。
但是柳笙知道,她還活着,以某種特殊的方式。
她的體內彷彿悄然增添了一絲新的聯繫,一根金色的線從她的靈魂深處蔓延出來,與種子婆婆緊密相連。
那座神像也在這條連接的牽引下悄然變幻形態,再不見下面的枯骨,只見一朵朵菌菇蓬勃生長,滿樹枝葉青翠欲滴,甚至綻放出如夢似幻的花朵,上端的胎神果更是顯得神異非常。
而神像的頭顱,漸漸用花草長出一個女子的模樣,氣質清冷,雙目明亮,嘴角含着一絲笑意,看着甚至有幾分像是柳笙的本體。
【難道種子婆婆看出了我們的靈魂?】
【這可能嗎?】
“世界”低配版對此沒有迴應。
此刻,信仰值如潮水般涌入體內,雖然很細碎,但數量龐大,轟然涌入體內。
柳笙再次潛心吸收。
但是她不知道這到底從何而來。
【不是隻有人才會有執念。】
她聽到了種子婆婆那虛弱而飄渺的聲音,從那道聯繫傳入她的心中。
【這些年,我與種子、植物、菌子這些看似沉默的生靈之間,已經建立了某種聯繫,可惜一直聽不見它們的聲音。】
【而如今的我,已經成爲了另一種存在,終於可以感知它們生長的聲音,能聽見它們在山間的低語……】
【真好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