輪迴三

聽到鄭虎臣的提醒,侍衛長完顏靖遠側身而出,擋在了文天祥的身前。說時遲,那時快,隨着移動身形的時候,他腰間的斷寇刃已經抽出了鞘,迎空劃出一道閃電,剛好接住了鄭虎臣扔下的桌子。

“篤、篤、篤、篤”十餘支閃着淡藍色寒光的弩箭射到了桌面上。

“保護丞相大人!”完顏靖遠用鋼刀挑着桌面,大喊道。三十幾個早有準備的侍衛提盾擎刀,快速在文天祥身邊圍成了一個密不透風的圈子。

“弩箭上有毒!”訓練有素的衛士們從鋼弩在陽光下反射出的顏色上得出了這一結論。人羣登時大亂,看熱鬧的百姓你推我擠扎向路邊小巷和臨街的民房。有人腳步虛浮被擠倒,後面急於逃生的人毫不顧忌地從倒地者的身體上踩了過去。

“爲國除奸!”隱藏在人羣裡的刺客一邊抽出兵器亂砍,一邊肆無忌憚地製造混亂。剎那間,逃難者的呼兒喚女聲,傷者的哀哭和垂死者的呻吟響成一片,眼看着盛會馬上就要變成災難,就在這危機時刻,有人站在高處大喊道“父老鄉親,你們忘了剛纔的承諾麼?”

“你們忘了剛纔的承諾麼?”張萬安站在青灰色的屋脊上,振臂高呼。文天祥今天發瘋了,他也要跟着瘋一回。長期做新兵訓練工作的他明白,如果今天由着這十數萬剛纔還信誓旦旦的要保護家園,遇到幾個刺客,就立刻作鳥獸雲散的百姓逃走,以後遇到危急情況,神仙也難讓他們鼓起勇氣來。

一隊隊盔甲鮮明的破虜軍士兵從小巷深處逆着人流衝出,用肩膀刀鞘將亂跑亂竄的百姓強行穩定住。遇到持兵器亂砍的刺客嫌疑,則一刀砍翻,根本不給對方趁火打劫的機會。

“抄傢伙,自衛!”王老實的帶着幾十個士兵,一馬當先衝上了向文天祥放冷箭的小樓。樓梯口,有幾個身份不明的人試圖阻攔他的腳步,被王老實的侍衛用火槍直接轟下了樓道。

清脆的火槍聲壓住了所有嗜雜,有膽大者擡頭望去,只見王老實如同一尊金甲戰神般順着底樓直衝二樓,所過之處,霹靂聲聲,根本沒有一合之將。

“是百夫長!”有人發出驚喜的歡呼。鐵血百夫長這個名字如雷慣耳,通過說書先生的加工和報紙渲染,那個起初訓練時偷懶要滑,後來溫酒斬索都,十萬軍中砍達春帥旗的王老實形象已經深入人心。這是百姓們最容易接受的,切切實實的英雄,他的出現對於急需穩定人心來說,比任何靈丹妙藥都好使。

“咱人多,怕個球,是男人的,抄傢伙上啊!”王老實在樓梯口回過頭來,衝着底下發楞的百姓叫道。這是他在戰場上招呼新兵的一貫伎倆,百試百靈。果然,一聲斷喝之後,剛剛還只顧着逃命的百姓們猛然想起了自己和刺客之間的人數差距,紛紛停住了腳步。

在人羣中製造混亂的刺客突然間發現自己陷入了重圍中,被他們追着亂砍的百姓不見了,代之的是一羣暴怒的男人。菜刀、鐵棍、磚頭,從四面八方圍上來,還有一雙雙暴怒而狂熱的眼睛,讓他們無所遁跡。

“我,我,我………”有個刺客想爲自己辯解,卻無法掩蓋手中的刀和腳下的血跡。一塊磚頭從側面拍到了他的腦袋上,緊跟着又是一塊。一把刀,一跟木棒,無數雙大腳,很快,刺客變成了一團爛肉。

十幾個來歷不明的刺客試圖衝擊文天祥的衛隊,先被侍衛們用斷寇刃劈翻了半數,剩下的打算逃走,卻被暴怒的百姓們圍困了起來。他們的武技都不弱,但在如此密集的人流中,武功根本派不上用場,片刻功夫,就如一滴水般淹沒在人海里。

完顏靖遠用自己的身體爲盾,將文天祥死死擋在背後。他手中的鋼刀挑着半個桌面,不知道是因爲用力過度還是隨着心情緊張的緣故,不斷地在顫抖。

最危險時刻已經過去,一切情況都在向有利方向轉,但完顏靖遠刺客內心深處所承受的壓力,一點兒都不比刺客剛剛出現時小。

本來已經認爲不可能出現的刺客還是出現了,曾寰、劉子俊等人策劃的第一套方案隨着刺客的出現正式啓動。而完顏靖遠恰恰是這個方案的關鍵一環。在臨來泉州之前,劉子俊曾親自找過他,告訴他可能會有刺客在途中對文大人不利,叮囑他無論如何要保護好文大人安全,並且,要求他在刺客出現後,負責把暮後真兇點出來。

“暮後真兇就是小皇帝趙昺和陳宜中,只要指使者的身份被拆穿,行朝就再無立足之地。整個泉州的百姓不會饒恕這些吃裡扒外的傢伙,文大人披上黃袍的事情也就順理成章。整個過程中,咱大都督府都出於被逼迫位置,天下英雄誰也挑不出什麼是非來!”劉子俊當時的話,完顏靖遠一個字都沒忘記。

老實說,誰當皇帝,完顏靖遠並不在乎。追隨文天祥這幾年他也看明白了,有了約法之後,誰當皇帝都不會像原來那麼舒坦。但相比之下,文大人當皇帝對大夥而言肯定好處更大些,別的不說,完顏靖遠知道一旦劉子俊等人的計劃成功,鎮殿將軍的職位必然會落到自己手上。

然而,完顏靖遠不敢相信劉子俊的計劃一定成功。雖然這個計劃得到了幾乎大都督府所有暮僚的支持。爲了保證其成功的把握,細心的曾寰還策劃了兩套備用方案。

文丞相絕對不會任人擺佈,熟悉文天祥的完顏靖遠清醒地告訴自己。雖然劉子俊等人的計劃對文天祥百利而無一害,但在文大人沒首肯這個計劃的情況下,完顏靖遠輕易不敢執行它。因爲完顏靖遠知道,對人寬厚的文丞相絕對不會像外表看起來那樣毫無心機,如果他真是一個老好人的話,也不會在短短几年內,整合起這麼大的力量來。也不會由百丈嶺一隊殘兵,發展出如此大的一番基業。

幾年來,鄒將軍不肯與文大人合作,被文大人毫不猶豫地擱置,架空,然後慢慢收服。陸秀夫試圖影響文大人,結果反而被文大人影響。張世傑、蘇劉義試圖利用手中的實力與大都督分庭抗禮,結果被文大人不動聲色的一一拿下。即使像陳吊眼這樣桀驁不遜的江湖大豪,最後都唯文大人馬首是瞻!如果文大人是一個可以被屬下算計的人,他能走到今天麼?

與以往的權力爭鬥不同,文丞相做事情的手段更隱蔽,也更溫和。他不願意流自己人的血,但這不代表他畏懼流血。

所以,一路之上完顏靖遠都提着十二分精神。鄭虎臣的提醒聲一響起,他立刻作出了最合理反應。接下來,他卻沒有如劉子俊所要求那樣把矛頭指向行朝,而是指揮部下圍成一個大圈子,把大都督府和行朝所有官員都統一“保護”在圈子裡面。

“壞了!”見完顏靖遠遲遲沒有進一步動作,戶部尚書杜規心中暗叫不妙。把文天祥推上皇位的計劃是他率先提出來的,憑心而論,杜規認爲自己此舉對大都督沒有任何惡意。文天祥對他有知遇之恩,從來沒有因爲他是一個小商販而瞧他不起,相反,始終以平等地位待他,並且非常信任地將他從遊商身份一步步扶上了戶部尚書的高位。這份恩情,杜規一輩子都不會忘記。正是因爲如此,他纔想以自己的方式來報答文天祥。與公,坐上皇位的文大人行事再無那麼多人擎肘,這對破虜軍、對大都督赴,乃致整個抗元大業甚有好處。於私,一個主張“士、農、工、商”四民平等,並且把極其重視商業的皇帝出現,會讓杜規和他背後的所有大小商人們揚眉吐氣,從此再不會感到自己低別人一頭。

“這個對所有人都有利的計劃有一個疏漏,就是文大人自己!”杜規在參與制定計劃時,曾經這樣預言。現在,他知道自己的預言正慢慢變成現實。文天祥輕易的被三杯接風酒喝醉,在他眼裡就是一個陷阱。劉子俊因爲過於關心文大人的安全,或者說過於關心計劃的成敗被文天祥騸上馬車,等於落入了文大人佈置下的另外一個陷阱。可以說,從一開始,聰明的文大人就看出了衆人佈下的局,並毫不客氣地把這個局逐個破壞掉。

當他不想落網時,誰也網不住他。這纔是文天祥的另一面。他尊重衆人的意見,卻並非沒有自己的主見。他看似寬厚柔弱,關鍵時刻卻堅硬如鋼。

正在杜規暗自懊悔的時候,他聽見文天祥在侍衛背後低聲議論,“你們看見了麼,一旦百姓們拿起了刀,他們的力量絕對出乎所有人的想像!”

百姓的力量?杜規從侍衛們露出的縫隙像外看去。街道上的局勢顯然已經被控制住,在一些區長、里正和破虜軍退役老兵的協助下,匆匆趕來的警備軍迅速恢復了人羣的秩序。躲在人羣中製造混亂的刺客和一些試圖趁火打劫的小混混被手持武器的百姓們打得血肉模糊,一個個破麻袋般堆放在街道邊,警示着別有用心的人不要效尤。

幾處被刺客控制的酒樓上已經不再有冷箭射出來,“乒、乒”的火銃射擊聲也漸漸零落。不時有受傷或被殺的刺客被從窗口處拋下,警備軍士卒衝過去,不管是死是活,一概用繩子捆做一團,丟到附近的有專人把守的小巷子內。

“真沒想到這些平頭百姓有這麼大膽子!”有行朝官員小聲嘀咕。每天坐着馬車行走於泉州街頭的他們從來沒注預料到這些爲幾頭蒜吵架,爲一吊錢哭鼻子的底層百姓在危急面前有如此反應,非但沒有抱頭鼠竄,反而勇敢站出來幫助警備軍控制了局勢。

這種自發的行爲已經不能僅僅歸於膽氣,而且說明了百姓們看問題的眼光。有武器卻沒去濫殺無辜,有力量卻沒趁火打劫。這種百姓,歷朝歷代的史書中從來也沒有記錄過。

“他們膽子本來就大,只是總有人巴不得他們膽子小,頭腦筒單,所以想方設法把他們變笨,變弱,以爲這樣好統治,結果外敵來了才發現自己丟了維持統治的根基!”文天祥目光從行朝衆官員臉上掃過,一語雙關地說道:“有人啊,總把百姓的心智想得太低,卻總把自己的智力想得太高。一旦發現自己的把戲被百姓們看穿了就蒙,就騸,拿別人當傻子。卻不知道在百姓眼中,他早己變成了小丑!”

“呵呵,呵呵!”大夥心照不宣的笑了起來。特別是與陳宜中交往密切的幾個,臉色千變萬化,就像剛從染缸爬出來一樣。

就在幾天前,他們與陳宜中議論起如果成功從文天祥手中奪權,該怎樣應對百姓不滿這個話題時,還有人自作聰明地提到了如何在報紙上聲討文天祥竊取權柄,誤國誤民,如何利用強力,禁止百姓們非議朝政。從今天的情況看來,在報紙上搬弄是非顯然效果未必如想象般大,用強力壓服百姓,恐怕有人在民間振臂一呼,自己的屍體就得像今天的刺客般擺在路邊上。

“宋瑞就不怕別有用心的人從中推動,把他們變成暴民?”陸秀夫鐵青着臉擠到文天祥面前,生氣地質問道。

刺客的出現出乎他的預料,雖然鄧光薦已經把趙昺的承諾轉達給他,陸秀夫還是很輕易地把刺客與自己的好弟子聯繫到了一塊兒。這件事情如何才能圓滿解決,他已經不敢去想。但眼下更重要的事情顯然是提醒文天祥,不要過分相信他眼裡的民衆。

文天祥今天用煽動之詞將百姓的情緒調動起來,幫助他展示自己的力量,幫助他在即將與行朝的爭鬥中佔據優勢,這種行爲無可厚非。但是,一旦情緒高漲的百姓被別有用心者所利用並指引到其他方向,這股誰也無法控制的力量就有可能摧毀他們自認爲不順眼的一切。

“民衆是水,水能載舟亦能覆舟。陸大人言下可是此意”文天祥放下曾寰的胳膊,微笑着回過頭來,對陸秀夫說道。

“正是!”陸秀夫的回答中帶着憤怒。他不畏懼周圍的破虜軍侍衛,也不畏懼街道上沸騰的百姓。整個大宋今天瘋了,幼帝趙昺的輕率舉止固然令他傷心,而文天祥令人摸不着頭腦的瘋狂更令人絕望。

“民衆是水,水能載舟亦能覆舟。而約法就是堤壩,陸大人、鄧大人和陳大人就是那護堤之人。有你這樣護堤人在,宋瑞又何懼隨風弄潮!”文天祥淡淡地答,笑容中突然出現了幾分無賴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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