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筱柔不僅在青州府有名,在整個江湖上都是極有名氣的,甚至有“舞仙”的稱號,她的“謫仙舞”更是極受追捧,很多人不惜重金求見,就是爲了能一睹這據說“渾然天成,只應天上有,人間難得幾回見”的絕妙舞蹈,是當之無愧的舞蹈大家。所以一般不論是商人、官員、讀書人還是江湖豪俠,見了謝筱柔,都不叫“謝姑娘”,而是稱“謝大家”。
王戈雖然在青州待了幾年,又和紅姑、洛姨、小白瓏相熟,成天出入“醉仙樓”,但老實說真是一次“謫仙舞”都沒有看過。一來是他每次去基本都是直接去內院找紅姑或小白瓏,很少待在前面的“醉仙樓”裡,二來是青州想看謝筱柔“謫仙舞”的人實在是太多了,而且俱是達官貴人,她又只是定期表演一次,並不一定能趕巧看到,三來就是他之前對這個時代的歌舞表演其實不怎麼感興趣,娛樂效果肯定不如後世,還是在太原看過“花舞鬥”後,才轉變了這個“偏見”。
老實說,從太原看過“花舞鬥”回到青州後,王戈確實有想過要去看看謝筱柔的“謫仙舞”的,但那時候事情比較多,比較忙,拖了下來。而後紅姑、洛姨突然不告而別,在發現謝筱柔來歷不明後,自然就沒再有這方面的想法了。
現在謝筱柔突然提這話,是什麼意思?
不過未等王戈回答,謝筱柔已是素手一掃,一股真氣帶起的勁風將房門輕輕闔上,然後盈盈起身,走到了房間中間,翩翩起舞。
謝筱柔沒有穿霓裳舞衣,也沒有往常搭配的樂師,就那麼直接輕舞起來,動作舒展柔和,彷彿在演繹什麼故事般。
婉轉清揚的聲音響起:“紅藕香殘玉簟秋,輕解羅裳,獨上蘭舟。雲中誰寄錦書來?雁字回時,月滿西樓……”
如果換個人,只是這麼清唱着起舞的話,八成會十分的尷尬和怪異。但謝筱柔配着這首宋代詞人李清照所填的一剪梅,那舞姿卻有種直接撥動人心靈的奇妙影響力。
看着謝筱柔的曼妙身姿,王戈彷彿回到了前世,坐在教室裡,看着斜前方暗戀的女孩,外面是知了的聲音和操場上的喧鬧,講臺上是老師那帶着點口音的徐徐講解,整個人有種暖洋洋的舒適感。
然後他聞到了濃濃的菜香,和桌上這些味道輕淡、食材頂級的菜餚不同,就是最普通的家常菜,宮保雞丁、糖醋排骨、番茄炒蛋,但那香味,卻勾起了王戈心中最深處的思念,那是母親最拿手的菜,那是他幼時吃過了無數次的菜,那是他一直在想念的味道。
不愧是能讓無數人癡迷,重金只求一觀的“謫仙舞”,謝筱柔的舞蹈,彷彿是在人的心裡跳動、撩撥,但並不是那種低俗或情慾的撩撥,而是直指人的內心,精準地找到人們最想要的、最懷念的東西。所以謝筱柔一向只是跳舞,幾乎從不陪人喝酒或是談笑,總是與客人們保持着距離,卻依然能讓那些看過一次的人念念不忘、趨之若鶩。
王戈的神智非常清醒,知道自己並沒有被那種影響精神的武功強行干擾,不是被催眠,但謝筱柔的舞蹈很顯然是能在一定程度上影響到精神的,能夠讓人回憶起過往的經歷。想到這裡,他不由得回頭看了眼坐在旁邊的汪玲瓏,不知道謝筱柔這舞蹈,能不能喚起她的記憶?
不過汪玲瓏俊美的臉上依然是沒有表情,看不出有什麼反應。
老實說王戈有些搞不明白,謝筱柔突然來這一出是什麼原因。按理說看這個樣子,也不像是事先準備好的。否則的話不論從跳舞的地方,到服裝,到樂師,到氛圍,都並不適合,並不能完全地發揮她“謫仙舞”的優勢。
若她真的是早有預謀,要用“謫仙舞”來“蠱惑”或是“勾引”自己的話,應該可以有準備得更充分的。
不過王戈也沒有想太多,這“謫仙舞”確實是非常好看,他便準備繼續安靜地欣賞,待謝筱柔跳完後,再問她想要什麼。
忽然,一顧勁風從旁掃過,不僅把飯桌給掀飛,也把正在跳舞的謝筱柔給擊飛了出去,啪地一下撞在牆上,巨大的震動將牆上掛的幾幅畫作全部震了下來。
王戈愕然回頭,看着眉頭微皺的汪玲瓏,不知道她爲何突然出手。
不過看到謝筱柔有些狼狽地站起來,並沒有受多重的傷,王戈就知道,汪玲瓏肯定是留手了,否則憑她現在的實力,恐怕謝筱柔會被直接打出房間穿牆而去,如果她願意的話,即便謝筱柔顯然有着超過普通一流高手的實力,也依然會被沒有任何反抗地秒殺。
“看來邪僧前輩不喜歡奴家的舞……”謝筱柔也沒有故作悽苦可憐的模樣,整理了下衣裙和髮髻,看着汪玲瓏笑道:“邪僧前輩的內力,竟是如此強悍,難怪連掌劍使都……”
王戈看得出汪玲瓏的狀態不太對勁,不知道是被謝筱柔的“謫仙舞”影響到還是其他原因,也懶得再試探謝筱柔,直接說道:“今天先到這吧,再日我再上‘醉仙樓’拜訪謝大家。”然後扔了袋銀子給那些聽到動靜趕過來的侍女,讓她們自己去扣晚上的飯錢和屋內損壞的事物。
回去的路上,王戈看了下汪玲瓏的表情,好像沒什麼問題,才低聲問道:“邪姐姐,剛剛她那個舞,是不是有什麼問題?”他以爲謝筱柔的“謫仙舞”確實有什麼不好的影響,只是他看不出來、感受不到,所以汪玲瓏纔會出手。
沒想到的是,汪玲瓏卻說道:“沒有,就是跳舞。”
“唔?那邪姐姐爲什麼出手,莫非……之前那舞有讓你回憶起了什麼,下意識出手?”
汪玲瓏搖頭:“也沒有,我就是討厭看她跳這個舞。”
誒?這回答讓王戈有些意外,如果是個比較任性的少女的話,比如小白瓏,因爲單純就是不喜歡而出手,倒是很正常,但汪玲瓏似乎不是這樣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