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文三年四月十四,燕軍攻陷泗水縣,隨後渡過淮河,四月末,抵達揚州城西北八十里處。
揚州監察御史王彬本欲組織軍民抵抗死守,卻爲其部下聯合城中士紳綁了起來,開城投降。
隨後高郵、通州、泰州、江都和儀真亦都不戰而降,這些州縣的守軍和百姓看起來似乎都是懾於燕軍的威勢,不敢抵抗,所以投降。
但實際上,懾於燕軍的威勢當然有的,但更多的,還是有人在燕軍抵達前,就已經先行在城中運作。
這個人,自然就是王戈了。
燕軍這次南下以來,從山東境內開始,王戈就一直在負責“打前哨”。在他的運作之下,燕軍幾乎不用強攻堅城和關隘。
靠着新齊王朱賢烶這枚“棋子”,成功調出了鐵鉉,讓其陷入重圍絕境,然後再發動濟南城的內應,輕鬆拿下了濟南這個山東最重要的城池。
而後一路南下,每一次王戈都會在大軍之前,先行刺探。一方面是打探軍情,一方面也是做好準備,看是協助燕軍攻城還是直接搞定守將。
所謂攻城之時做內應開城門,並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相反十個裡有九個半是做不好這件事的。因爲真正打仗的時候,守將肯定會考慮到城中有混入地方探子,各個城門都會有親信部隊把守,看守森嚴。而且若是決定死守,除了有可能出兵反擊的城門外,其他城門都會直接封死的,一般沒有個幾十上百人,是別想打開。當然,若是像之前德州之時那種混亂的情況,又另當別論了。
所以很多時候,對於有準備的城池而言,對付守將反而比去搞城門要容易。
就像揚州城,便是監察御史王彬決意抗燕,直接將想要投降的都指揮王禮下了獄,然後親自督練兵馬、準備守城器具,準備死守揚州城。
王戈事先就帶着白瓏、鳳凰、謝筱柔、柳紅巖幾人進了城,藉着柳紅巖的關係,和城內最大的幾座青樓背後的老闆見了面,然後聯繫了和被下獄的都指揮王禮一樣,不想和燕軍對抗的城中實權人物,擺下了宴席,設了局,邀王彬赴宴之時,將他綁了起來。
而後放出了都指揮王禮,重新接管了揚州城防,開城向燕王投降。
類似的操作,在高郵等地亦有發生。
而隨着不戰而降的城池越來越多,江南、直隸一帶的軍民士氣亦是隨之大降,對燕軍愈發的沒有抵抗的想法,王戈行事也愈加的輕鬆容易起來。
及至五月中旬,燕軍立營長江北岸,隨時準備渡江進攻金陵,金陵城皇城中終於陷入了恐慌。
誰能想到,當初只有八百親衛起事的燕王,竟然真的一路從北打到南,竟然真的要打進京城了。
此時的建文朝中,早已吵成了一鍋粥。
大臣們互相攻殲推諉,而被提得最多的說法,竟然是李景隆被召回京城,鐵鉉不堪大用,所以導致濟南陷落,山東一地徹底淪陷燕軍之手,無法再牽制其南下。
其實他們並沒有忘記,李景隆纔是真正造成眼下這種窘境的罪魁禍首,沒有他接二連三地敗給燕軍,給燕軍提供了大量的兵源和物資,燕軍又怎麼能那麼快發展壯大,又怎麼會進逼威脅山東。
只是眼下燕軍南下,一旦渡江後,就是直接威脅金陵,刀就懸到頭頂了。
這個時候,他們只能是抓着能抓到的救命稻草,至少李景隆曾經率兵在濟南抵擋住燕軍,至少在他還在北面的時候,燕軍還被擋在山東,還沒有兵臨京城不是?
至少,現在朝中,和燕王作戰經驗最豐富的,就只有李景隆了。
於是,本來被召回京城,是要議罪處置的李景隆,這會卻被重新委以重任,令他負責京城防務。
當然,朝中大臣和建文帝也沒真的把希望都寄託在李景隆身上,沒有真的覺得靠他能把燕軍打退,在安排了防務的同時,也準備跟燕王議和,派出慶成郡主去跟燕王談判。
慶成郡主是太祖朱元璋之兄朱重四的女兒,按制應該封郡主,但因爲深得太祖喜愛,所以在洪武元年,被冊封爲慶陽公主。在建文帝繼位後,又改封慶成郡主。
她和太祖幾個年紀比較大的兒子,關係都比較好,和燕王自然也是如此。所以派她去當說客,打親情牌,至少不用擔心有去無回。
在聽到慶成郡主渡江來求見的消息時,燕王正在營帳中和道衍、張玉、朱能幾位親信商討接下來的戰局。
張玉和朱能對視一眼,均是對燕王笑道:“王爺,看來小皇帝頂不住,害怕了,想要來求和。”
燕王對道衍問道:“依老師之見,建文此意爲何?”
道衍說道:“不過是拖延罷了。”
很顯然,不論燕王還是道衍,都不認爲建文帝是真的有意求和,甚至在見慶成郡主之前,就已經可以得出這個結論了。他們不過是想通過求和拖延時間,等到勤王軍到來而已。
“老師覺得,王戈這次,可有成算?”燕王又問道。
就和往常一樣,王戈這次又已經去打前哨了,這次他直接潛入了京城之中。
只不過京城和之前他們所經歷的其他城池不同,京城實在太大,人員也實在太複雜,高手也必然很多。而且王戈之前在京城,並沒有事先的佈置。雖然現在燕王在京城中的密探都可以讓他隨意調動,但那些密探不論身份還是個人實力,也都相當有限,未必能提供多少幫助。
不過王戈之前一路的戰績,還是讓燕王和道衍等人對他充滿了信心,總覺得只要他出手,就一定會成功,而且還總能帶來意外的收穫。
“變數應當就在曹國公身上,也是到了現在,我才知道,王戈當初的佈局,所謀竟是如此深遠。既然朝廷要拖延時間,王爺不妨也與他們虛以委蛇,然後明修棧道暗渡陳倉。”道衍感嘆道,曹國公就是李景隆,他們現在自然還不知道李景隆已經再次掌握了京城的軍權,否則的話,應該就知道大事已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