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又談笑了一陣,而後謝夙卿便告退。
一時之間,宮中謝貴妃的寵愛竟然無人能及。
……
“臣妾給太后請安。”剛一進入後宮大殿之中,便有一股濃重的藥香的味道,謝夙卿皺了皺眉眉頭。
自從宸妃被封爲太后之後,自己便沒有進入這後宮之中,是以也沒有見過宸妃,不想宸妃竟然病了嗎?
於是謝夙卿加快了腳步,剛一進入裡間,便看見宸妃一張蒼白的臉,脂粉未施。以往明亮的眸子也有些暗淡,讓謝夙卿的心不由得一緊。
“姐姐,怎會病的這樣重?”謝夙卿一着急開口便詢問,看着太后眼中的警示,她才幡然醒悟。
如今,她已經成爲皇帝的貴妃,而宸妃也已然成爲太后。如此這般稱呼倒是不合時宜了。
於是,立刻改口道,“太后,如何病得這般嚴重,可有請了太醫?”
謝夙卿焦急地見禮之後,不等太后的回答,便徑直走到了她的牀邊,握住了她的手。一臉的焦急,連粉紅色的牀幃都被坐在了謝夙卿的身下。
太后倒是一笑,對於自己的身體並不在意,只是回握住謝夙卿的手,含笑說道,“哀家沒事,你只管放心,不過是有些畏寒罷了。”
謝夙卿聽了太后的話,確然是不信的,這已然快到了夏日,她又蓋得這般少,怎會是畏寒?
只是她不願說,謝夙卿便不再問,只靜靜地讓彩玉將茶端進來,然後放在了太后的手中。
太后只微微一笑,抿了一口,便不肯再喝,只皺眉放在了謝夙卿的手中。謝夙卿將其放在木盤之上,只道,“太后,若是無事便到院子中轉轉吧,聽說今日皇上經常召見六王爺在御書房議事。”
聽到了六王爺的消息,太后的眼中一亮,片刻之後又重新恢復了以往的平靜。謝夙卿並不揭穿,只粲然一笑。
太后卻覺得有些次刺眼,如今她這般抉擇恐怕是因爲自己。
她卻這般爲了自己着想,太后覺得心中羞愧,卻不能夠將真相告訴謝夙卿。
謝夙卿看着太后皺起的眉頭,心中狐疑,卻不知她所謂何事,“太后,可是又覺得身體不適?”
太后只無奈地笑了笑,如今這般所有的事情都已經有了決定,有了定局,她又能如何?
若有朝一日她知曉自己和太皇太后這番計較也不知道他們的情誼是不是還能夠依舊如今日?太后只嘆氣,道,“卻是有些疲累了。”
謝夙卿聽了太后的話,只慌張地起身,“若如此,太后便好好歇息,明日夙卿再來。”
太后聽着謝夙卿的話,將臉背對着謝夙卿,隻手擡起擺了擺。
看着這樣的太后,謝夙卿雖然覺得奇怪卻也退了出去。只是謝夙卿關門的瞬間,太后便翻身起來。
只一雙眸子中充滿了疲憊和無奈。
六王爺,昔日他心心念念要造反,今日卻這般輔佐於楚胤,他到底是什麼目的,他們之間已經有很久都沒有聯繫了。
太后尋思了半日,最後只輕輕開口,“給哀家打一盆清水,哀家要梳妝。”
聲音沉靜,面上並沒有什麼表情。
若雨和露雪的臉上卻陡然出現了笑容,太后已然躺在牀上數日了,今日終於想要梳洗了。
兩人爭先恐後地爲太后打扮,一身湖水色曳地長裙上繡着一朵粉白的盛開的荷花加深。天藍色的絲帶系在腰間,更顯得太后腰肢嬌柔。一雙纖纖素手染上用海棠紅的香料,廣袖袖口繡着淡綠的荷葉。
白皙的臉上,用螺子黛描繪的柳葉眉中間繪着一朵盛開的淡紫色木蘭,一雙秋水剪目流轉光滑,雖然臉色蒼白卻依舊還是一臉笑意。
梳洗罷,太后擡腳出了凌雪宮。
御花園中,已然百花盛放,鶯歌燕語好不熱鬧。
太后緩步走在路上,看似有些漫不經心,實則卻是爲了剛剛謝夙卿的話。皇上近來總是召見六王爺在御書房之中議事。這進宮之路,必然會經過這御花園。
多日未見,也杳無音信,不知六王爺是否依舊還是那般英姿颯爽,是否還是依舊喜歡一襲白衣,烏髮束起?
午時陽光明媚,一如他們多年前相見時候的樣子。
太后只緩步走在御花園的石子路上,一臉的平靜,滿眼的期盼,似乎沒有什麼事情比現在更加的重要。
身後傳來一陣腳步聲,太后只靜靜地站在原地,不敢回頭,她害怕一切都是一個錯誤。
害怕轉身來面前的人不是自己想念的那個人。
是以,她只靜靜地站在原地,不知道如何是好,心中更是混亂不堪。明明知道一切都不會再有可能,只是這番心思卻難以忘記。
就好像根植在自己的骨血中一種習慣一樣,太后便是這般想念着六王爺的。
六王爺看着一身素色常服的太后,眼中有一抹驚詫,他並未想到,能夠在這御花園之中遇見她。昔日的情感突然在心中百轉千回。
他踏着穩健的腳步,一身絳藍色常服,非是那日的白衣勝雪。一雙黑色滾銀邊的長靴,暗繡着五蝠花樣。和那日白色滾金邊的長靴也是不同的。只是眉眼卻還是那日的眉眼。
六王爺在太后身後幾米處便停住了腳步,“臣參見太后娘娘。
”聲音溫和,叫人聽不出情緒。只是卻帶着一種莫名的傷感,亦或者是一種滄桑,只片刻便感覺到兩個人已然還不到從前煙雨**同在屋檐下躲雨的天真和快樂了。
聽到熟悉的聲音,太后眼角氤氳,只緩緩地轉身,“六王爺不必多禮,哀家只是閒來無事。可有耽誤了王爺的行程?”
太后眼神黯淡,沒有想到他已然放棄了她,他的眼神再也不會因爲自己變得晶亮了。
“怎會。”六王爺只淡然一笑,並未多言。縱然以前的日子再美好,也不過是過眼雲煙,他們之間再也沒有可能了,除非自己成爲這世間最有權勢的人。
想到這裡,六王爺嘴角含笑,或許那個時候自己就能夠名正言順地和她牽手,也能夠名正言順地寵愛着她。可是,他卻不知道這一天將會在何時實現,所以爲了她能夠不如此惦念自己,他只表現的如此冷漠。
以至於,他只能夠含笑看着她眼中的悲傷,卻不能夠出言安慰。
“六王爺請留步。”看着六王爺擡起的腳步,太后一時竟有些激動,不由得聲音加大,引來四處的宮女和太監都望向了這邊。
六王爺察覺到若干的目光,只坦然地站在了原地,“皇嫂,可是還有何事?”聲音明朗,沒有半分的遮掩,剛剛驚動的太監宮女便一個個都離開了。
太后只覺得失言。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應該如何說起。
“皇嫂,若是沒有什麼事情,臣便告退了。”六王爺溫聲說,眼神卻是一片清冷。太后盯着他的眼睛,只覺得寒冷。
回顧四周,這確然不是一個能夠說話的地方,腦中一閃而過,太后便說道,“哀家明日一早要去凌雲寺上香,爲皇帝祈福,還請六王爺派些侍衛護送周全纔好。”
六王爺一愣,他並不想將太后扯進這場朝堂的爭鬥之中,否則多年前,她還是宸妃的時候,他便能夠裡應外合了。只是這般便會讓她陷入危險之中,他最不願意看到的,不過就是這個女人掉一滴眼淚,現在的朝堂也是這般,雖然自己已經沒了那心思,卻也不能讓他們倆的事情成爲別人手中的把柄,恐怕他只能這般傷了她的心。
“是,請太后放心,臣必定竭盡全力。”六王爺一躬身,拳頭放在面前。
太后卻討厭他這般恭恭敬敬的樣子。那樣便是無時無刻都在提醒他們之間總是有這地位的差距,他們之間永遠都不會有結果。
這讓她剛絕到絕望,彷彿胡活着都沒有任何的意義。就連心愛的人也對自己這般冷淡。
“一切有勞六王爺了。”話畢,太后朝着凌雪宮的方向走去,而六王爺則朝着出宮的方向走去,兩人裙裾相撞,驚起一地散落的花瓣。
六王爺只想要拉住她的手,但是卻生生地忍住了,理智告訴他,這是不對的,他知道要護她周全便是遠遠地看着。
太后眼角的淚水在擦身的瞬間便流落了下來,似乎這一面彷彿用盡了她所有的氣力。
“太后,上牀休息吧。”若雨和露雪有些擔憂地看着已然坐在窗前幾個時辰的太后。
太后卻依舊沒有動,眼神,只落在手中的一把匕首之上。這匕首上鏤空雕着北斗七星的形狀,露出匕首的鋒芒。那日秋風瑟瑟,王孫貴族都出門狩獵,六王爺自然也在,她亦以宸妃的身份出席。
彼時,他便趁着月明星稀之時,匆忙地將這匕首放在自己的掌心,如今卻全然沒有了消息。或許這些年過去,他們這般感情也不再了。
“太后。上牀休息吧。”若雨忍不住再一次開口。太后總算是動了動,卻只將匕首放在了紅木桌子之上,剛想要上牀卻聽見雨打芭蕉的聲音,是連老天都替她傷心嗎?
“太后,太后這麼大的雨,您要去哪裡呀?”看着太后擡腳跨過楠木門檻,露雪慌忙地拿了一把折傘,折傘之上繪着蘭花盛放的圖案,經過雨水洗刷就如同是雨後的新蘭一樣惹人憐愛,但是無人有心思欣賞這般精緻。
悲傷彷彿便籠罩在這煙雨之中,太后只覺得心中壓抑,連呼吸都是困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