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曾經把這個辦法教給了她,可惜陽顏心早已全散了。每次模考結束就是她的痛苦日,那時候,她就會憂心忡忡地問他:“紀明遠,要是我以後考不上大學怎麼辦?”
紀明遠就說:“嗯,沒關係,我考上就好了。”
陽顏就笑:“你考上了跟我有什麼關係?”
紀明遠說:“我考上了不就等於你考上了?然後我會找個好點的工作,努力賺錢,我養你啊!”
那時候,說這句話的時候他們多大?十八歲,剛剛成年,他就已經爲她許下了那麼大的諾言。
事實上,他也的確像他說的那樣做到了,只不過,最後爲什麼還是各分天涯,她把自己的人生弄到完全不可收拾的地步。
重生這麼久,陽顏卻從來就不敢去想那原因。
就像不敢去想和他共有過的美好日子一樣,她也完全不敢去回想那一段艱難的歲月,因爲一開始有多幸福,那最後,那痛就有多深。撕開幸福那層紗,掩在下面的,是一寸一寸被撕裂的傷,帶着淋漓的血,只要一想到,一觸及,就會令她驚慌不已到輾轉反側,徹夜難眠。
重生兩個月零七天後,陽顏做了一個夢。
夢裡霧氣瀰漫,她踩着一室涼薄,失魂落魄地在屋內打圈圈。地板滑膩膩的都是血,紅紅地刺痛了她的神經。她跳起來,想要躲過那一地血紅,卻不想滑倒在地,被更多的紅色所包圍和覆蓋。
她絕望而驚恐,想呼救,發不出聲音,想掙扎,手腳俱縛。一個陰影從暗處走過來,嘎嘎怪叫着扯住她的頭髮:“陽顏你個婊子!”
她想說自己不是,她不是婊子!可她發不出聲。她被迫面對他,像是無法呼吸的魚,大張着嘴巴垂死一樣地喘息。
他的臉映在她的曈孔裡,那
是惡魔的化身。
陽顏一下就嚇醒了,她從牀上彈跳起來,入目可及是一片巨大的陰影,她一下分不清夢和現實,一邊拍打着一邊驚恐地縮退至牀腳,抱着頭大叫了起來。
全宿舍的人都被她嚇醒了,蠟燭的燈光漸次亮起,王萍迅速從上鋪溜下來,抱着她喊她的名字:“陽顏,陽顏,你怎麼了陽顏?”
更多的人則是問:“怎麼了?”
李珍妮站在過道上,無辜地攤着手說:“我也不知道。”
她確實是不知道,而且她也被陽顏嚇了一大跳,她只是按照她正常的作息時間起牀準備去教室裡看書罷了,誰曉得路過陽顏牀前的時候,她突然跳起來。
王萍溫暖的體溫和柔和的聲音最終還是將陽顏安撫了下來。
她縮在她懷裡,哭得眼淚縱橫,把她胸前的睡衣都染溼了一大片。
陽顏揪着王萍的衣服,好久無法說話。
怕嚇到她,王萍一邊撫着她的背一邊在她耳邊輕聲問她怎麼了。
她知道不回答不行,哽咽半晌後說:“嚇死了,我做了個好可怕好可怕的夢。”說着,還忍不住打了個寒噤。
女孩子們都圍過來,嘰嘰喳喳陪着她說話。
“夢見什麼了啊,嚇成這樣?”
陽顏搖頭。
看她們還要問,王萍緊緊摟着陽顏說:“別問了,等她平靜下來再說。”
可陽顏一直沒有迴應的打算,大家也只好散了回到各自牀位繼續補眠,只有王萍留下來,她陪着陽顏一起睡。
天光大亮的時候,陽顏纔算徹底清醒了。
她對被她嚇着的同學尤其是李珍妮表示非常抱歉,也爲自己的失態感到非常非常難堪。事實上,重生之後,或者是刻意迴避,也或者是在家的時候一直都忙着想開店創業的事,她從來就沒有夢到過上一世的任何事情。
昨天晚上也不知道是怎麼了。
她很難過,因爲她發現,儘管人生已重來了一回,可那些事,仍如烙印一般刻在她的心上,只要稍作撩撥,就如鬼魅般侵襲而至。
那段痛苦的婚姻,已經成爲了她的心魔。
看她恢復過來了,女孩子們又開始打打鬧鬧開起了玩笑。
只陽顏閉口不說自己做了什麼夢,結果她們就猜說她肯定是給鬼壓牀了。還繪聲繪色地考據說,這個學校在解放前本來是個刑場,地底下埋了好多好多被搶決的人,屍骨都可以埋成山了。
這些傳言把一向膽大的李珍妮都弄得毛毛的,再不敢一個人留那麼晚在教室裡看書,也不敢去那麼早。最後沒法子,書還是要看哪,就買了手電筒,天天打着手電筒窩被窩裡看。
陽顏想,這還真是作孽。
==但她沒法宣諸於口,如果那個夢只是個夢也就罷了,偏偏那是她親生經歷過的事實,讓她面不改色像個故事一樣的講出來,她做不到。
甚至於,她連提都不願意提一個字。
基於此,她曾私底下找過李珍妮,跟她說她沒有被鬼壓牀,她只是做了一個夢。還鄭重地跟她道了歉,爲那天晚上嚇到了她。
李珍妮對她的道歉沒什麼感覺,還勸她說:“陽顏,我覺得你是被鬼壓了哦,你下次回家得趕緊跟你媽說說,讓她去廟裡給你請道符什麼的。我記得我走過去的時候,就一直聽到你在嗚嗚喊着什麼,手掙得厲害可就是擡不起來。我聽我們家那邊的老人講過,鬼壓牀就是這樣的,壓得動都動不得。”
陽顏看着她一本正經的臉,不由無語凝噎,什麼話都說不出。
託李珍妮有鼻子有眼描述的福,最後全班都曉得她陽顏被鬼壓了。
==!
老黃還專門找她瞭解情況。
陽顏被問,囧得恨不能遁到地洞裡去,好半晌才訥訥着說:“就是我做了個惡夢,正好李珍妮起牀走過來,我看到她的影子被嚇了一跳而已。”
老黃問:“那怎麼什麼亂七八糟的話都傳出來了?”
陽顏哀嘆,女孩子們想象力太豐富,她該怎麼說?
老黃看實在問不出什麼,不耐煩地揮揮手:“以後穩重些,不要什麼玩笑話都亂拿來講。”
陽顏真是想哭,她什麼都沒說好不好。可到底也沒爲自己辯白什麼,老黃誤會就誤會了吧,橫豎他對自己就沒過好印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