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子。”楊非忽然擡起頭，出神地看着這個目光淳樸的年輕人，“你就這樣信任我嗎？難道，就不怕我害你嗎？”
韓浩不知這個在自己心中和父兄無二的男人爲何突然這樣發問。
“楊哥。”韓浩咧嘴一笑，“反正在藥店那天，你突然衝進來殺了那兩頭喪屍。我當時就想着，我韓浩這輩子跟定這個人了。只有他，才能帶着我離開這裡。所以，我纔不會覺得楊哥會害我。”
楊非會心一笑，伸手握了握胖子的肩膀，然後熟練地把針頭扎進動脈，用緩慢的速度注射液體。
這個動作，在前世能擁有進階5的他已經做過許多遍，現在已經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
血管壁內尖銳的刺痛隨着液體完全推入身體開始產生，就好像是蠍毒傳遍全身的強烈感覺，這就是後世醫學敘述的“對於蝶鞍素的排斥反應”。
人體在第一次接受蝶鞍素注射時，都會有這樣的身體反應產生。隨着步步進化的進行，排斥性會減弱，但注射蝶鞍素，也絕對算不上愉快的體驗。
這種極大的刺痛很快蔓延至胸口乃至頭部，韓浩突然只覺得雙耳似乎產生了強烈的耳鳴，忍不住悶哼了一聲。
楊非很清楚韓浩現在並不好過。就在昨天晚上，楊非有着同樣的感受。
當然，作爲重生者，楊非也從未接受過這樣高純度蝶鞍素的注射，在他所在的年代，廣爲使用的，是經過人工提純的蝶鞍素，並沒有這樣強烈的反應。
“堅持一下，很快就過去了。”楊非緊蹙眉頭，把拼命想要一竄起身的韓浩按回椅子中。
韓浩只覺得腦子一片空白。刺痛幾乎在瀰漫瞬間的時候，喉頭突然傳上來一種劇烈收縮的感覺，就好像是突然有人扼住了韓浩的脖子，讓他喘息不適。劇烈的痛苦讓胖子幾乎無法思考——這1ml的高純度蝶鞍素，在進入身體的一瞬間被人體的免疫系統排斥。
楊非回望着胖子，青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暴突出表皮，冷汗順着臉頰不住往下流。他能理解韓浩現在的感覺，昨夜他第一次注射這種蝶鞍素的時候，身體也產生了很強烈的排斥反應。
“堅持一下……再堅持一下。”楊非死死攥着韓浩不住抽搐的肩膀，給予他安慰和希望。
緊咬牙關的韓浩，忽然忍不住發出低沉的嘶吼，可就在這同時，如同烈火遇到了冰水，剛纔來勢洶洶的刺痛和窒息在這一瞬間停息了下來。
身體變得前所未有的輕鬆，韓浩難免周身一抖，差點斜倒在地。
他劇烈地喘息，胸口像是風箱一般來回起伏。
“還好嗎？”楊非扶着他，這張臉雖慣於冷漠，和關切的神色，在看這個被排斥反應折磨得滿身冷汗的年輕人之時表露無疑。
“發生了什麼……忽然一下就什麼感覺都沒有了。”韓浩看着手背突出的青筋漸漸隱入皮肉，直至完全看不出來了。
一切歸於正常，平靜的如同什麼都沒發生。
如果不是冷汗越過眉毛流進眼中，韓浩甚至以爲剛纔的排斥反應是幻覺。
他除了覺得身體前所未有的輕鬆，卻沒有其他的感覺——他想學着楊非的樣子，從地上撿起一把鐵銷試着搓碎，可他看着那鋒利的鐵銷片，不由又有點退縮。
他遲疑地望着楊非，目光變得異常不自信。
“怎麼樣，還能忍受嗎？你必須再接受兩次注射。”楊非關切地發問，又說道，“如果堅持不住，我們可以改成一天注射一支。”
“可以嗎？”韓浩擡起手腕擦了擦頭上的冷汗，“我覺得太難受了，不如明天再打另兩針吧。”他的眼光中滿是試探。顯然剛纔的痛苦把他嚇到了——他大大低估了楊非所說的“你可能吃一點苦”的程度——最重要的是，韓浩並沒有感覺到身體的不同。
其實，楊非心裡還是希望韓浩能咬牙堅持着再注射2ml蝶鞍素。
剛纔的排斥反應雖然很難受，但和楊非曾經使用過的提純蝶鞍素至少持續四個小時的身體排斥反應完全不同。這種高純度蝶鞍素的排斥反應來的時候氣勢洶洶，去的時候也是疾風收雨，瞬間止歇。
這種寶貴的高純度蝶鞍素可以幫助人類快速地完成進化，這東西如果落在他所在的2031年，只怕早就有人搶着注射了，還會有像韓浩現在這樣舉棋不定，心生動搖的人嗎？
“好吧。”楊非直起身子，把空了的注射器扔進垃圾桶，像是自言自語地說着。
在他身後，韓浩撓着頭站起說道：“哥，我……還是忍一忍吧，你來打吧！”說着，把袖子擼得老高。
“等完成這兩次注射，”楊非慢悠悠地說着，“你就會有一種，‘重生’的感覺。”
他的口氣毋庸置疑，韓浩卻是無所適從地撓了撓頭。
…………
一夜風雨，次日一早果然是個大晴天。
急風暴雨，把握手樓之間橫七豎八亂搭的一些石棉瓦颳得掉下來，往日裡昏暗不見光明的四巷，開始得到更多的陽光。
焦臭和腐屍氣息，開始在整個四巷瀰漫，當然包括刀具店在內。
出人意料的是，安明遠居然第一個醒來，無聲的穿戴，開始檢查昨晚楊非給自己的軍刀——m國海豹突擊隊使用的“瘋狗”突擊刀的仿製品。很明顯，這家店的前任主人李建，曾經別出心裁地修改過這把刀的圖紙，並融入更多的想法。
這把仿製刀，刀身更寬更厚重，水滴狀的刀頭是加入“鉬”和“釩”的成分，使得刀本身更加堅硬，韌性更高。
安明遠把這把刀插進短靴，在店堂內來回走動，並做着擴胸運動。
早晨5點39分，楊非睜開了眼睛。進階3的身體讓他的身體對氣流有着更敏銳的感覺，讓他在瞬間感覺到店裡有人在來回走動。他倏然坐起，正好和轉身過來的安明遠對上眼光。
安明遠沉默，毫無痕跡地轉開了目光。
一片昏暗的四周讓這個中年男人的側臉顯得格外猙獰。
楊非已經站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