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他媽嬉皮笑臉的！你應該感到悲痛——至少演出悲痛！”
“演給你看嗎？我並不覺得有這個必要。”
難以想象，發出質問的居然是王查理，而滿不在乎的則是大衛。
眼下，整個美國都沉浸在一種巨大的悲痛中，在所有的公開場合，到處都能夠看到哀悼和沉重的表演。
“瞧啊。”
方星河坐在沙發上，擡手指着會客廳裡的電視機，諷刺冷笑。
“他們的表情是多麼痛苦，但我一點都不相信這些天天上電視的大人物真的會爲此事悲痛，在他們眼底，我只看到了迫不及待和躍躍欲試的興奮。籃球之神，你怎麼想？”
“你太叛逆了。”
大丹不滿的瞥了方星河一眼，警告道：“你應該對美國多一些尊重。”
“是嗎？”方星河反脣相譏，“你對美國有多少尊重？打算捐出多少錢來幫助受難羣衆？”
“美國不使用‘羣衆’這個詞。”
大衛忽然開口警告。
“方，你應該儘快在意識形態上更加適應美國，否則，早晚會摔個大跟頭的。”
王查理馬上回懟：“大衛，你的歷史學的太差了。知道美國上層最恐懼什麼嗎？偉人和他的思想。我的BOSS不是來取悅你們的，恰恰是要讓你們恐懼的！”
“WOW！”
丹子很假的驚呼一聲，攤開手，諷刺效果拉滿。
“baby，你可真棒！”
方星河毫不客氣：“老傢伙，我擁有的，是你花多少錢都買不回來的青春。”
丹子頓時破了大防。
“我到60歲一樣能夠打爆你！”
“但你永遠沒有青春了，承認吧，你現在是不是尿尿都會濺在腳面上？”
丹子：？？？
哪來的狗東西，罵人怎麼這麼損？！
這就是真實的談判。
完全不像底層幻想得那樣文質彬彬，更不像影視作品裡表現得那樣有禮有節，而是充斥着嘲笑、諷刺、撕咬、強硬和假裝強硬。
誰能在氣勢上佔據上風，更多取決於誰的諷刺更髒。
巧了不是，你方哥最擅長扎心。
喬丹被氣得夠嗆，又確實沒得反駁，於是主動轉移話題。
“好了，聊正事吧，我不是請你過來交朋友的，白寶寶！”
方星河的皮膚非常白，但不是白種人的那種慘白，而是非常健康的玉白，膚質瑩潤，曾經被好萊塢的媒體專門誇過。
White baby是對他的蔑稱，可惜，殺傷力太低。
你方哥回了他一句Old Black，當場又把丹子幹喘了。
中式英語的魔力，經過歷史驗證，丹子實在想不通怎麼會有人張口就是梗。
他決定避開同方星河的口舌爭鋒。
“來聊聊那場單挑吧，我不想再和你多廢話一句。”
方星河同樣如此，他從不覺得球場下的喬丹是一個值得尊重的人，當然，一旦踏上球場，那麼大丹老師確實是最值得尊重的對手。
“儘快進行並且公開。”
方星河冷靜提出早已準備好的構想。
“然後，我們雙方共同宣佈，所產生的所有收益，全部捐贈給受難者家庭。”
“嘶……”
丹子和大衛倒吸一口涼皮兒，面面相覷。
“你早就準備好了？”
“你知道那是多大一筆錢嗎？”
倆人同時開口，所思所想卻截然不同。
方星河輕描淡寫的聳聳肩膀：“雖然我不是美國人，但我與美國人民感同身受，發生這樣的災難，我有義務，也真心想爲美國人民做些什麼……”
狗屁。
這話假得他自己都想笑，但你方哥是專業的預備役影帝，演得那叫一個真，能讓任何人動容。
丹子表情複雜：“我原本是想捐出今年年薪的……”
方星河冷笑不已：“年薪能有多少錢？你不可能向波林要個高價，不是嗎？”
嘖嘖，真叫人難堪。
大衛急忙幫腔：“年薪雖然不多，但是邁扣的復出將會極大提升美國人民的信心，鼓舞並撫慰美國人民的精神創傷……”
他滔滔不絕的講了一大堆，主旨就是大丹對於美國精神的絕對重要性。
這純屬是往自己臉上貼金。
整件事真實的一部分是——當喬丹二次復出之後，確實有一部分民衆受到鼓舞，華爾街也確實藉機拉昇了一波股市，奇才隊也確實受到了一段時間的追捧，直播收視率大漲。
誇張的一部分則是——不管有沒有喬丹，創傷都會平復，美國人民的堅強程度歷史罕見，二十五年後全中國都會爲之震驚。
當然，喬丹選擇在此時復出絕對不是毫無意義，這一點，官宣那幾天的熱度足以證明。
這也是方星河一直等待的機會。
於是他冷靜開口，精準戳中丹子和大衛的擔憂。
“你確實很有影響力，可你的社會影響力是建立在勝利基礎上的，當奇才展現出了魚腩潛質，不再能夠創造出大家所期待的奇蹟，籃球之神的光環自然而然的褪去，變成一個普通超巨。
甚至，如果你的表現太差，還會遭受反噬，關於這一點，我希望你已經提前做好了心理準備。”
丹子的反應格外激動：“有我在的隊伍，不可能是魚腩！”
“得了吧！”方星河冷笑不止，“如果不是我攔着，你已經把萊特納那個廢物跟班換回來當核心用了。”
丹子的表情愈發難看：“方，我尊重了你的意見，你也最好給我足夠的尊重！”
這句話的背景是——在今年的休賽期，考慮復出的喬丹想把負資產朱萬·霍華德交易出去，換來萊特納輔佐自己，結果波林沒有直接同意，而是去徵求了方星河的意見。
既然波老闆願意舔，方星河就毫不客氣的否決了丹子的交易思路。
那會兒，大丹不知道出於什麼考量，居然沒有堅持下去，而是給了這個面子。
可能是想要跟方星河緩和關係吧，現在的喬丹終歸不是一個純粹的運動員了。
只可惜，方星河並不領情。
少年毫不客氣針鋒相對：“在建隊思路上，你不配得到我的尊重！”
“草！你最好給我足夠的理由，現在，馬上！”
丹子第三次破防，而且一次比一次激烈。
然而方星河真有理由。
在籃球職業面板上，他不但點滿了所有的技術，還順便點滿了戰術。
雖然限於星耀值的緊缺，戰術素養只有89點，可是對比靠天賦打球的黑人，方星河對於戰術的理解是禪師那個級別的。
“新賽季你想打什麼戰術？繼續玩你習以爲常的三角進攻？奇才這幫人配嗎？你請來的那個馬屁精主教練配嗎？”
一句話又把大丹噎得夠嗆。
其實他很清楚三角進攻的難度，只是不願意承認自己親手挑選的人不行。
“我們只是需要一點時間！”
“得了吧。”方星河再一次反脣相譏，“93年的總決賽難道是靠三角進攻贏下來的？邁克爾，你從不迷信任何戰術，只不過，現在的你不再那麼堅定的相信自己了，所以要將希望寄託在帶來了一次次勝利的習慣上，不是嗎？”
此言一出，全房間的視線集體變重。
大衛表情一凜，方星河的穿透力實在太強了，他急切想要打圓場，卻被暴怒的喬丹打斷。
“我不自信？小子，你還沒贏過真正的我，沒有資格對我指指點點！”
“會贏的。”
方星河是如此的鎮靜淡定，以至於誰都沒有看出來，其實他的內心並不如此自信。
兩個彼此忌憚的人，在這一刻，展現出了截然不同的外在表現。
這可能就是決定勝負的最後一根稻草。
當然，在此刻，喬丹顯然意識不到。
他只是憤怒。
“贏了再講大話，你顯然並不清楚我的怒火有多可怕！”而方星河卻突然改口，不再與他爭辯：“好吧，Mr.憤怒，不管單挑輸贏，我不打三角進攻，你同意嗎？”
“爲什麼？”喘着粗氣的喬丹冷靜下來。
“因爲那會削弱我的戰鬥力。我不是一個只能拉開蹲底角的低價值三分射手，我是比魔術師更好的指揮官。”
“你只需要做好分內的事，我就能夠帶領你贏得勝利！”
“不，現在的你不行。你能打幾十分鐘好球？”
“一整場！”
“最多35分鐘，別逞強，別讓我瞧不起你。”
“……”
接下來是一陣大段的沉默。
其實奇才喬的體能仍然非常變態，2002賽季，丹子打滿了82場常規賽，平均出場時間37分鐘，攻防一體，從不再防守端偷懶。
場均20分6.1籃板3.8助攻，兩條腿均已大殘。
然而與91-93賽季的他自己相比，這樣的數據顯然不值一提。
他的防守質量和進攻效率都有顯著下滑，平均每節上場8分鐘才能保證正常輸出，一旦上場超過35分鐘，就只剩下毅力而已。
現在的丹子雖然復健極佳，膝蓋也沒有出現問題，但是終歸不可能再像年輕時那樣打球。
所以方星河可以盡情騎臉輸出。
他也喜歡騎臉輸出。
“如果想合作，就請正視事實。你需要我，現在的你可太他媽需要我了！
你想做美國人的英雄，你想帶着弱旅奇才再一次創造奇蹟，你想保護自己的名譽，你想延續傳奇，於天空之上再造新頂……但是沒有我，你什麼都做不到！
你內心裡是知道這一點的，對嗎，邁克爾？
奇才隊是一支魚腩球隊，多了一個你，不過是變成了一直很有觀賞性的魚腩，只有我能讓它產生質變！
來吧，今天沒有外人，讓我們開誠佈公。
你到底是怎麼想的？
你到底怎麼看待二次復出的決定？
你還想不想再衝擊一次冠軍？
亦或者，只是想在球場上隨便玩玩，告訴聯盟裡的年輕人和場外球迷，老去的喬丹也不過如此？”
方星河像是一個魔鬼，洞察人性，隨口一語都是穿刺和誘惑。
喬丹臉上流露出一抹疲憊——不是因爲消耗，而是因爲期望。
期望值太高，便是這樣。
而最荒謬的事情是什麼？
丹子的期望值，是被方星河拔高的。
誇梅不香從未做到的事，方星河用一次試訓就做到了。
現在沒有人知道方星河能在正式比賽中傳出什麼樣的好球，但是很多籃球專家都相信，以方星河的突投結合能力，只要具備控衛的平均傳球素養，就可以極大地改變一支球隊的進攻火力。
“那麼……”
再次沉默良久後，喬丹終於鬆口。
“你準備打什麼戰術？”
方星河精神一振。
在現實的逼迫下，也因爲方星河的亂入，丹子承擔了比前世更重的壓力，也生出了比前世更加旺盛的野心。
他不得不讓步，不得不聽取方星河的意見。
這是一個非常美妙的開始。
方星河忽然覺得，拿一個NBA總冠軍似乎不再是天方夜譚。
要知道，184公分的他在單挑中真的不是最強，再怎麼加體質也打不贏杜蘭特和比斯利，這不是長敵人志氣滅自己威風，這是籃球世界的基本法——2米10的前鋒哪怕動作速率慢三拍，也能依靠身高臂展輕取勝利。
可是在正規比賽中，他甚至不需要太多擋拆就能撕碎對手的防線，進而傳出一記好球，爲隊友創造出簡單的進球機會。
方星河不在乎是誰將皮球最終投進，反正他會以最華麗的方式來完成突破和組織，世人們必將歌頌他，這就足矣。
與其做一個2米10的進攻端超級大殺器，不如做一個1米84的華麗指揮官，以常人身高，超人外貌，積累最大規模最深迷戀的粉絲羣體。
進而，爲自己的影視作品反攻歐美市場做出最完美的鋪墊。
這就是他的遠期目標，而要實現這一目標，必須爭取到喬丹的配合。
所以他極其鄭重，全盤描述了自己對球隊戰術的創造性構思。
“進攻端，我們分成兩種模式。
一種是陣地戰，我們打強力突破分球體系。
我準備依靠個人能力強行衝擊籃筐或吸引多人包夾，然後精準分球給外線空位射手。
漢密爾頓是一個非常好的終結人，如果在預定時間內沒有創造出合適的進攻機會，你將承擔起二傳和攻堅的任務，讓漢密爾頓始終保持高強度跑位來進行策應。
一種是運動戰，我們打防守反擊，我會在三分線附近進行延誤式防守，隨時準備利用速度起反擊。
懲罰對手每一次不夠謹慎的投籃，逼迫他們不得不消耗更多的進攻時間，減少對手速度型後衛的進攻參與度，最終實現減少攻防回合的目標。
這樣可以爲你節省大量體力，而且反擊也不需要你的參與，我和漢密爾頓跑起來便足夠。
在防守端，我們常規時間打有限換防體系，關鍵時刻打你最熟悉的高強度夾擊。
整體思路是犧牲一定的防守強度，換取更容易發起反擊的有利位置，用我的高機動性來保證反擊成功率大於對方的進球效率。
所以我的防守位置基本保持在弧頂附近，漢密爾頓被隱藏在底角，你需要肩負起弱側換防和內線協防兩項重任。
直到決勝負的關鍵期，我發揮高機動性，你發揮防守經驗和壓迫力，我們共同夾擊持球人，爭取在第三節一舉打崩對面。
然後你去保養身體，我去休息，這是我們兩個老弱唯一能夠走到總決賽舞臺的機會。
我們不能被漫長的常規賽消耗太過，必須保證充沛的體能和健康。
同時，這也是建隊要求最簡單的方案，我們只需要用有限的球隊資產換來一個頂級側翼防守人，和一個具備一定空間能力的內線，就足以和湖人掰掰手腕。
你同意我的思路嗎？”
喬丹簡直不能更同意了。
他不是一個好老闆，選秀眼光總是太唯心，但這並不意味着他分不清楚戰術的好壞。
年輕的他爲了證明自己可以，連續十餘場比賽三雙，最終還是耐着性子選擇三角進攻，降低了自己的比賽參與度，只負責攻堅。
他還真不是那種腦子裡只有肌肉的普通黑人，你讓他親自去靈活調整戰術，幹主教練的活兒，他肯定不行，但是你讓他去分辨一種戰術合不合適，他聽幾句就能get到。
“看來你是認真的。”
丹子的表情複雜極了，像是特別出乎意料，又像是特別浮想聯翩。
“原本我以爲，你只打算和我單挑，踩着我成名，然後就要抽身而去。原來你還真的考慮過同我合作，衝擊總冠軍……”
方星河心裡默默翻起白眼。
我當然是……一顆紅心兩種準備了。
只單挑也不虧，拿總冠軍則血賺，區別在於你能配合到什麼程度。
瞞着你說，我到NBA就是來當大爺的，你們不好好哄着爺，爺分分鐘就撂挑子跑路，還要站在正義的高地上寫幾篇文章蛐蛐你們。
可若是擁有主導權，拿個冠軍玩玩有什麼不好呢？
當然，他嘴上可不是這麼說的——他嘴上一句實話都沒有。
“單挑的輸贏又能證明什麼呢？
在單挑中，你完全有可能依靠身高體重臂展來壓制我，但在真正的比賽中，我能夠發揮出完全的實力，展現出比你更強大的贏球素質。
所以，我當然想要總冠軍。
但是邁扣，你不是一個好相處的人，我也不是，我們組隊，需要克服太多東西才能走到最後。
我對此一直持悲觀態度。
你需要用事實來說服我，畢竟是你更需要我，而我並不是那麼需要籃球。”
方星河一張嘴就是老ICU急救員，把丹子撩撥得不要不要的。
丹子認真起來，以極其嚴謹的態度，跟方星河探討奇才隊的理想構成，和戰術打法的具體操作。
這意味着他在動心，而且是非常強烈的動心。
結果便是……丹子鄭重承諾：“再給我一點點時間，我會仔細思考公開單挑的可能性，並與斯特恩進行磋商。”
頓了頓，他又道：“儘管我不可能在單挑裡輸給你，但這仍然需要聯盟和Nike的同意。
SR，你不止是一個普通的中國球員，我也不止是一個普通的美國球員，如果不是我們正處於這樣一個歷史性的時間節點，那麼這場公開單挑永遠也不可能成功組織，我希望你真正理解這中間的難度。”
是的，我當然理解。
感謝上天，帶我回到這樣的時刻。
我將實現前所未有的偉業，成爲歷史級別的全球頂流。
而你，丹子，我將獎賞你某一本書或者紀錄片的男二號身份，與我一起流芳千古。
至於是正面角色亦或者是反派boss……那就得看你接下來的表現了。
畢竟中國人不怎麼信神，反倒是偏愛弒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