勇敢迎接着夏曲充滿疑惑的目光，齊寂堅定地回答，“是的，齊一川和夏曲是真心相愛的戀人，我可以對天發誓。”
庭院裡寂靜下來，所有人都屏聲斂氣，心驚膽戰等待着夏曲的反應。
彷彿過了一年那麼久，夏曲終於開口，聲音很輕，但卻語調堅定，“是嗎……那就證明給我看。如果我們真是戀人，一川，那你就現在吻我。”
空氣一片死寂，只有剛纔被大家忽略的陣陣蟲鳴，此時在歡快地響着，聲響一陣高過一陣，越發襯托出幾個年輕人之間的奇異氣氛。
萬萬沒料到夏曲居然會提出這樣的央求，齊寂與夏曲四目相對，不敢移開自己的視線——一旦選擇逃避，就等於默認了她剛纔的推測，到時候還不知要如何才能收場……
當然，眼下的局面其實已經無法收場了——夏曲要求他吻她，以此證明兩人之間的戀人關係，但是除了夏曲之外的在場其他人都清楚，這種“證明”，齊寂他根本做不到……
時間在一分一秒流逝，夏曲嘴脣發顫，眼中已經逐漸蓄滿了失望淚光。
“對不起，我不能……”說出這句話，齊寂彷彿耗盡了全身力氣。
“爲什麼……”淚珠在夏曲眼眶，眼看就要滾落下來。
就在電光火石之際，吉光羽的聲音突然響起，“他當然做不到，因爲你們約定好的嘛，不能毀約哦。”
“啊？？”所有人都目光詫異地望向吉光羽，石蒼也和小腐更是幾乎兩眼冒星星，彷彿在仰慕一位從天而降的偉大救世主。
吉光羽繼續淡定地對夏曲解釋，“夏曲你以前可是一個非常保守的女生，怎麼一失憶居然變得這麼open啊。果真女人心思深不可測，太善變了……是這樣——以前你和齊……一川兩人約好的，結婚之前不可越雷池一步，而且就算是初吻嘛，也要保留到求婚那天。你們倆的約定在朋友圈裡可是衆所周知的，我和石蒼也都是見證人，對吧石蒼也？當時怎麼約定的來着？是不是說如果他倆誰違約了，誰就掏錢請咱們見證人到歐洲來個豪華半月遊？有沒有這回事？”
“有！這個太有了！”
聽了吉光羽的話，石蒼也幾乎感激涕零，立刻附和道。“作爲見證人之一，我一定要嚴肅履行自己的神聖職責！我說夏曲同志，你這樣隨便毀約是行不通的。是會遭到廣大人民羣衆和歷史的唾棄的！現代社會什麼最重要？誠信啊姐姐！你要講點誠信好不好？當初你和齊……一川做這個約定的時候，我們可都是證人吶！既然說好了到求婚的時候才能接吻，那就要繼續堅持和忍耐嘛！不能因爲區區失憶就丟掉誠信的光榮傳統不是？”
聽了吉光羽和石蒼也一番天花亂墜的忽悠，夏曲也不由得猶豫起來，她半信半疑地望向齊寂。“……一川，這是真的嗎……我們……我們真的這樣約定過？”
雖然覺得吉光羽臨時想出的藉口非常不靠譜，但眼下，齊寂也只能按照自己發小給出的這麼一條“逃生通道”“逃生”了，他勉強露出個微笑，“是啊。我們約好了的……我可不想違約，不然真會被他們兩個揮霍無度的傢伙敲詐豪華歐洲半月遊……”
“這、這樣啊……”夏曲眨眨眼睛，又不放心地追問道。“可是我記得……一川你跟我講過啊，我高中畢業那年暑假，你不是親、親過我了嗎……就在我房間……因爲當時我誤會你和女同學的關係，所以哭鬧不停……那應該已經是我們的初吻了吧……”
聽了夏曲羞澀又迷惑的提問，吉光羽驚得背後出了一層冷汗。他有些埋怨地瞪了齊寂一眼，心想……你這小子。這麼多背景知識你倒是稍微給我透露一點啊！搞得我什麼內幕消息都不知道，眼看就要穿幫了……
索性石蒼也反應夠快，立刻解釋道，“哎呀，高中畢業那都是老黃曆了，小孩子之間隨便親親一下哪能算得上初吻啊！你說是吧齊……一川？啊？那時候肯定也只是嘴脣稍微碰了那麼一小下，根本不能算初吻！”
小腐爲了將功補過，也急忙跟着幫腔，“就是啊小曲，那根本不能算是初吻的，來，我來給你講解一下真正的吻應該是怎樣的啊，說到這個吻嘛，舌頭絕對算是個關鍵器官！我們先以法式溼吻來舉例說明，誰有筆？我畫個剖面圖先……”
“熊孩子你少說兩句能死啊！”石蒼也瞪了正準備長篇大論的小腐一眼，“你個黃毛丫頭自己都還沒吻過！還跟人講什麼法式溼吻！一邊兒玩兒去！”
“沒吃過豬肉難道還沒見過豬跑嘛……”小腐撅着嘴反駁，“好歹我也是在無數耽美H漫中身經百戰過的人！就算是紙上談兵也比你強！哦對了！難道石蒼也你在這方面經驗豐富！！？給我老實交代！你以前到底上過多少個純情美眉、良家婦女、花樣少年！！”
“我……”石蒼也見小腐居然將矛頭對準了自己，急得舌頭都打結了，乾脆轉向齊寂求助，“喂！兄弟你倒是趕緊幫我解釋啊！！跟小腐這2貨熊孩子說清楚！老子以前到底是不是個純情少年！！！是不是一直守身如玉多年！！！”
見此事話題已經轉向“安全地帶”，齊寂也懶得管石蒼也能不能在小腐面前保持清白了，他淡淡說道，“夏曲該吃晚上的藥了，我上樓拿一下。”說完便轉身向屋裡走去。
而齊寂還沒走出庭院，小腐已經開始發飆了，“石蒼也！你看連班長都覺得此情此景不忍直視了！你還有什麼可說的？！好吧，看在班長的面子上，你那些跟漂亮妹妹的風流韻事我就不追究了！關鍵是！你到底搞定過幾個美少年？是攻還是受？！都老實坦白了吧！要是對方能算得上極品貨色，或許我還能饒了你一命……”
……
齊寂走回房間裡，從行李箱中找出夏曲的藥來。雖然暫時安全度過了這次危機，但此刻，他仍覺得心緒難平。
…………那就證明給我看……如果我們真是戀人。一川，那你就現在吻我……
夏曲剛纔的話和眼神再次浮現心頭，齊寂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爸……請你保佑夏曲她早點恢復記憶吧……這次能僥倖騙過她，可是下次呢……
“一川……”
夏曲的聲音突然響起在背後，齊寂趕緊收拾起自己的灰暗心情轉過身來——夏曲正站在門口，目光怯怯的。
“怎麼上來了？我幫你把藥拿下去就好了。”
“一川……”夏曲的小嘴微微撅着，她扭扭捏捏蹭到齊寂身旁來，輕輕拉住他的衣角，“……那個……對不起啊一川……”
“怎麼突然道歉？”
夏曲垂下眼簾，表情像是個辦了錯事的孩子。“……我……我也不知道自己剛纔是怎麼了，居然會懷疑你和朋友們……對不起了一川，你別生我氣……”
“放心好了。大家都不會介意的。”齊寂微笑着安慰道，“大家知道你的記憶還沒有恢復，有時候難免着急，情緒有波動也是正常的。”
“嗯……我以後會學會控制自己情緒的，不再總是疑神疑鬼……”夏曲的聲音越來越低。“但是我還是想向你道歉……我們明明有過那樣的約定，可我剛纔逼着你當着大家的面吻我……實在是……”
齊寂輕輕拍拍夏曲的肩膀，“不要緊，以前的事你暫時想不起來，所以我可以理解。”
“都怪我……”夏曲的聲音有點哽咽，“一川你平時那麼忙。好不容易有了假期卻不能好好休息，還要帶我出來玩兒，可我還給大家找不痛快……”
“你別這麼說。和大家一起出來玩兒也是种放鬆。”
“如果那次演唱會上我自己能小心一點就不會出現意外……那也就不會給一川添這麼多麻煩了……不知道我什麼時候才能恢復記憶……要是永遠也想不起來過去的事怎麼辦？要是我永遠也想不起來和一川的過去該怎麼辦？一川你會不會不要我……”
齊寂輕輕摸了摸夏曲的髮梢——雖然那是假髮，但此刻彷彿也帶着她的感情似的，那麼柔弱纖細，惹人憐愛，“傻瓜。不會的。如果你真的想不起來，那就讓夏曲和齊一川重新戀愛一次吧。反正我們有一輩子時間。”
聽了齊寂半開玩笑的話，夏曲破涕爲笑。
幫夏曲抹去溢出眼角的淚花，齊寂微微歪了下腦袋，“我剛纔的話，要證明一下嗎？”
“啊？”
夏曲還沒反應過來，她的“一川”已經低下頭，在她額頭上輕輕印下了一個吻。
……這就是我代替齊一川給你的證明，他永遠不會離開你，不論在這個人世間，還是遙不可及的天國……他的心從來不曾，也永遠不會離開你……
……
晚上安頓夏曲睡下後，齊寂回到自己房間裡打開筆記本開始工作。誰知剛過了不到二十分鐘，夏曲的聲音就在門外響起，“一川？你休息了嗎？”
“沒有，進來吧。”見夏曲穿着睡裙就跑了進來，齊寂不由得輕聲責備道，“怎麼還不睡覺？”
夏曲一臉興奮，“剛纔小腐叫我到庭院裡看螢火蟲，我趕緊跑下去看，真的哎！好多螢火蟲！就像一顆顆綠寶石一樣，好漂亮！”
“城市裡螢火蟲很少見了，怪不得你這麼興奮。”齊寂笑道。
“不止這些呢，我興奮還有別的原因！”
夏曲在齊寂牀邊坐下，滿眼難掩的激動，“一川你不知道，剛纔我站在院子裡看螢火蟲的時候，突然想起了一些事情！是我自己想起來的啊！”
“是嗎？”齊寂心情複雜，因爲他不知道夏曲想起的究竟是哪些記憶，是不是對他這個“山寨一川”有利，“你想起什麼了？”
夏曲狡黠地望着齊寂，“一川，你以前是不是帶我看過螢火蟲？在類似田野的一片很空曠的地方？”
齊寂飛速在大腦中搜索着父親的日記內容，很快便有了結果，“是啊，那應該是你大一暑假，我帶你去我祖籍老家玩兒，那是鄉下，有很多田野。有天晚上我就帶你在田邊看螢火蟲。”
“真的！這麼說我剛纔想起的記憶片段是真實的嘍！”夏曲激動地抓住齊寂手臂，“對！應該就是那個場景！剛纔我站在庭院裡，腦海中恍惚就浮現出一幅畫面——滿是星星的天空，遠方是望不到邊的田野，周圍都是黑暗的，不過你在我身邊，所以我一點都不怕……眼前好多星星點點的綠寶石，它們都是活着的，飛來飛去，說不出有多美……”
見夏曲的記憶真的恢復了一些，雖然只是一個很小的片段，但齊寂卻也由衷感到高興，“這是個好兆頭，說明你的記憶已經開始復甦了。”
“還有吶！”夏曲繼續說道，“我不止想起在田邊看螢火蟲的畫面，還有另外一個場景，而且這個場景裡，一川你還說話了呢！”
在齊寂的鼓勵下，夏曲興致勃勃地繼續描述，“……嗯……不知道是哪裡，反正也是有點暗的環境，但面前有個挺大的玻璃魚缸……裡面呀，好多小小的魚兒呢！而且是帶有熒光的那種，各種顏色，非常好看！一川你就在我身邊，我想起了你說過的一句話，你好像說——這些小魚就像水裡的螢火蟲……嗯，好像還說結婚以後家裡也擺這麼一缸小魚，這樣我每天都可以看到水裡的螢火蟲了……”
聽到夏曲的這番描述，齊寂的心難以控制地向下沉去——父親的日記裡沒有這樣的記錄，這恐怕……是她和吳桐川在一起時的記憶……因爲這件事發生的時間要比田野看螢火蟲的時間晚很多年，所以她還能回憶出當時吳桐川說過的隻字片語……只不過她又弄錯了——她把兩次事件的男主角當成了一個人……
夏曲沒有察覺到齊寂眼中閃過的陰鬱，她繼續饒有興致地追問着，“一川，你是不是帶我去過海洋館之類的地方？我們一定是在那裡看到熒光魚的吧？”
齊寂儘量不動聲色地微笑“是的，我們去過。”
“太好嘍！太好嘍！我想起了好多事情呀！”夏曲興奮地拽着齊寂手臂晃來晃去，“我就要痊癒啦！我一定會很快全部想起來的！對不對一川？！”
儘量配合着夏曲的激動心情，齊寂衝她微笑，卻控制不住心中泛起陣陣悲哀……
……小傻瓜……你把對我爸和對吳醫生的感情弄混了……
……現在，我變成了他們兩個的綜合體了對嗎……
……對他們兩個，你居然傾注過這麼深刻的感情嗎……
……
之前，夏曲的記憶如同被冰封了一般，而現在，那塊封印之冰似乎有了些許融化的跡象。對於夏曲記憶的鬆動，齊寂的感情其實是複雜的——他既爲她的逐漸復原感到欣慰和高興，又爲她將齊一川和吳桐川混淆成了一個人而糾結憂心。
這次度假中，夏曲想起的“田野看螢火蟲”和“海洋館看熒光魚”片段一直橫亙在齊寂心頭，讓他好久都無法釋然，誰知兩個月後，另一件令他不安的事情又發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