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盡歡看了盧鵬程很久, 在場諸人都不是普通的身份,可以說除了阮盡歡之外都屬於紈絝子弟,可是沒有一個人說話, 只是任阮盡歡打量, 就是夏恆昭也只是安靜地看着。
這個時候的阮盡歡很危險, 根本就不能惹。
阮盡歡裝模作樣地端起茶碗, 挑起了蓋子, 拂了拂茶沫,才輕飄飄地說了一句:“狗嘴裡吐不出象牙來。”
要知道阮盡歡可是被人叫了很多年的“阮扒皮”,阮扒皮罵人的功夫那可是世界頂級的, 他阮盡歡敢認第二,這世上沒人敢認第一!
跟他鬥?找死呢。
盧鵬程沒有想到了等了這麼半天, 這個看上去平平無奇的瘦傢伙竟然敢這樣說他, 簡直是無法無天!
只可惜盧鵬程還根本看不清情況, 他只把夏恆昭當做了他的對手,而完全沒有將阮盡歡放進眼裡, 可是他根本不知道——阮盡歡到底是一種怎樣可怕的存在!
要知道,就算是夏恆昭這種人也差點在陰風十嶺明月峽折在阮盡歡的手上,更不要說阮盡歡還是那神神秘秘的大先生了。
現在的阮盡歡,不說個人實力,就是靠山也沒人敢惹——鎮南王府成爲皇宮那是沒的說的事, 夏臨淵這種人, 誰敢惹?
只可惜, 盧鵬程這娃兒太實誠, 真的什麼也不知道。
他天真地以爲阮盡歡跟夏恆昭是那種關係, 所以對阮盡歡毫不客氣,他以爲夏恆昭肯定不會因爲一個玩物跟他堂堂禮部尚書的兒子翻臉, 所以他指着阮盡歡的鼻子就罵道:“好你個不知道好歹的東西,竟然敢罵我!夏兄,難道你的人就是這樣守規矩的?”
夏恆昭笑眯眯地看着盧鵬程那氣急敗壞的臉色,暗歎不公道,唉,人家盧鵬程長得這麼一張小白臉模樣怎麼能夠讓人直接就當炮灰呢……
“抱歉啊,盧兄,他不是在下的人。”所以你找錯人了,不應該找我的。
看着夏恆昭那一點也不擔心他面前這個身着深青色衣袍的男子,盧鵬程想當然地就以爲阮盡歡不過是個沒什麼背景的人,“原來不是夏兄你的人,嘖嘖,還真是可憐……”
阮盡歡依舊不動聲色,倒是夏恆昭還是那笑眯眯的樣子,他現在已經開始想象盧鵬程的下場了,他慢悠悠地補了一句:“他不是我的人,不過……他是我兄長的人。”
只是這個“人”的意思就有很多種理解了,他這樣說是挑不出錯來的。
然而就是這樣,阮盡歡那平靜得似深海一樣的眸子還是轉了轉,那目光立刻就在他身上晃了一圈,然後才收回去。
盧鵬程的面色立刻就變了,他嘴脣抖了一下,身後原來還準備看好戲的一干紈絝齊齊打了個冷戰。
夏恆昭的兄長不就是夏臨淵嗎?開什麼玩笑啊——夏臨淵原來喜歡這種類型的?!
鎮南王本人性情暴虐,在外惡名頗多,是個東朝人都恨不得吐他口水,然而他的世子夏臨淵卻完全相反,在朝廷裡是八面玲瓏,同時還能在民間經營自己的好名聲,竟然慢慢地有種萬人擁戴的感覺,如此手段何等高明?夏臨淵的段數是要跟這些紈絝的老子們玩的,而不是跟他們這些小蝦米們。惹到了夏臨淵?還有什麼活路?別看夏臨淵在民間聲譽好,就以爲他是個良善之輩,事實是完全相反的。
想起關於夏臨淵的很多傳聞,衆人是越想越心寒,有人湊上去拉了拉盧鵬程,希望他不要再這樣下去,免得惹禍上身,可是阮盡歡看到了那人的動作。
阮盡歡看不慣這些人,不僅是因爲他們的出言侮辱,更因爲剛剛他們對盧千里的諷刺。儘管不是盧千里真正的爹,可是阮盡歡卻覺得自己的什麼東西被這羣王八蛋給欺負了,用個通俗一點的詞來說,他這種心情叫做——護犢子。
護犢子的阮盡歡不會放過這羣人。
他手指轉動着茶杯,左看右看,一直盯着茶杯上的花紋,做足了架勢,才慢條斯理道:“在下不是誰的什麼人,在下有自己的名字的,你們記清楚了,哥的名字——叫阮盡歡。”
那燦爛的笑容幾乎奪去了所有人的目光,連夏恆昭都被閃瞎了眼。
阮盡歡笑得很是純良,就像是自己什麼也沒做什麼也沒說根本不是什麼大人物一樣,然而盧鵬程卻突然被他這燦爛到極點的微笑嚇得腿一軟,倒在地上。
周圍的紈絝子弟立刻醒悟過來,去扶盧鵬程,只有盧千里還與人隔絕一般站在一邊。
他們扶着盧鵬程警惕地退遠了,盧千里後知後覺地也準備走開。
阮盡歡看着盧千里那提線木偶一般的舉動就生氣,竟然直接摔了茶碗,嚇得旁邊正在悠然倒茶的夏恆昭失手一抖,那還燙着的茶水直接倒在了自己的手上,痛得他差點跳起來,可是看着場上的氣氛,他慫了,眼裡含淚地默默捧着自己被燙傷的手坐穩了,準備看一場好戲。
阮盡歡的茶碗摔下去,盧千里的腳步就停了。
“過來。”生硬的兩個字。
盧千里有些發愣,一動不動。
那邊的紈絝們以爲阮盡歡是在喊盧鵬程,咬了咬牙,還是狠心就要扶着盧鵬程過去,阮盡歡絕對是整個天都最惹不起的可怕人物之一!跟三王爺勾肩搭背,又據傳跟鉅商沈恙有過交情,還同朝廷新貴顏沉沙有那麼幾分鐵哥們兒的感覺,重要的是他還是大先生,更重要的是這傢伙是夏臨淵的人!
阮盡歡自然看到了那邊幾個白癡的白癡行爲,眼睛一瞪就罵道:“誰讓你們過來了,扶着他立刻滾出哥的視線!”
所有人呆了,本來應該爲這樣侮辱性的話語而憤怒的,可是轉眼他們卻高興了起來,以衝刺的速度直接扶了盧鵬程走人。
夏恆昭皺了眉,悄悄給夏三天打了個手勢,夏三天會意,又無聲地下了樓,只剩三喜在上面侍候着。
現在整個二樓上,人都走得差不多了,都是被嚇跑了的。
阮盡歡現在直視着盧千里,“還不過來?要我請你?”
盧千里深知阮盡歡的可怕,哪裡還敢讓阮扒皮來請他,只好認命地走了過去。
他剛剛一走到桌邊就被阮盡歡一個巴掌拍中了腦袋,“臭小子,敢不認你爹?”
……想起當日認“賊”作父的慘痛經歷,盧千里頓時有吐血的衝動,只是現在聽阮盡歡這樣喊他,他又覺得心裡酸酸地,便沒有反抗。
阮盡歡看他這逆來順受的樣子忍不住又給了他丫幾巴掌,讓你小子不來看我,讓你小子不來看我,活該你被欺負!
其實啊……阮盡歡都沒覺出來,他這是已經人到中年纔會出現這種護犢子的心啊……
“幹什麼不說話?傻了?”阮盡歡完全不是剛剛把盧鵬程那幫人嚇得要死的可怕模樣了,又恢復成那吊兒郎當扶不上牆的爛泥的模樣了。“說啊,好歹你還是叫過我一聲‘爹’的是吧?乖兒子,你這樣可不對啊……”
盧千里還是咬着嘴脣不說話。
阮盡歡看着來氣,又給他他丫腦門兒一巴掌,“嘿,你還給哥扮深沉,有種啊!”
說着,他一伸手又要拍盧千里的腦門兒。
夏恆昭在一邊默默拿起了窗臺上的盆栽,擋在了自己的臉邊,老子真的不認識這個人!老子真的沒有看到盧千里這小子在阮盡歡面前會這麼慘!他現在才知道盧千里當初爲什麼跟他說他不敢去見阮盡歡啊,尼瑪啊,見面就這樣血淋淋的,誰敢去見啊?!
盧千里感覺到自己又要被拍了,嘴角抽了一下,突然擡起頭說道:“再拍下去我這聰明絕頂的腦瓜就要被你拍傻了。”
阮盡歡那巴掌停在半空,還沒來得及落下去,聞言也抽搐得厲害,然後他突然面無表情翻白眼,接着依舊一巴掌給盧千里拍腦門兒上,“傻逼,你這腦瓜就是不拍也沒你老子我聰明。”
……好賤!
就是圍觀的三喜也表示自己扛不住了,阮盡歡簡直就是犯賤的鼻祖啊!
盧千里覺得自己傻逼一樣地走過來的這種傻逼行爲簡直就是比傻逼還要傻逼。
阮盡歡這一巴掌下去拍高興了,改拍他肩膀,“乖兒子,以後誰欺負你就告訴我,看老子弄不死他們!”
……
放下了狠話,三喜跟夏恆昭都虎軀一震,臥槽啊,阮盡歡你丫的狂爆了!
盧千里默默地說不出話來。
阮盡歡想起下午還有事兒幹,於是朝夏恆昭勾了勾手指,“那哥們兒,別拿個盆栽擋着自己的臉就以爲自己是棵樹了,走吧。”
然後他對着盧千里笑了笑,轉身離開,腳步輕快。
夏恆昭朝盧千里聳聳肩,也跟上走了。
酒樓二樓的小二見人走了這纔敢上去,然後就看到了盧家小公子盧千里。
盧千里埋着頭很久,忽然狠狠用袖子擦了擦眼睛,“傻逼,哭什麼哭,竟然被阮扒皮那慫貨給感動了,真是弱爆了……”
這裡再沒有別人,盧千里只是在罵自己而已。
其實,阮盡歡看上去不怎麼樣,意外地,是個很溫柔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