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盡歡得意到家了,哎,那句話怎麼說來着?老子是天下第二,天下第一還沒生出來!看吧,哥牛吧?呼風喚雨誒!哥就那麼一聲吼,老天爺都必須跟着哥的意思走!
在這一場神神秘秘的雨中,阮盡歡露着八顆牙齒笑得活像個傻逼……
盧千里當場就崩潰了,“不可能!小爺我的七步煙!”
七步煙是顆粒物,那雨就算再小,落一顆下來也能沾到不少,那些七步煙眼看着就稀薄了不少。
吐血,真的好想吐血!
盧千里真的被氣到內傷,阮盡歡到底使了什麼手段?尼瑪的說下雨就下雨!!!
可惜阮盡歡看着那已經開始稀薄的煙霧,眉頭皺得老緊,忍不住嘀咕了一句:“臥槽啊,這火藥是沒給吃夠還是怎麼的?下這麼小的雨也太不給面子了吧?你倒是給哥下大點啊……”
雖然是嘀咕,可在這除了雨聲什麼都沒有的夜裡也夠響,所有人聽了個清清楚楚,他們本來想翻個白眼,誰料阮盡歡話音剛落,一陣狂風吹來,刷拉拉,那雨真的大了……
遇到鬼了……
所有正常的人心裡都冒出這個想法。
阮盡歡站在雨裡,那頭髮全部打溼了反倒沾着朦朧的水汽,顯得黑亮了一些,他眉眼之間那一點暗自得意的神態模模糊糊,讓人頓生一種奇怪的感覺,所有人都覺得他不普通了——雖然阮哥只有一張一汽大衆的臉,但阮哥有一顆勞斯萊斯的心!
他看着那碧綠的煙霧都被這雨洗了個乾乾淨淨,地上流淌着它們的“屍體”,於是很高興地笑起來,小心地踩着沒有沾到綠水的地面向臺階那邊走了過去。
盧千里臉色灰敗,手裡的竹筒早就落到臺階下面被雨水打溼,他完全無法理解,本來風雨這種事情根本就不是人力能夠影響的,可是剛剛他看得很清楚,阮盡歡那根本不是湊巧,他敗了。
“便宜兒子,快磕頭叫聲爹來我聽聽?”阮盡歡站到他面前,雙手環抱在一起,笑得好不暢快。
盧千里從小到大從未經歷過這樣的失敗,他的驕傲就這樣親手被這個傳說中的阮盡歡摔得粉碎!不甘心!
一道暗光突然從盧千里的袖中飛出!
袖箭!
阮盡歡一動也不動,連眼神也不閃一下。
一道刀光更快地飛了過來,劈在那一把小箭的箭頭!火光四射!
小刀從盧千里的耳邊飛過,一縷頭髮悄然落地,然後小刀扎進了他後方的木牆上,整個刀身全部沒入,只剩下刀柄還露在外面,可見射出這一刀的人用力多猛!
阮盡歡認得,那是薛忘音的刀,然而這扔刀的手法卻不像是薛忘音。薛忘音的刀,應當是精緻靈巧,似一條靈蛇,狠辣犀利,卻是不會有這樣狂躁直接的力度和殺伐天下的氣勢。
盧千里被那一刀所帶的濃重的殺氣嚇得一動也不敢動。
阮盡歡趁機一腳將他踹翻在地纔回頭看去,不遠處,薛忘音的手還保持着一個很是僵硬的捏刀地姿勢,他的眼光卻看向了一側,雁流水的背影。
雁流水一句話也不說,就這樣離開。
阮盡歡莫名地笑了一下,轉頭又看這盧千里,似笑非笑地問他:“小鬼,莫要說話不算話呢……”
“別喊我小鬼!”盧千里倒在地上,就要站起來,哪裡想到阮盡歡又是一腳給他踢過來,他改爲趴着。
然後……
然後……
然後阮盡歡施施然坐在了盧千里的背上……
不遠處還在雨中的山賊忽然之間黑線爬滿額頭……烏鴉在雨中飛過……
“阮盡歡!快從小爺身上滾下去——”盧千里抑鬱了,悲憤了,爲什麼受傷的總是他?!
“你爹爹我今天心情好,告訴你,每個人心裡都住着一隻魔鬼,它總是瞅着時機就要爬出來鬧鬧事,然而總是做得不露聲色,以至於人們都以爲自己是在心裡跟自己較勁,乖兒子,以後你要關好你心裡那隻魔鬼,別讓它跑出來了。願賭就要服輸,你說過的話,那就是你的誓言。”阮盡歡懶洋洋地說着,心裡覺得這話熟悉,好像是從哪本書上看來的,只是原來不是這樣說的,不過他也記不得了,大意就是如此吧。哎,裝逼的時候果然是他最快樂的時候啊……
盧千里不說話了。
雨只是一陣,現在幾乎看不到幾顆雨了,阮盡歡有些困,這都要天亮了吧?“你們還在那邊愣着幹什麼?過來看看這寨子裡還有什麼東西可以搬的吧,注意,別踩到那些綠色的地面啊……”
他隨手朝地下一指,卻忽然之間愣住了。
一道淡淡的紅色的細流從臺階下方向低處流去,阮盡歡忽然轉過頭看着自己的背後,那一棟房間裡,黑漆漆地什麼也看不見,然而他已經明白了。
在這臺階之上是一條不寬的走廊,竹木搭的屋子,牆角處鮮血匯成暗紅色的細流,終於落下臺階匯進了雨水裡。
難怪看不到一個響馬賊了。
於羨走了過來,先看了看臺階上那五花大綁的大鬍子,淡淡地道:“早死了。”
薛忘音眉頭似乎輕擰着,一句話也不說。
“阮扒皮,你再坐下去,尊臀下面的那位估計就要去西天了。”站上了臺階,於羨往裡面望着,嘴上卻還提醒着阮盡歡。
阮盡歡跳開,盧千里感動得哭了,主子啊,好人啊!
這座寨子裡沒什麼可以搬走的東西,頂多幾張桌椅,所以他們很快就收拾好了,準備回程。
雨還在下,但是已經小得可憐。
剛剛走出到山腳下,趙二就奇怪地叫了一聲,“這裡竟然沒下雨!”
阮盡歡趴在薛忘音的背上,打着呵欠,“哪兒來的那麼多屁話,趕路!”
阮盡歡心裡清楚得很,自己那是科學的力量。儘管意識已經快模糊了,可是這傢伙還是忘不了誇獎一下自己,哥果然是新世紀的“四有”新人啊!
“阮四當家,阮四當家!”
誰又在喊啊……阮盡歡連眼睛都不想睜開。
“阮……”三喜的聲音一下小了下去,媽誒,薛二當家的這眼神怎麼這麼恐怖……
此時的三喜滿頭亂糟糟地,臉上也是花的,跟在他後面的一羣人同樣如此,就跟剛剛從火場上回來一樣。
趙二悄悄拉住三喜,問道:“剛剛阮四當家讓你們幹什麼去了啊?”
“放火,放□□!”三喜一臉苦逼,“剛剛阮四當家對我說,讓我去蓮花峰下面放一把大火,要快,必須在一刻鐘之內燒起來,顏三當家連寨子裡的油都拿出來倒,燒得倒是紅紅火火了,可是我們就慘了,那熱浪一陣一陣的。□□是顏三當家的帶人來放的,按照四當家的意思放在了蓮花峰對面那座山的山腳,然後就炸了……趙二你還記得在明月峽的時候不?”
盧千里心裡咯噔一下,明月峽不就是夏恆昭那傢伙栽跟頭的地方嗎?他往死了問夏恆昭,夏恆昭也不肯說,而且每每談起總是臉色陰沉。大先生,阮盡歡這個“大先生”到底是憑藉什麼才成爲了大先生呢?盧千里苦思無解。
而趙二隻想起了之前的那道悶雷一樣的轟響,的確跟明月峽的那次極其相似。“記得,怎麼了?”
“還能怎麼?本來我們已經退得夠遠了,可是那玩意兒一炸起來整座山都跟要倒了一樣,一個勁兒地直抖,我們幾個弟兄趴在地上腿都嚇軟了,只有顏三當家站起來的時候是穩的,不過看到對面那座臥佛嶺下面裂的那個大口子,就是咱們顏三當家這種見過世面的人都變了臉色!嘖,你們看——就是那邊!”三喜忽然伸手一指對面。
衆山賊停下來看去,之間那中間的山谷裡一片焦黑,還殘留着許多火苗,一陣陣的煙往上升着,藉着火光,衆人看得倒吸一口涼氣!
天哪,那山底下就像是被愚公一家拿傢伙給挖了一大塊一樣,碎石頭飛得滿地都是,一塊灰白色的二三十丈的岩石斑塊就這樣永遠地留在了臥佛嶺身上。
薛忘音不知爲什麼忽然笑了一下,這笑容在他臉上是極爲難得的。阮盡歡還真是熱衷於搞這些大動靜。
而於羨卻看着那臥佛嶺腳下的傷痕出神,他不由得捏緊了自己袖子裡的那張紙,只要這個東西是真的,江北那邊就好說了。阮盡歡,他是不會殺的,因爲只有活着的阮盡歡纔會有價值。
盧千里走在於羨後面,四周圍着幾個人,也看得愣了,他忽然想起什麼很重要的事,擡起眼瞥了一眼於羨,又看了看趴在薛忘音的背上似乎已經完全進入黑甜鄉的阮盡歡,他算是知道了!大先生,這樣的人果然是隻有“大先生”這個稱號配得上啊!
然而他還是抽了抽嘴角,上天真是不長眼啊,這種極品到底憑什麼呼風喚雨啊……
他又想起夏恆昭——該死的夏恆昭,等小爺我回去了非整死你不可!讓你忽悠小爺!尼瑪的阮盡歡哪裡還是個人哪!這簡直就是一個怪物!不是人!
“薛二爺,哥想吃櫻桃扣肉……”阮盡歡似乎是在喃喃地說着夢話。
薛忘音聽得一愣,好傢伙,做夢都想着吃呢。只是忽然之間他的心就顫了一下,阮盡歡的一隻手搭在他的肩膀上,竟然是在微微地發着抖的,他之前一直都在走路,沒有感覺,現在停下來了才覺出來。
阮盡歡沒有睡着。
他忽然想起阮盡歡剛剛坐在臺階上的時候回頭看的那一眼,黑漆漆的大堂裡,阮盡歡到底是看到了什麼?
薛忘音不用想也知道,本來沒人想讓他看到,誰知道這個傢伙自己搞出一場雨來,那些血跡暴露了裡面的存在。
他想起來,阮盡歡其實一點也不喜歡死人的。
“哇,這次是真的下雨了……”
清涼的雨絲落了下來,這回,是真的雨來了。
一行人舉着火把,在這一場貴如油的春雨裡回到了財神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