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櫃算好賬,見容戩回來,忙迎了上去,取了一串錢捧在手上,“客官,這是你的那份子。”
容戩瞟了那串錢一眼,淡淡道:“你拿着吧,不用給我。”
不要錢?
掌櫃越加覺得這人別有用心。
目送容戩上樓,叫來小二,小聲道:“你晚上盯着那間房,有什麼不正常的動靜,立刻告訴我。”
雖然是人家姑娘自願住那間房的,但如果真出了事,掌櫃心裡難安。
取了二十錢下來,給了小二。
“是。”小二見有錢得,立馬拿着塊抹布,東擦西抹地往樓上蹭。
丙字號房。
丫頭幫上官雨桐解開發髻,“小姐好心讓那個墨小然拼房,她居然拒絕,太不識好歹。”
上官雨桐梳着一頭墨黑長髮,輕聲道:“她是不想欠我人情。”
和別人拼房,出的只是銀子,和她拼房,欠的是人情,那丫頭很敏感,也很小心,她寧肯出銀子,也不欠人情。
“不是說儲子冷漠無情,沒想居然肯讓她拼房。”丫頭仍有些憤憤不平,“前幾天就看見他們拉拉扯扯,他們之間該不會有什麼吧?”
上官雨桐默了一下,她看見墨小然第一眼的時候,就覺得她身上帶着容戩的氣息,他對墨小然果然不同。
丫頭接着道:“儲子早已經過了十六,不需要再有人相陪,小姐也不再等着,幹嘛還要來這地方受這些罪?”
“出來歷經一下,挺好。”
上官雨桐是神使給容戩選出來的陪侍。
陪侍只需陪到皇子十六歲,任務也就算完成了。
容戩沒在帝國長大,但她卻仍得空守着職責,不能像其他姑娘一樣,接受喜歡的男子的心意,和喜歡的少年男子一起相處。
直到容戩十六歲,才卸下職責。
這十幾年來,她一直想看看,那個讓她空守十六年的少年,是什麼樣子。
想知道他到底是優秀的,還是隻是一個尋常紈絝子弟。
本來派下來的人是映雪,但映雪在過秘道時失蹤,她就自薦來了。
不求別的,只想知道那個人到底是怎麼樣的。
這十七年,她曾經幻想出他可能長成的各種樣子,各種性子。
但在看見他的剎那間,她仍失了神。
她做夢都沒想到,他竟是這樣的一副冷性子,而且他身上找不到半點紈絝子弟的氣息,他太優秀,優秀到出乎她的意料。
上官雨桐看着鏡中的自己,眼角浮上一抹欣慰的笑意。
他這樣優秀,也不枉她空守了十六年。
“沒想到儲子會長得這麼好看。”丫頭想着容戩戴着面具仍迷死人的臉,興奮得小臉泛紅,“小姐,你說儲子現在心裡有人了嗎?”
“不知呢。”上官雨桐腦海裡浮現出墨小然戴着冪蘺的身影,從身形上看,她年紀應該還小,身子還沒完全長開,不知道冪蘺下是什麼樣的模樣。
“我想,如果儲子和小姐一起長大,青梅竹馬,郎才女貌,一定會讓人羨慕死。”
“別胡說。”上官雨桐低聲喝止,心裡卻一陣苦澀。
炎皇帝國的人相貌出衆,而她的相貌在帝國中也是難得的好,但因爲職責所在,只能閉關自守,少女大好的時光全耗費在了這裡。
因爲不甘心,纔會來看看,如果那個人只是一介無能的紈絝子弟,她也可以死心,當這十七年光陰餵了狗,回去重新選擇該走的路。
可是那個人竟如此優秀,如此耀眼,耀眼得讓她不能直視。
就這麼回去,越加的不甘心。
她要留下,留下來看看他的優秀只是表面,還是真的優秀到讓她心服口服。
***
門“吱呀”一聲打開。
墨小然下意識地把被子往上拉了拉,整個頭都蒙在了被子裡,只露出一縷青絲在被外。
容戩進屋,只看了眼蒙着被子的同房,沒多理會,就走去裡面牀上躺下,一夜無言。
小二幾乎把耳朵都貼在了門上,也沒聽見什麼動靜,熬到半夜,確實熬不住了,坐到樓梯口,抱着欄杆睡了過去。
第二天天亮,容戩起身下牀。
墨小然睡得正迷糊,聽見身後動靜,本能地做出反應,披頭散髮地從被子裡鑽出來。
打了個哈欠,慢慢睜開眼,卻看見離牀不到三尺的房門口趴着一條蛇。
原來,沿海的地方潮溼,常有蛇蟲出沒,客棧平時都會撒驅蟲的藥粉,避免蛇蟲進屋,但昨晚小二在門外蹲到半夜,把撒在門口的藥粉給蹭掉了,就有蛇爬了進屋。
墨小然這輩子吃的最多的肉是蛇肉,潛意識中最害怕的卻也是蛇。
以前,她住的山洞溼冷,常有蛇去那裡築窩,如果她不把它們弄掉,就意味它們會在那裡長住,並且數量會越來越多。
爲了避免這樣的事情,她只能把它們捉來吃掉。
以前吃蛇,是爲了生存,實際上她每次想到蛇的樣子,都頭皮發牀,抓蛇的時候,也是硬着頭皮。
現在離開了山洞,她希望永遠不要再看見蛇,更別說碰蛇。
這會兒,人還沒清醒,冷不丁看見這麼一條有她小手臂粗細的蛇,嚇得三魂沒了二魂半。
本能地往站在身後的同房跳去。
換成別人,在這種時候,一定會接住她。
但容戩卻漠然地往旁邊讓開,走向門口看蛇,讓墨小然直接趴摔在他睡過的牀上。
客棧牀硬,墨小然的胸在牀榻上壓成了兩個煎餅,痛得臉皺成了包子,回頭才發現同房竟是容戩混蛋,不由氣苦。
容戩道:“沒毒。”說完,開門出去。
“沒毒也嚇人啊,喂,你把那玩意順便一起弄出去啊。”
容戩頭也不回地去了,那條蛇留在了門口。
墨小然氣暈了頭,這人簡直沒有半點人性。
鬱悶得捂了臉,難道還得自己抓蛇?
她一想到蛇那滑膩膩冷冰冰的手感,雞皮疙瘩即時爬了一身。
太噁心了。
掌櫃跌跌撞撞地跑來,見在門口遊走的是一條無毒的蛇,鬆了口氣,抓了蛇起來,踹了跟在身後的小二一腳。
叫他盯着,他卻把藥粉給蹭沒了,讓蛇蟲進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