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涼的海水灌入長妤的耳朵,“轟”的撞擊聲讓她的身子也隨着一蕩,她緊緊的將重雲摟在懷裡,然後趁着這個機會,猛地朝海中盪漾了出去。
聶碧年說話的聲音響了起來。
長妤一思索,然後果斷帶着重雲往那邊游去。
冬天的海水,凍得人渾身顫抖,長妤不斷的運氣,才能控制住自己的身體。
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她知道以自己的體力和憋氣功夫,是絕對遊不了多遠的,於是乾脆朝着聶碧年的船下游去。
重雲的頭髮在黑暗中散開,有些鑽到她的衣領下,她覺得癢癢的,忍不住縮了縮,而後一個縱力,往那邊的巨船下面一竄。
在水中,重雲的身體幾乎都依靠着她,不過好在水中的他竟然能夠將自己變成龜息的狀態,倒沒有太大的負擔。
長妤的手抓着重雲的手,摸到他的掌心,陡然間覺得有些不對勁。
一般人的掌紋怎麼可能是這個形狀?而且,據她所知,重雲不是沒有掌紋嗎?
她試着摸索了一下,但是,那那兩個字露出來的時候,她還是微微一愣。
“一女”,這兩個字是什麼意思?
還從來沒見過,人的掌紋是字的,但是見慣了重雲的奇特,長妤也覺得沒什麼了,於是不再管他,往前方游去,躲在聶碧年的船底。
她細細的聽着上面的話。
聶碧年跳到了對面的船上,拓跋偉一見到她跳過來,頓時一下子撲了過來,但是手中的長刀還來不及閃出,聶碧年已經一把將他給踹到了船上倒塌的桅杆處,直直的插入他的身體。
看着那具屍體,聶碧年冷哼一聲,露出輕蔑的神色,這些人在她的眼底,和螻蟻也無甚差別。
她的手下在下面轉了一圈,上來:“夫人,沒有人?”
聶碧年沉聲問道:“沒有人?”
那手下道:“是。在下面轉了一圈,沒有看見人。根據那個破開的水洞來看,大概是從那水洞離開了。”
聶碧年手一揮,“啪”的一下身邊的木欄杆全部拍碎,然後厲聲道:“敢從我眼皮子地下逃走?哼,下水!她必定跑不了多遠。”
“是。”
那些人一聲應答,然後“撲通”一聲躍入水中。
長妤聽到聶碧年的話,然後轉身帶着重雲往那邊游去,雖然到了這邊的船底,但是長妤還是害怕這些人找到她,於是拖着重雲來到最後的那隻船後面。
她深深的喘息了幾下,微微探出頭呼吸了一下,正好看見後船板上沒有人,於是她一個縱橫,將重雲提起來,溼淋淋的落到地上。
長妤看見前方有人影一閃,急忙帶着重雲擠入其中狹窄的後倉庫。
裡面散落着一些雜物,隱隱約約有難聞的氣味,但是到了這等地步,長妤也不再想什麼潔癖不潔癖的問題了。
真是,從來沒有這麼的狼狽。
而前方的聶碧年,眼睛也開始凌厲的掃過每個人。
下面遊了一圈的鑽了上來:“夫人,沒有找到。”
“廢物!”聶碧年一聲冷喝,然後手一揮,身後的箭矢便射了出去,然後釘入水中,冒起一團血色。
聶碧年的目光凌厲的一閃,然後扯了扯嘴角:“貓捉耗子最有趣的不是捉到耗子的那一刻,而是在享受捕捉的樂趣。既然如此,我們就到岸上去等他們。”
她的聲音遠遠散開,長妤隔得那麼遠都可以聽得清清楚楚,想來是故意說給他們聽的。對於聶碧年來說,這固然是她心中想法,但是現在她的首要任務是殺了這兩人,若是沒有完成任務,對她而言這絕對是羞恥的。
大船破開水面,然後往岸邊行去。
但是在大船前行的時候,船上卻迅速的跳下來一羣人,長妤聽到那隱約的噗通聲,心裡一笑。
便是聶碧年,又哪裡想到長妤躲在她的船上。
黑暗中長妤只聞到他身上那極淡的碧海月茶的香氣,那似有似無的呼吸輕輕的噴在她的臉上,長妤轉頭,心中不知道如何想,小心翼翼的伸手觸摸到他的臉上,看着那張臉,不知爲何臉上又微微的發熱。她急忙縮回手,頓了頓,摸索到他的掌心,發現沾了些灰。
想起重雲的愛潔,長妤從自己的懷裡掏出帕子,雖然溼了,但是好在乾淨,於是拉起重雲的手,一根根的擦乾淨他的手指。
重雲的手修長有力,光潔如玉,她的指腹落到他的指腹,然後又再次落到她的掌心。
試着摸了摸。
唔,看似光潔,其實還是有一層薄繭,還有,原來握着是這種感覺。
長妤從來沒有試過這種動作,心中有些異樣,覺得過於親暱了,人和人之間,不是應該保持着距離纔好嗎?
但是若是重雲醒着,長妤也是絕對不會主動去牽重雲的手的,只是在這個黑暗裡,聽着他似有似無的呼吸聲,聞着他身上渺遠的碧海月茶的香氣,忘記他曾經的感覺,這個時刻只會讓人心生溫暖。
“師傅,你快醒來。”長妤輕聲念着,心底如水一般的漾開。
但是在黑暗中,突然傳來一個細微的聲響。
長妤心中一驚,這是有人從船上爬上來的聲音?!
是那些下水的人?
長妤立馬手中拿起了匕首,那個人翻過圍欄然後“咕嚕嚕”的滾到地上,像是筋疲力盡的大聲喘氣。
長妤心中微微疑惑。
而此時,又有腳步聲從大船的船頭傳來,那個喘息聲立馬靜止,然後猛地往長妤這處的小倉庫鑽來!
看來也是拓跋偉船上的殘餘,看來也十分的聰明,知道爬到這條船上來,而且在這個時候,長妤的此處無非是最好的躲藏之地。
但是長妤卻不能冒險讓人躲進來。
她的手中凝聚力量,在那個身影鑽進來的剎那瞬間出手!
她要用最快的方式去解決掉眼前的人,所以她的手立馬按在了來人的腦袋上,但是在按上那人的腦袋的時候,長妤的心裡微微一呆。
這個人的腦袋,怎麼,怎麼這麼小?
而此時,那個小小的身影在長妤猶豫的一瞬間,便開始反擊!
他也知道絕對不能弄出聲音,所以齜牙咧嘴就往長妤撲了過來。
當他的手死死地抱住長妤的手的時候,長妤嘴角便露出一絲笑意,她一伸手,按住他的手,低低的喊了一聲:“小昊。”
聽到這兩個字,小少年一愣,然後突然間再次撲了過來。
但是這次撲來卻不帶絲毫的危險,他突然伸手抱住長妤,然後將自己的頭埋在長妤的肩上。
長妤微微一呆,這還是那個冷得像塊冰的孩子嗎?
但是下一瞬,她又再次呆住。
因爲,她感受到了肩頭的溼熱。
他,竟然哭了。
一瞬間,長妤的心裡翻滾過無數的念頭,然後瞬間明白,恐怕拓跋偉的那條船上,另外關押的人就是他。
一時之間她又有些擔心,少年是什麼樣的人,長妤不會不明白,現在竟然流淚了,看來在船上不知道受了多大的折磨,她心中有些憐惜,伸手落到他的身上,只摸到一塊塊凸起的傷痕,一時之間心裡又自責。
長妤嘆了一口氣:“對不起……”
蕭昊的身子一僵,然後擡起頭來,想要說話。
而此時,那邊的腳步聲近了,長妤立馬捂住他的嘴,等到那腳步聲轉了一圈,並且離開了之後,長妤才放開他的嘴巴。
蕭昊此時平靜下來了,看到自己掛在長妤身上,然後急忙不好意思的往後面退去,長妤拉住他,落到他裸露在外的傷疤上,低聲道:“放心,這苦不會白受的。”
蕭昊頓了頓,小小的聲音是沙啞的:“不,不是。”
長妤不明,蕭昊猶豫了一會兒,才道:“不,他們,他們說你們死了。惹怒了海神,將你們一起埋了。”
長妤再次一愣。
這孩子剛纔哭不是因爲受了那些傷,而是因爲知道他們死了,所以再次看到他們纔會那麼的高興。
想到這裡,長妤再次默默無言。
對於這個孩子,不過是順手,所以在遇到他的族人的時候,長妤會毫不猶豫的放手,因爲他安全了,這樣一來他有可以生存的基礎,那麼她就不必多操心了。但是,長妤根本沒想到,對於她的順手之情,在他冷漠之下卻是深深的牢記,恨分明,愛,也是分明。
長妤看着他,伸手拍了拍他小小的肩膀,心底暗歎一聲。
兩個大人一個孩子蹲在一個狹窄的倉庫內,大概都已經累極,所以不到片刻,便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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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平緩的劃開水面,行了半夜,在黎明之前靠了岸。
但是靠岸之後,聶碧年卻並不下船放人,而是乾脆坐到了船上。
而後,一個人出現在了她面前。
那個男人不過二十七八歲模樣,扎着褲腳,甚至還帶着泥漿,看起來就像是普通勞作的漢子,只是相貌太過英俊,形成一種巨大的反差感。
聶碧年看着他,不說話。
這個男人,有着一種她極其熟悉的感覺。
那是,和聶老爺子一樣的感覺。
男人看着她,搖了搖頭:“你要找的人只可能在你船上,你還在等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