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華琅聽得眉頭一跳, 正待說句什麼,腰肢卻被顧景陽摟住了。
他扶住她的肩,手上用力,叫她順勢正過身來,待那小姑娘眨巴着眼,有些無措的看向自己,這才滿意的點頭:“枝枝不理他。”
謝華琅想起他此前醉酒那次, 心裡便有點打怵,早先那點小脾氣早就煙消雲散了,反倒由衷的爲自己感到擔憂。
“好,不理他。”她順着毛摸了一下,才小心的將他手撥開,一本正經道:“時辰晚了, 枝枝該回家了。”
“嗯, ”顧景陽應了一聲, 便拉着她小手, 往內殿中去, 語氣輕柔, 像是在安撫:“洗漱過後, 我們就去睡覺。”
謝華琅臉上笑意微僵,堅決的將小手從他掌心中抽出來, 哄道:“九郎不鬧, 我真的該回家了。”
顧景陽神情中閃過一抹困惑, 眉頭也蹙起來了, 定定看她一會兒,道:“枝枝,這不就是你的家嗎?”
“還沒有成婚,這兒就不算是呀。”謝華琅悄咪咪的往後挪了一點,又吩咐衡嘉:“陛下醉了,還不去取些醒酒湯來。”
衡嘉小心翼翼的瞧一眼顧景陽,一時沒敢應聲,謝華琅見狀急了,催促道:“磨蹭什麼呢,快去取啊!”
顧景陽的神情卻淡漠起來,若有所思的看她一眼,又吩咐道:“你們都退下吧。”
衡嘉對謝華琅露出一個愛莫能助的苦笑,躬身施禮,退了出去。
謝華琅小心肝兒有點打顫,眼珠一轉,正想跟在他身後溜出去,冷不丁腰帶就被扯住,整個人騰空而起,再回過神來,人已經在他懷裡了。
謝華琅急道:“你放我下來!”
顧景陽似乎是想摸摸她的長髮,以示安撫,然而現下兩手都空不出來,猶豫之後,便低下頭去,親了親那小姑娘嬌紅的脣珠。
謝華琅不開心道:“不是要你親我,是叫你放我下來!”
顧景陽置若罔聞,抱着她到了寢殿中去,動作舒緩的將人擱到牀榻上,還沒等她坐起身,便屈膝下去,替她脫去了腳上鞋襪。
謝華琅扯開被子,將那雙小腳丫藏進去,警惕道:“九郎,你做什麼?快別鬧了,我要回家去!”
顧景陽眼見着那雙白玉似的小腳從眼前溜走了,目光中似乎閃過一抹遺憾。
他徐徐直起身來,到牀榻邊去落座,脊背挺直,兩手交疊在膝上,當真是端矜雅正,君子風骨:“枝枝,我有話要問你。”
謝華琅見他擺出這等凜然不可侵犯的模樣,反倒鬆一口氣,下意識往牀榻裡邊蜷縮了點,道:“你要問什麼?”
顧景陽道:“言而無信這種行爲,對嗎?”
謝華琅斷然道:“當然不對。”
顧景陽淡淡頷首,又道:“假若有人言而無信,還死不認賬,又該如何?”
謝華琅隱約察覺到幾分不妙,就開始胡扯了:“黑與白的界限,哪裡是那麼清楚的?就像九郎之前問我,言而無信這種行爲對不對,其實也要具體分析……”
顧景陽耐心的聽她胡扯完了,這才輕輕道:“枝枝,你還記得從前欠我的……”
“我不記得了!”謝華琅沒等他說完,便給打斷了,胡攪蠻纏道:“有欠條嗎?有人證嗎?你什麼都沒有,憑什麼說我欠你的?”
顧景陽聽得微笑,俊秀面龐中的清冷之氣也消弭許多:“枝枝,你這便是不講道理了。”
“我就是不講道理,不可以嗎?”
在自家郎君面前,丟臉與否都是小事,謝華琅纔不在乎呢。
顧景陽大概是沒想到她會這樣光明正大的耍賴,目光中閃過一抹詫異,一時竟沒有說話。
謝華琅見他似乎被自己問住了,心中不禁得意起來:“九郎,你無話可說了吧?”
顧景陽靜靜看着她,道:“枝枝,我想說的是,你欠我的那幾次,此前都還清了,一筆勾銷。”
謝華琅被噎了一下,好不尷尬,有些窘迫的看了看他,假做無所謂道:“啊,我知道了。”
到了這關頭,她也不打算再回府了,往牀榻邊上挪了挪,道:“時辰不早了,我們叫人來洗漱吧。”
“不急,”顧景陽一本正經道:“枝枝,我們先來說說你新欠的債吧。”
謝華琅頭大如鬥:“我幾時又欠了債?”
顧景陽搖頭道:“你沒有欠債。”
謝華琅更奇怪了:“可,可你方纔說我欠債了……”
顧景陽欣然道:“因爲我也不打算同你講道理。”
謝華琅:“……”
你是怎麼以這樣雅正端矜的姿態,說出這樣恬不知恥的話的?
郎君,你從前可不是這樣的!
我偷偷親你一下,你都說我不知羞呢!
謝華琅有些頭疼,卻不知應當如何應對纔好。
顧景陽大概是沒看見,又或者是看見了也裝作沒看見,略微上前幾分,將那蔫噠噠的小姑娘抱到懷裡,又低聲道:“那晚枝枝爲我做的事情,我可喜歡了。”
那晚爲他做的事情?
謝華琅怔了一下,略一思量,忽然回過神來,失笑道:“原來你想的是那個呀,早說嘛,嚇我一跳。”
顧景陽醉酒那夜,兩人其實也沒做什麼太出格的事情,他醉的厲害,兩人在衾枕之間膩歪了一會兒,謝華琅又用手幫了他兩次。
近來更出格的事兒都做了,早先那點事還算什麼?
謝華琅鬆一口氣,膽子也壯了,輕推他一下,道:“好啦好啦,我都依你便是,九郎先不鬧,洗漱之後再歇息。”
顧景陽目光微亮,拉住她小手親了親,欣然道:“枝枝,你答應跟我睡覺了?”
“沒有!”謝華琅氣的腦仁兒疼,道:“你怎麼老是這樣?我說東你就說西,我說北你就說南!”
“都是郎君不好,枝枝別惱,”顧景陽愛憐的親了親小姑娘的面頰,溫柔哄道:“我們先洗漱,不說這些了。”
謝華琅一點兒也不覺得高興,想要反駁,暫時又沒法兒跟他溝通,又憋屈,又無措,癱倒在塌上,氣惱的蹬了蹬腿:“以後不許你喝酒了!”
顧景陽安撫的點了點頭,又道:“來人。”
衡嘉在外應了一聲,不需他再吩咐,便領了幾個宮人,備了溫水巾櫛入內。
謝華琅尚且處於絕望之中,人歪在塌上,像一個對生活失去希望的癱瘓患者。
顧景陽見她如此,便不忍心了,低頭親了親她,道:“枝枝別這樣,你不高興,郎君心裡也悶悶的。”
謝華琅歪過頭去看他,試探着問:“那我們能老老實實睡覺,多餘的什麼都不幹嗎?”
顧景陽搖頭道:“那當然不可以。”
謝華琅生無可戀的癱回去了。
勉強洗漱過後,內殿裡便只留了他們兩個人,帷幔放下後,帳內氣氛便曖昧起來。
謝華琅有點不自在,蜷到被窩裡邊去,沒話找話道:“九郎,咱們說說話吧。”
顧景陽只着中衣,衣襟略微有些鬆,隱約能瞧見裡邊鎖骨,他在牀榻外側躺下,應道:“枝枝想說什麼?”
謝華琅跟條被風乾了的鹹魚似的,在被窩裡躊躇了老半天,都沒想起來該說什麼纔好,索性破罐子破摔,主動控訴道:“九郎,你變了!”
顧景陽道:“哪裡變了?”
“你從前可不是這樣的,剛認識的時候,真是風霜高潔,雅正端方,我偷偷親你一口,你那個神情哦,活像是被無賴玷污了的良家女子。”
謝華琅越想越覺得懷念,偷偷蹬他一腳泄憤:“現在呢,居然學會調戲良家女子了!”
顧景陽捉住那隻玉生生的小腳,放在手中把玩,口中卻辯解道:“我只同枝枝這樣。”
“那也不成,”謝華琅怕癢,咯咯笑着將腳從他掌中往外抽:“從前也不見你成日將睡覺掛在嘴邊兒呀,婚期還有兩月,郎君,你等不及了嗎?”
顧景陽在她腳背上親了親,這才微微俯下身,貼耳到她小腹上,聽了一會兒之後,方纔擡首,目光希冀道:“枝枝,我好希望,你能爲我生個孩子。”
謝華琅不意他會這樣講,倒是一怔:“嗯?”
“像你也好,像我也好,是男是女都好,”他神情溫柔,握住她手,懇切道:“我前半生雖有親眷,卻同沒有並無差別,後半生再來彌補,也來得及。枝枝,我會做個好丈夫,也會做個好父親的。”
謝華琅心中忽然涌出一股暖流來,頓了頓,才道:“九郎,你想與我一道,原是想早些有個孩子嗎?”
顧景陽輕輕頷首。
人都說酒後吐真言,謝華琅原以爲自家郎君喝醉了,只想同自己親暱嬉鬧,前番他酒醉之後,還專門作弄過他,不意他心中所想,竟是這個。
屬於他的妻子,他與妻子一道孕育的兒女,一個真正屬於他的,溫情脈脈的家。
謝華琅心中乍暖乍酸,其間還有些心疼,伸臂摟住他,溫言埋怨道:“你怎麼不早說呢。”
顧景陽埋頭在她肩窩,聲音有些低:“我又不是小姑娘,同你說這些,多難爲情啊。”
謝華琅忽然間被戳到了萌點,忍俊不禁道:“那你非要跟我睡覺,難道就不難爲情嗎?”
若是清醒時候的顧景陽,這時興許已經開始轉移話題,又或者是問她“你怎麼這樣多話”了,然而此時的顧景陽,卻像是笨拙了許多,仔細想了想,忽的將她放開,轉過身去,背對着她,不說話了。
謝華琅心中發笑,卻拼命忍住,眼珠一轉,索性躺倒在塌上,就此合上眼去,假裝自己已經睡了。
顧景陽背對她良久,都沒有做聲,等那小姑娘來哄自己,然而左等右等,都不見有人過來,終於試探着回頭去瞧,卻見那小妖精已經睡着了。
他蹙一下眉,還是轉了回去,猶疑一下,低聲喚道:“枝枝,枝枝?”
謝華琅不做聲。
顧景陽被爲難住了,眉頭蹙的更緊。
謝華琅察覺到他仍舊坐在那兒,目光也在自己面上逡巡不定,心下好笑,卻控制住表情,半分痕跡都不透露出,看他接下來有何反應。
顧景陽靜坐了半晌,似乎是覺得那小妖精已經睡得沉了,終於彎下腰去,在她額頭輕輕一吻。
這動作不算大,但在靜謐的帷幔之中,卻也足夠擾人清夢,他好似有些忐忑,親完之後便擡起頭,等待可能會有的反應。
謝華琅仍舊不動。
顧景陽似乎放心了,手指在心上人豐潤的面頰上輕輕一撫,重又低頭,輕柔舔舐她的脣,旋即又逐漸下移,脣舌一寸寸途徑她的細頸香肩。
謝華琅同郎君相識這麼久,從來都沒發覺他還有這種嗜好,被他用這樣親暱的方式對待,她不知怎麼,竟想起從前阿孃養的那隻白毛狗來,它的那窩小崽子出生時,它似乎就是這樣溫柔的爲它們舔毛。
她有點想笑,還有點不好意思,原本是想要看看郎君打算幹什麼的,現下反倒不好睜眼了。
謝華琅正如此想着,顧景陽的吻已經落到了她肩窩,手指輕柔的撥開了她中衣,順勢親吻她雪膩的胸口。
這下子,她更羞於睜眼了。
人合上眼之後,其餘的感知反而會無限放大,他親吻落下時肌膚的溼膩,氣息迫近時的淡淡溫熱,還有她逐漸被撩撥起的心……
謝華琅正心癢難捱呢,卻覺他動作停了,但那呼吸仍舊停留在原地,似乎是在遲疑什麼。
她有些不明所以,卻還是耐着性子等候,如此過了一會兒,忽然覺得衣襟一鬆,抹胸繫帶被他挑開了。
——他他他不會是想……
謝華琅面頰騰地熱了起來。
想睜眼,又覺得不合時宜,但由着他,又太過……太過羞人了,她正左右爲難,就覺胸口一陣溫熱異覺傳來,似暖似麻,心中大爲羞窘。
蜂偷野蜜初嘗處,鶯啄含桃欲咽時。
謝華琅心跳如鼓,到了這關頭,又不好再打斷他,只好微紅着臉,由着郎君胡來了會兒。
她在心裡從一數到一百多,纔將人給盼走了,一口氣鬆到一半兒,卻又提起來了。
謝華琅以爲這事到此便結束了,她的郎君卻還惦念着另一邊兒,非要雨露均沾才肯罷休。
她實在扛不住了,羞不勝羞,微一側身,躲開了他,聲如蚊吶道:“郎君,別鬧了,早些睡吧。”
顧景陽驟然聽她言語,神情登時怔住,似乎是從夢中驚醒一般,垂眼看看那一雙嬌怯怯的粉團兒,再擡眼去看她,一時竟沒說出話來。
謝華琅心中窘迫不比他少,兩頰都在發燙,察覺到他目光,先拉起被子,遮住胸口,這才聲音低婉道:“不早了,郎君早些睡嘛。”
顧景陽怔怔的看着她,卻沒說話,謝華琅正待再催一句,卻見他面頰慢慢漲紅起來,目光中似乎也盈了一潭湖水,煙波浩渺。
他垂下眼,慌忙扯過被子去,將自己裹得嚴嚴實實,背對她躺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