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誰是陸文淵的家屬?病人在手術途中大出血,現在急需輸血。可是我們血庫同血型的血已經告急了!”
突如其來的噩耗驚呆了蘇喬!
她甚至來不及多想便迫不及待的答道,“我是。”
“你不行。”那醫生搖搖頭,“就算你是他的直系親屬,可你現在這種狀態也無法爲他獻血。更何況......”
江臨嘉若有所思的睨了一眼蘇喬,這纔將目光投向了醫生,“請問病人是什麼血型?”
“RH陰性血,也就是俗稱的熊貓血。”
醫生的話將蘇喬瞬間打入了萬丈深淵,她像是被人抽空了渾身的血液,臉上瞬間沒了血色。
蘇喬眼前一黑,差點昏厥了過去。
“喬喬你先別急!”見她臉色難看得嚇人,江臨嘉連忙安慰道,
“我就是RH陰性血,我可以爲陸文淵獻血的。並且我有幾個熊貓血的朋友,他們都在本城,我現在就聯繫他們,他們一定會趕過來的。”
“真的麼?”蘇喬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的稻草,眼底終於生出了一點希冀的光芒,“江臨嘉,你沒騙我吧?”
身爲死黨,蘇喬卻從來沒有聽江臨嘉提及過此事,因爲她下意識地產生了懷疑。
“你放心,我就算再不靠譜也不會拿這種人命關天的事情開玩笑的。”
將她的神色盡收眼底,江臨嘉連忙解釋道,
“我小時候生過一場大病,那時候因爲大出血差點死掉。所以後來我就特意搜尋了熊貓血的病友,和他們建立了聯繫。承諾彼此如果出了問題,對方一定在第一時間趕來鮮血。”
說話間,江臨嘉已經拿出了手機,開始聯繫他的朋友。
直到他打完電話,蘇喬的一顆心還懸在半空,不上不下。見他要走,她連忙伸手拽住他,水漾的黑眸裡已經帶了一絲哀求之色,
“江臨嘉,你一定要救活他!”
“你放心。”江臨嘉鄭重其事的點頭答道,“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一定會全力以赴的!”
......
等江臨嘉再次回到病房時,已經是一個小時以後了。
見他推門而入,她頓時眼前一亮,幾乎迫不及待的問道,
“江臨嘉,怎麼樣,陸文淵他沒事吧?”
江臨嘉眸色微沉,眼中的光芒頓時黯淡了幾分。他扯了扯脣角,搖頭笑道,
“你放心,那幾個志願獻血者已經趕到醫院了。至低限度,你不用再擔心大出血的事情了。”
一顆懸在嗓子眼裡的心終於落了下去。
還沒等蘇喬來得及高興,她臉色又猛然一變,後知後覺地品出乎了他話語中的未盡之意。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她緊緊地拽住了他的衣袖,聲音裡已經帶出了一點兒驚惶的意味,
“什麼叫作我不用再擔心大出血的事情了,難道陸文淵的手術進行得不順利嗎?”
“喬喬......”被她這麼狠狠一拽,江臨嘉一個蹌踉,身子頓時搖搖欲墜。
他手疾眼快地撐住了牀沿,卻故意避開她的視線,不肯與她的目光對視。
“你倒是說話啊!”他越是如此,她心裡越是驚惶不安,
“江臨嘉,你別嚇我好不好!你快告訴我,陸文淵他一定會沒事的!”
江臨嘉勾脣苦笑了一下,“喬喬,你得做好心理準備,陸文淵的狀況並不太好。
車禍撞破了他的內臟器官,導致他肝臟破裂,並伴有顱內出血。醫生現在正在爲他進行肝臟縫合手術,可是醫生說......”
蘇喬忍不住哆嗦了一下,“說什麼?”
江臨嘉別開眼,不忍看她此刻那種如死寂般絕望的表情,
“說就算手術順利完成,也不能保證病人什麼時候會清醒過來......”
像是憑空炸下一道驚雷,炸得蘇喬渾身血液逆流,耳畔轟鳴作響。
她看見江臨嘉的嘴脣在她面前一張一合,似乎在時候說些什麼。
可她整個人卻像被人抽走了意識一般,大腦一片空白,根本聽不清他到底在說些什麼?
“喬喬你別這樣,越是這種時候你越要堅強!陸文淵他還等着你呢,你如果倒下了,我可不會幫你照顧他的。”
江臨嘉伸手扶住她,“另外,你最好通知一下他的家人。雖然醫院這邊我有關係,可我們畢竟不是他的直系親屬。萬一他有個什麼三長兩短......”
“不,不會的!陸文淵他不會有事的!”
江臨嘉的話讓蘇喬從短暫的情緒失控中清醒了過來,她擡眸看向他,方纔還驚惶無措的眼神瞬間堅定了許多,
“你說得沒錯,這個時候我不能倒下。否則的話,陸文淵就沒有人可以指望了。”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江臨嘉驚愕地看着她,“難道......”
蘇喬垂眸苦笑了一下,“我沒有他家裡人的聯繫方式。”
事實上,除了他現有的電話號碼,家庭住址,她對他知之甚少。
就連他的朋友,她也只見過容垣一人!
對了,容垣。
以容垣和陸文淵的關係,他一定知道他家裡人的聯繫方式。
想到這裡蘇喬連忙說道,“江臨嘉,你看到陸文淵的手機了嗎?”
她沒有容垣的電話,如今只有找到陸文淵的手機,她才能聯繫上容垣。
“我沒見到陸文淵的手機,我趕到醫院的時候,你們倆都已經進了手術室。”
江臨嘉搖搖頭。
見她眼中閃過一道失望之色,他頓時明白了她的意思,
“不過你放心,如果你需要的話我可以幫你找找。就算找不到他的手機,我也可以想辦法幫你查到他的通話記錄。”
“那一切就拜託你了。”蘇喬這才鬆了一口氣,
“你只需要幫我查到一個叫容垣的人的電話號碼,我就能聯繫到陸文淵的家人了。”
“放心吧,包在我身上。”見她臉色難看,江臨嘉忍不住暗暗地嘆了一口氣,
“喬喬,我答應你,在你傷勢痊癒之前我會幫你照顧好陸文淵的。但是你也得答應我好好養傷,不要胡思亂想。現在醫學這麼昌明,陸文淵他一定會沒事的。”
“謝謝你,江臨嘉。”蘇喬感激地看着他,“如果不是你,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纔好!”
“傻瓜!我們之間,還需要這麼客氣嗎?”江臨嘉揉了揉她的腦袋,眼底有寵溺之色快速閃過,
“你休息吧,我去看看手術結束沒有。”
轉身的瞬間,江臨嘉脣角的笑意迅速地淺淡了下去。他纔剛剛走到病房門口,就感到一陣突如其來的眩暈朝他襲了過來。
江臨嘉手疾眼快地扶住了牆壁。
身後,傳來蘇喬略帶不安的聲音,“江臨嘉,你怎麼啦?”
江臨嘉回頭笑了笑,“我沒事,可能有點低血糖吧。”
蘇喬這才後知後覺的發現,他的臉色蒼白得有些難看!
“你剛纔......獻了很多血嗎?”
江臨嘉身體狀況一向還不錯,除了這個原因,她再也找不到第二個原因。
“也沒多少,600毫升而已。”
蘇喬猛然一怔,眼中的神色已經瞬間洶涌澎湃。
她不是沒有常識的傻子,自然知道國內規定一次獻血的最大量爲400毫升。
可江臨嘉卻一次獻了600毫升血,難怪他臉色會難看成這個樣子!
“江臨嘉......我該怎麼報答你纔好?”
“喂,哥們。你再這樣我可要和你翻臉了哦!”
江臨嘉故作惱怒的瞪了她一眼,卻又在對上她那雙噙着水霧的黑眸後敗下陣來。他有些無奈的笑了笑,
“你別這樣看着我,我可沒有你想的那麼無私!我只是擔心其他人來不及趕過來鮮血,耽誤了他的求治而已。要不是答應過你,你以爲我願意抽這麼多血嗎!”
他說得輕鬆,她卻知道這背後隱藏的情意有多深重!
都知道“熊貓血”有多珍貴,所以這世上大概沒有一個“熊貓血”願意讓自己受傷,亦或者失血過多。
因爲對其他人稀鬆平常的事情,對他們來說很可能意味着有性命危險!
若不是因爲她,江臨嘉又怎會對一個陌生人傾力相助。
今天是大年三十除夕之夜,他原本應該待在家裡闔家團圓的。可是因爲她,他卻至今還逗留在醫院。
“哥們,大恩不言謝。以後但凡你有任何需要,只要你開口知會一聲,就算上刀山下火海我都不會皺一下眉頭的!”
“這可是你自己說的哦!”江臨嘉從善如流的笑了笑,“到時候我若真找上你了,你可不能言而無信哦。”
.....
江臨嘉這一走,就許久都沒有回來。
窗外,夜色漸沉。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墨藍色的天幕上逐漸有煙花開始綻放。
蘇喬看了看時間,已經快到晚上十點了。
從陸文淵進入手術室到現在已經過去了將近八個小時,可是他卻至今還沒有出來。
蘇喬不敢去想象他的傷勢到底嚴重到了什麼程度?
她腦海中不斷地浮現出陸文淵開車撞向大貨車前,回頭對她做的那個口型。
雖然只是短暫的驚鴻一瞥,可她當時分明看得十分清楚——
他說,“對不起,我愛你!”
對不起,我沒能保護好你!
對不起,我可能要言而無信了!
對不起,也許我不能再陪你繼續走下去了......
不過短短的六個字,卻蘊含着他對她沉甸甸的愛意。
她知道,那一刻他分明是抱着必死的決心撞向大貨車的!
爲了救她,他甚至連性命都豁出去了......
憋了許久的眼淚像是開了閘的洪水,止不住地傾瀉而下。
蘇喬再也忍不住,像個無助的孩子般嚎啕大哭了起來——
陸文淵你這個騙子!你說好要陪我一起過除夕的,你怎麼能這樣言而無信,丟下我一個人......
失控的情緒像脫了繮的野馬,再也停不下來。
蘇喬哭得昏天黑地,幾度昏厥了過去。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電視裡,一年一度的春晚已近尾聲。
那些迴盪在耳畔的歡歌笑語,像是和蘇喬隔了整整一個世界那麼遙遠,怎麼也傳不到她的心裡。
就在這時,江臨嘉急匆匆地闖入了病房。
“喬喬,告訴你一個好消息!陸文淵的手術順利地完成了。”
“當真?”蘇喬淚眼模糊的看着他,“江臨嘉,帶我去看他。求你,帶我去看他一眼好不好?”
“他目前還沒脫離生命危險,已經轉移到重症監護室了。”
江臨嘉搖了搖頭,拒絕了她的提議,“而且你現在這種狀況,實在不適宜挪動。”
“我沒事的江臨嘉,我只是一些皮外傷而已。你看,我這不是好好的嗎?”
蘇喬拽住他的衣袖,苦苦哀求道,“你就帶我去看他好不好?你推我過去,我答應你,我只要看他一眼就好了!”
她眼底哀求的神色刺痛了他的眼,他的心像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地揪了一把,並不十分痛,卻難受得厲害!
隔了好一會兒,他才默默地點了點頭,“好,我帶你去就是了。”
透過重症監護室的玻璃門,蘇喬遙遙地看到了躺在病牀上的陸文淵。
他身上帶着呼吸機,雙眸微闔,安靜地躺在那裡。可是那張蒼白得失去了生機的臉,卻像個死人一樣沒有半點血色。
只一眼,蘇喬的眼淚就落了下來.......
“喬喬,別這樣。至少他現在還活着不是嗎?”
是啊,不管怎樣,至少他現在還活着!這對她而言,已經是老天給她的最大恩賜了!
窗外,有煙花騰空而起,在墨藍色的天幕上綻放出五顏六色、璀璨奪目的光彩。
幾乎與此同時,午夜十二點的鐘聲悄然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