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家的情況,有些一言難盡......”
陸文淵順手握住蘇喬的手指,將自己的臉頰貼在她的掌心。
他明明在笑,但不知爲何,蘇喬卻從他那雙幽邃的黑眸中看到了一抹不易覺察的黯然之色,
“我母親在我很小的時候就去世了,是被我爸給氣死的。我父親在她去世之後不僅沒有悔改,反而更加變本加厲。
這些年他身邊換了很多女人。前兩年,他還給我娶了一個小媽,小媽又給他生了一個兒子,現在纔不到兩歲。”
蘇喬驀地怔了怔。
她猜到了陸文淵和家裡的關係不好,卻沒想到會不好到這種程度。
“抱歉......我似乎提及了你的傷心事!”
“都已經過去了,有什麼好抱歉的。”
陸文淵的語氣十分平靜,如果不是他眼中還有一絲淡淡的哀傷,她幾乎以爲,他是真的已經不在乎這些事情了......
“我跟你說這些,不是想讓你心裡內疚。我只是......”
“我知道。”他只是怕她多心,怕她會對他有所誤會,以爲他不是誠心想要帶她回家,
“你其實不用和我解釋的,我都明白。”
他笑了笑,沒有說話。
半響,他似乎下定決心一般,突然擡起頭來看她,
“我答應你,一定在大年三十晚上之前趕回來陪你過除夕之夜好不好?”
“當真?”她有些錯愕有些驚喜又有些擔憂,“可如果你不陪你家裡人,你父親他不會怪罪於你嗎?”
“他愛怎麼想是他的事情,和我有什麼關係嗎?而且就算我留在家裡陪他,他也未必會稀罕!”
他垂下長而濃密的黑睫,掩住了眸底一閃而過的漠然,
“所以,我幹嘛要做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情?”
她不知道該說什麼纔好?
都說父子之間沒有隔夜仇,她不知道陸文淵和他父親之間究竟發生過什麼,纔會讓他對他父親至今耿耿於懷,無法原諒!
陸文淵不是一個記仇的人,可看他的神情,“父親”兩個字於他而言,似乎不像親人更像仇人!
難道,是因爲他母親的死嗎?
他其實不是不在乎的吧?
否則的話,他大概不必回去,更不會覺得爲難了。
似乎是猜中了她的心思一般,他突然開口說道,“我回去不是因爲他。”
“啊?”她差點想要問問,他是不是有讀心術了。
“我有一個姑姑,從小對我視如己出。”
他脣角終於勾出一點淺淡的笑意,就連臉上冷硬的線條也瞬間柔和了幾分,
“我其實,不太想回那個家。但我知道,如果我不回去,姑姑她一定會很失望的!”
“陸文淵......”她忽然很心疼面前的這個男人,很想抱抱他,給他一點安慰。
心裡這麼想着,她真的這麼做了。
當她反應過來自己做了什麼時,她頓時有些尷尬的笑了笑,下意識地想要收回自己的手。
他卻忽然緊緊地抱住她,力道大得似乎想要將她揉進他的身體血肉裡一般。
“你在這裡乖乖的等我回來好不好?這個除夕,我一定不會讓你一個人孤孤單單的。”
他在她耳畔許下堅定的承諾,她輕輕地“嗯”了一聲,眼淚已經無聲無息的滑落,
“好,我等你回來。陸文淵,你一定要說話算話哦!”
......
陸文淵和蘇喬才剛剛採購完走出超市,就接到了容垣的電話。
“陸少,我剛纔接到了一筆生意。知道誰在調查你嗎?”
“還能有誰,無非就那麼幾個人唄。”
陸文淵將採購的年貨放到後備箱裡,然後彎腰替蘇喬綁好了安全帶,
“是韓重霖,還是江佑城,亦或者蘇瑜?”
“有沒有人告訴你,太聰明瞭是會沒朋友的!”
容垣十分不滿的抱怨了一句,“你這樣,還讓我怎麼在你面前愉快地賣關子?”
見蘇喬神色緊張地望着自己,陸文淵伸手揉了揉她的腦袋,目光溫柔得不可思議。
可等他再開口時,已經跟變了個人似的,語氣兇巴巴的,“你再廢話我就掛電話了。”
得到了差別待遇的容垣頓時不滿的嚷嚷道,
“陸文淵,我怎麼覺得你最近對我越來越惡劣了?你再這樣,小心我把你拉黑名單裡。”
“你捨得嗎?”陸文淵笑着發動了車子,“和我絕交了,還有誰能讓你賺得盆滿鉢滿?”
想起自己這兩天那一大筆的進賬,容垣立馬閉上了嘴,十分狗腿的笑道,
“陸少我錯了,你大人不記小人過,就原諒我這一回吧。”
“行了別狗腿了,趕緊說吧,是誰在背後調查我呢?”
“是蘇瑜。”這一次容垣沒再賣關子,直接切入主題,
“她不知道從哪裡知道了你是D城人,所以找上我,讓我調查你的家世來歷。你說,我是拒了這筆單子,還是給她一個假的信息呢?”
“送上門的生意,哪有拒之門外的道理!”
陸文淵冷冷的笑了笑,“你要是嫌錢多了,可以轉給我,我不嫌棄的!”
“......你這個土豪,好意思跟我這個窮光蛋要錢嗎?”容垣立刻搖身一變,變成了一個守財奴,
“再說了,我這是爲了誰啊!要不是因爲你,你以爲我願意把送到嘴邊的肥羊給拒之門外嗎?”
“就算你不接這筆生意,還有其他人。她既然知道我來自D城,我的身份來歷大概也就瞞不住了。”
陸文淵面不改色的說道,“既然如此,這筆錢還不如由你來賺算了。”
“這可是你自己說的哦!那我就把你的消息賣給她了。”
“賣吧。”陸文淵點點頭,“她可是個肥羊呢,你可別忘記狠狠地宰她一刀。”
容垣忍不住笑道,“你前妻要是知道你這麼對她,估計得恨死你了!”
陸文淵面無表情的說道,“你以爲我不這麼做,她就不會恨我了我嗎?反正我已經是她的眼中釘、肉中刺了,再多一條也無妨!”
“說得似乎有些道理。”容垣想了想,又忍不住開口問道,
“不過有一點我真的很好奇,蘇瑜既然是你的前妻,怎麼可能不知道你是D城人呢?
陸少,你確定你以前真的和她結過婚嗎?爲什麼我覺得你們倆的婚姻就跟兒戲似的。”
“當初,她以爲我是個窮小子......而且我身份證上留的地址是我老家的,並不是D城。”
其實就連陸文淵自己也說不清楚,當初爲什麼在自己的身世上選擇了對蘇瑜有所保留!
一開始,是蘇瑜自己誤會了他。以爲他出身貧寒,是靠着自己的努力打拼才獲得了今天的成就。
大概是不願意招惹他的那些“窮親戚”,所以蘇瑜對他的家人不能參加他們的婚禮是樂見其成的!
他其實是有解釋的機會的。
可是他幾次三番開口,卻被她打斷。他不是傻子,自然看出了她的意圖。從此以後他就將錯就錯,故意讓她誤會他是個窮小子出生。
現在想來,他們倆的隔閡其實從那時候就已經開始了吧?
從那時候開始他就發現,她和他想象中的不太一樣。
在陸文淵看來,兩個人相處,三觀相同、志趣相投,是十分重要的一件事!
他其實早該發現,他和蘇瑜根本就不是一路人的。
所以即便沒有發生後來的那些事情,他和她大概也走不到最後吧?!
“原來如此。”容垣聞絃歌而知雅意,“你說如果蘇瑜知道你的真正身份,會不會後悔莫及,氣得跳腳呢?”
“她會不會後悔是她的事,和我有什麼關係嗎?”
“嘖嘖,真無情!”容垣忍不住感慨道,“你對誰都是這麼沒心沒肺的嗎?”
“當然不會。”陸文淵下意識地睨了蘇喬一眼,卻正好對上她若有所思的目光,
“不是每個人都是蘇瑜。總有一個人,她值得我毫無保留,傾心相待!”
“臥槽,這狗糧真是來得防不勝防啊!”容垣頓時在電話那頭嚷嚷了起來,
“陸少,你考慮過我這個單身狗的感受嗎?你要是再這樣,我們倆就沒法愉快的做朋友了!”
不等他說完,陸文淵已經迅速地掐斷了電話。見蘇喬依然望着他,他想了想纔開口說道,
“是容垣,他說蘇瑜在調查我。”
“猜到了。”蘇喬張了張口,卻欲言又止。
“想問什麼,儘管問吧。”將她的神色盡收眼底,陸文淵忍不住莞爾笑道,
“我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算了。”蘇喬想了想,搖頭笑道,“其實並不重要!”
他是誰,什麼身份,什麼家世,是富有還是貧窮?對她而言其實都沒有那麼重要。
重要的,是他這個人!
她知道,她喜歡的從來不是附加在他身上的那些東西。而是他那顆看似冷硬,卻柔軟得不可思議的心!
......
“你說什麼?”蘇瑜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確定你沒搞錯?”
“蘇小姐可以質疑我的人品,但卻不能懷疑我的專業素養!”
電話那端,容垣冷冷的說道,“否則的話,你就另請高明吧!”
“容先生,你在這行的信譽度和能力是出了名的,我怎麼會不信你呢!”
蘇瑜心裡一陣接一陣的拱火,可當着容垣,她又不好發作出來,
“我不是不信你,實在是這件事太讓我驚訝了。你放心,我會把剩餘的錢打到你銀行卡上的。”
“既然蘇小姐這麼爽快,那我就再免費贈送你一些關於D城陸家的資料吧。”
儘管蘇瑜掩飾得很好,但隔了一條長長的電話線,容垣依然能夠清楚地感受到她隱忍的怒火。
他有些惡意的笑了笑,又在蘇瑜傷口上雪上加霜地補了一刀,
“陸家是D城的名門望族,百年世家。據說發跡於清末年間,人脈寬廣,無論黑白兩道都挺吃得挺開的。
而陸文淵,還是目前陸家唯一成年的繼承人。雖然他下面還有一個弟弟,不過今年才兩歲,對他構不成任何威脅!”
蘇瑜氣得渾身發抖,垂在身體一側的手下意識地緊握成拳,露出手背青白交加的脈絡來。
她做夢也沒想到,當初那個曾經被她嫌棄過家世的男人,居然有如此顯赫的出身!
蘇瑜想起陸文淵曾經三番幾次想要和她提及自己的家世,卻被她故意找話題岔開了的事情。
她心裡頓時懊悔不已!
如果早知道陸文淵有如此傲人的家世,她又怎麼會和江佑城勾搭在一起?!
她一定會全心全意地對待他,也就不會落到今天這種名譽掃地,狼狽不堪的境地了!
蘇瑜心裡恨極了!
這一切都是因爲蘇喬!
陸文淵一定是看上了她,所以纔會故意隱瞞自己的身世,讓她犯下不可饒恕的錯誤!
“啪”地一聲巨響之後,蘇瑜將桌上的青花花瓶掃落在地。
“蘇喬!你這個賤人,你給我等着!”她緊抿了脣角,咬牙切齒的說道,
“這筆賬,總有一天我會連本帶利地向你討回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