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蘇喬這麼一說,陸文淵頓時想到了那個一直若隱若現,困惑在自己腦海中的問題——
江佑城向來心思縝密,做事更是滴水不漏!
爲什麼他卻偏偏在這種時候和蘇瑜鬧翻了呢?
難道他就真的不怕蘇瑜和他來個魚死網破嗎?
他還在晃神,蘇喬忽然又冒了一句,
“你難道不覺得很奇怪嗎?江佑城和蘇瑜之前一直好好的,就在老爺子召我們回家吃飯當天,他們分明還就婚事達成了協議。可是爲什麼江佑城就突然不肯娶蘇瑜了呢?”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陸文淵腦海中突然就冒出蘇瑜曾經對他說過的一句話,
“如果我真是殺人犯的話,那江佑城還肯娶我嗎?”
“難道......”陸文淵搖了搖頭,覺得自己的這個想法實在是太過匪夷所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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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人真是蘇瑜殺的,她又怎麼敢主動曝光這件事情呢!
她明知道他和蘇喬有多恨她,哪怕她腦子再糊塗,也不會主動把這種把柄送到他們手上的。
想到這裡,陸文淵忍不住爲自己這個匪夷所思的想法失笑了一下,
“也許是江佑城嫌她的名聲太差了,所以纔不肯娶她。亦或者他想要低調的將她娶進門?
聽你的說法,那天江老爺子擺明了是不想大辦婚事。以蘇瑜的性子她怎麼肯如此委屈自己!於是兩個人就這件事達不成一致意見,所以纔會鬧翻的?”
蘇喬還想說些什麼,一旁的江臨嘉已經從車窗處探出腦袋,笑道,
“行了,我說你們就別在這裡絞盡腦汁了。不管這件事的真相如何,等蘇瑜拿出她所謂的證據不就可以一見分曉了嗎?
總之,我大嫂的死一定和他們兩人有關。不管他們誰是主犯誰是從犯,這件事恐怕都沒辦法善了了!”
被他這麼一說,蘇喬頓時豁然開朗,“你說得沒錯,是我把事情想得太複雜了。不管蘇瑜是不是在說謊,我們只要靜觀其變就好了。”
“你們說,我們要先報警嗎?”江臨嘉忽然又冒了一句,
“萬一蘇瑜說的是真的,我大哥一次沒得手,恐怕還會再來第二次的......”
“現在報警的話,不就等於打草驚蛇了嗎?”陸文淵不假思索地否定了他的提議,
“要我看,我們先暫時按兵不動。蘇瑜這邊你先找幾個人悄悄地盯着,別讓她再出其他什麼危險就行了!還有,如果人手足夠的話,你大哥那邊也找人盯着點兒。”
江臨嘉頓時面現爲難之色,“在這件事上我可用的人手不多。你知道的,我回國的日子不長,人脈又和我大哥重疊......”
這個時候,衆人就無比地想念起容垣來。
別的不說,在這種事情上他們三人沒一個能夠比得過容垣的。
“也不知道容垣這臭小子這會兒到底在哪裡風流快活呢?”
“別是出什麼事情了吧,這麼久都一直聯繫不上。”
彷彿和他們心有靈犀一般,容垣的電話突然打了過來。
“媽的,這破電話總算能打出去了。小爺我明天一早抵達港口,陸文淵,這一次你可得親自下廚犒勞我才行!”
“喲,你還活着呢?”陸文淵神色激動,嘴上卻不忘損他幾句,
“我還以爲你老人家掉進海里喂鯊魚了呢.......”
“我要是真喂鯊魚了,這世上你還找得出第二個像我這樣盡心盡力爲你鞍前馬後的人嗎?”容垣哼哼唧唧的說道,
“你知道這次小爺到底吃了多少苦嗎?我不管,明天我要吃板栗燒雞、樟茶鴨子、脆皮乳豬、淮揚獅子頭、紅燒果子狸、冰糖湘蓮......”
容垣一口氣把八大菜系的代表菜報了個遍,末了又特別不放心地補充了一句,
“哎我跟你說啊,但凡沾上一點魚腥味的東西你可千萬別再給我上了。這些天吃海鮮都快把小爺給吃吐了。”
等他說完了,陸文淵才慢條斯理的問了一句,“還有嗎?”
容垣沒有聽出他的揶揄,竟然正兒八經地想了想,“嗯,要不再來一個佛跳牆吧?”
“......”陸文淵忍無可忍,終於面無表情地掐了他的電話。
......
韓曉曼葬禮那天下了一場瓢潑大雨。
暴雨過後,天空像是被水洗過一般,被染成了一片漂亮的天青色。
蘇喬終究還是去送了韓曉曼一程。
人死如燈滅,以前的恩恩怨怨彷彿一夕之間就隨風飄散了。
那些曾經以爲一輩子也無法釋懷的恩怨也變成了唏噓和嘆息!
韓重霖孤寂地站在墓碑之前,形單影隻,神色悲慼。
彷彿整個天地間就只剩下了他和眼前的這座墓碑,其餘的前來送葬的賓客都全部淪爲了他們的背景畫和陪襯一般。
對自家養女的去世,韓家二老也十分心疼!他們彷彿一夕之間老了十歲,整個人都憔悴了下去。
尤其是韓老夫人,她眼中滿是遺憾和悔恨,再也沒了往昔頤指氣使的模樣。
看見蘇喬的時候,韓老夫人的面色猛然變了變。
蘇喬以爲她會遷怒自己,正想着要不要先避一避,誰知她卻徑直走到她的面前,握住她的手輕言細語的說道,
“喬喬,我們聊一聊好不好?”
蘇喬下意識地回眸看了一眼江臨嘉,江臨嘉拍了拍她的肩膀,給了她一個無聲的安慰,“去吧,我在這兒等你。”
“老夫人......”蘇喬不知道該和眼前這個痛失愛女的老人說些什麼?
她曾經發自內心地尊敬過她,也曾經因爲她的偏見和刁難傷心失落過。
如今前程往事已了,她們早就成了互不相干的陌生人。尤其是在這種場合,蘇喬的處境顯得微妙而尷尬。
她並不想和她發生什麼齷齪,卻怕自己一開口就會不小心地觸怒她!
“您找我有什麼事嗎?”
“孩子......”韓老夫人將她帶到了遠離人羣的地方,她有些猶豫地看了看她,眼底閃過一抹極爲複雜的神色,
“你還在恨我嗎?”
蘇喬沒想到她會有此一問,因而下意識地怔忡了一下。半響,她才低頭失笑道,“你怎麼會這樣想?”
“我知道從前是我不好,以前是我太苛刻刁鑽,纔會導致你在韓家的時候吃了不少苦頭!”
韓老夫人像變了個人似的,慈愛的目光中帶着一些羞愧和後悔,
“曉曼的死讓我想了很多,這些年如果不是我從中作梗,不管是你和重霖還是曉曼和重霖,都不會落得現在這種下場......
我們做父母的,總以爲自己是爲了自家兒女好,卻從來不知道我們強行給予他們的,究竟是不是他們想要的?關於這一點,我醒悟得實在太遲了......”
“......”蘇喬心裡突然生出一種不太美妙的預感,她不知道她爲什麼會突然對她說這些,但她知道她接下來的話一定是她不太想聽的,
“老夫人,事情已經過去了,再追悔也來不及了。我知道曉曼的死讓你很傷心,但是.......”
“不,還來得及!喬喬,現在曉曼已經死了,你和重霖之間再也沒有任何障礙了!看在我這把老骨頭親自出面求你的份上,你能不能再給他一個機會呢......”
韓老夫人突然開口打斷了她,“我知道,重霖他心裡一直忘不掉你。我不想再做一個阻礙自己兒子幸福的母親,所以喬喬,算我求你了,你和重霖重新開始吧!”
“......老夫人,我已經結婚了!”蘇喬有些無語,又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憤怒,
“再說了,你難道不覺得你在曉曼的葬禮上談論這件事是對她的不尊重嗎?”
“我知道你和江二少的婚姻只是一場交易,有一次重霖喝醉了,我從他的嘴裡聽說的......你放心,我不會介意你和江臨嘉的這一段,想必重霖他也一定不會介意的!”
韓老夫人似乎並未覺得自己的行爲有什麼不妥,依舊自說自話的說道,
“再說了,我這麼做也是爲了曉曼好。如今她留下一個襁褓中的孩子就這麼撒手走了,如果不能給孩子找到一個靠譜的後媽,我這把老骨頭就算死了,九泉之下也不能瞑目啊!”
“......”蘇喬原以爲韓老夫人是真心悔悟了!
聽到這裡她才知道,原來她之所以找上她並不是真的想要成全她和韓重霖,而是她想給她的孫子找一個好後媽。
所以,她該感謝她對她人品的信任嗎?
蘇喬說不清自己此刻到底是什麼感覺?
她慢慢地掰開她的手,一字一頓的說道,“抱歉老夫人,我和韓重霖的事情已經是過去了。我和他,回不去了......”
“媽!”韓老夫人還想說些什麼,耳畔忽然傳來一陣嚴厲的斥責聲,
“我和喬喬的事,你不要插手行不行!”
韓老婦人依舊有些不甘,“我這也是爲了你和孩子好......”
“你要真是爲我好就不要再瞎折騰了!”韓重霖面無表情的睨了她一眼,
“我說了,這輩子我不會再娶第二個女人的!”
韓老夫人悻悻地走了,韓重霖這纔將目光落到了蘇喬的身上,“抱歉,喬喬。我......”
“沒事的,我能理解。”蘇喬揮手打斷了他,“孩子還好嗎?”
“孩子還好,醫生說他很健康。”
“那就好。”蘇喬笑了笑,卻不知道接下來該說些什麼纔好,“那啥......”
彷彿看出了她的尷尬似的,韓重霖突然開口笑了笑,
“喬喬,剛纔的話你不要往心裡去,我只是說給我媽聽的而已。你放心,以後我不會再讓她來打擾你了!”
蘇喬微微一怔,看向他的目光便瞬間多了幾分複雜。
“你別這樣看着我。我沒你想的那麼偉大,但也沒你想的那麼不堪!但凡你心裡還有一點兒我的位置,我都不會輕易放手的!”
韓重霖忽然自嘲的笑了笑,目光裡便瞬間多了幾分唏噓之色,
“我知道你心裡沒我,也知道我們已經回不到過去了!經過了這麼多的事情,我才終於明白了強扭的瓜不甜這個道理。你放心,從此以後我不會再勉強你了.......”
說到這裡,韓重霖忽然哽咽住了。
他迅速地垂下了黑色的長睫,掩住了眸底一閃而過的淚光。好半響才重重地吸了一口氣,微笑着說道,
“喬喬,我放過你了!所以以後你一定要幸福哦!!”
說完,他忽然伸出手臂將她緊緊地擁入了懷中。還不等她反應過來,他已經迅速地放開她,轉身大步地離去......
蘇喬心裡像打翻了五味瓶似的,說不清到底是什麼滋味?
她在原地發了好一會兒的呆,直到淅瀝瀝的細雨在半空再度飄灑而下,她才如夢初醒般驚醒了過來。
身後不遠處,有道人影一直默默地注視着她。
直到細雨落下,江臨嘉這才撐起了雨傘走到了她的身邊,“想什麼呢,那麼出神?”
“江臨嘉......韓重霖說他放過我了......”
蘇喬伸出手,任冰涼的雨水滴落在她的指尖,“可是我爲什麼突然覺得有些悲傷呢?”
“傻瓜,這不是好事嗎,有什麼好悲傷的?!”
江臨嘉笑着揉了揉她的腦袋,漂亮的丹鳳眼裡卻飛快地閃過一道複雜深晦又帶着些許哀傷的目光......
喬喬,我也放過你了......可是,又有誰來放過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