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文淵似乎有些緊張,他定定地望着她,好一會兒才微抿了薄脣開口說道,
“如果我說是四年前你信嗎?”
四年前?
蘇喬並不記得自己四年前和陸文淵有過什麼交集了。
那時候,她甚至不知道有他這麼一號人物的存在,更別提會有什麼風花雪月的浪漫事情發生了。
“別逗了!”蘇喬下意識地覺得這是個玩笑,可當她對上陸文淵那雙水光瀲灩的黑眸時,她卻突然捕捉到了他深藏於眼底的不安!
“你是說真的?”
他輕輕地“嗯”了一聲,“儘管我也希望這只是一個玩笑......”
那樣的話,她就不會白白遭受三年的痛苦了!
“願意說給我聽聽嗎?”
蘇喬甚少看到這樣的陸文淵。
糾結、不安,甚至還有一點隱隱的惶恐。
這讓她意識到,那些她不知道他也未曾宣諸於口的過往未必是什麼好事情。
否則的話,他不會這樣難以啓齒,更不會這樣小心翼翼。
“算了,還是不要了!”
都說好奇心可以害死一隻貓。
他們一路歷經波折,好不容易走到今天。她實在是不想再經歷任何一點風波了......
“蘇蘇......”他將她捂着他嘴脣的手拉了下來,“其實這件事我早就該告訴你的,一直不敢說,是怕你怪我,甚至......恨我!”
恨?
蘇喬被這個沉重的字眼給嚇了一大跳。
她臉上的笑意瞬間僵硬了下去,好半響才故作輕鬆的說道,
“至於嗎陸文淵?你那麼早就愛上了我,怎麼想這都是一件值得炫耀的事情纔對!我幹嘛要恨你啊?”
話音剛落,蘇喬腦海中突然閃過一個匪夷所思的念頭——
她這個人雖然愛憎分明,很多時候甚至喜歡走一點極端。
可是能讓她用上恨這個字眼的人,這輩子除了蘇瑜母女就沒有第三個人了。
就連韓重霖,她對他的感情也是十分複雜的。
由最初的深愛到迷戀,再到最後的心灰意冷。
她對他與其說是恨,還不如說是失望更加準確一些。
要不是當初他出手設計了陸文淵,她甚至已經決意將他劃到陌生人的行列,從此再無瓜葛了。
可是陸文淵用了恨這個字眼。
在她短暫的生命歷程中,除了那件事之外,她實在想不出還有什麼事情值得她去恨誰的......
蘇喬的臉一下子就蒼白了下來,“陸文淵,快告訴我,事情不是我想象的那樣......”
她緊緊地握住他的手,就像拽住了什麼救命的稻草一般,手指關節已經隱隱發白。
陸文淵沉默着不肯說話,看向她的目光卻充滿了內疚和自責!
蘇喬的心一分一分地涼了下來。
她看着他,就好像看到了一個怪物似的,驚惶不安的目光中又帶着一點悲憤和悽然!
“不,不會的。如果你真的做過那些事,你現在還怎麼好意思站在我面前?”
她下意識地後仰了身子,拉開了和他之間的距離,看向他的目光中已經多了幾分戒備!
“對不起!我當初也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子的......”
“別說了!”不待他說完,她已經厲聲打斷了他,“如果當初那件事真是你做的,那我和你就沒什麼好說的了......”
“蘇蘇......”他想到了她會生氣,會惱怒,甚至會怨懟。畢竟當初那件事帶給她的創傷實在是太大了......
可他卻做夢也沒想到,她甚至不肯給他一絲半點兒的辯解機會,就乾淨利落地斬斷了他們之間的關係。
像是被人在寒冬臘月兜頭潑了一瓢冷水,陸文淵渾身的血液都瞬間凝固成了冰塊!
他伸手去拉她,她卻像是碰到了什麼髒東西一樣,狠狠地甩開了他的手。
“我知道你在生氣,這種事換了是我我也一樣會生氣。可是已經犯下的錯誤就算再後悔也沒有辦法挽回了,我只希望你能給我一個機會,讓我用餘生去彌補我自己曾經犯下的錯誤!”
“陸文淵,你當我是什麼了?”蘇喬突然就笑了起來,
“你當初和蘇瑜聯手做下那些齷齪骯髒的事情,現在又假惺惺的來求我原諒!你真覺得我是傻子嗎?可以讓你們玩弄於鼓掌之中,爲所欲爲?”
“我和蘇瑜......”陸文淵的心本來已經涼了半截,聽見她這句話,他頓時像吃了靈丹妙藥一樣起死回生,
“你怎麼會以爲那件事是我和她聯手的?”
“難道不是?”見他如釋重負地鬆了一口氣,臉上甚至帶出一點啼笑皆非的表情,她頓時半信半疑的看着他,
“當初明明是蘇瑜設計陷害我的,如果不是你和她聯手,我又怎麼可能被你......”
“強X”兩個字已經到了蘇喬嘴邊,又被她生生地嚥了回去。
她怎麼也不願意把自己面前這個芝蘭玉樹的男人,和當初那個讓她作嘔的強X犯聯繫在一起。
她剛說過她對他的愛不會因爲任何人任何事而改變,老天就如此迫不及待地打了她的臉。
她可以接受陸文淵不原諒她,甚至可以接受他愛上別的女人,但唯有這件事,哪怕說一千遍一萬遍,她都沒辦法邁過自己心裡的那道坎!
如果當初那個局真是陸文淵和蘇瑜聯手設計的。那麼她和他的感情也就真的走到盡頭了......
“如果事情真像你想的那樣,我爲什麼會向你坦白這件事?”
陸文淵很想質問她一句,難道她對他的信任就只有這麼一點點嗎?
可想想她曾經經歷過的那些羞辱難堪和波折,他心裡僅有的一點怨氣也化爲了心疼和憐惜!
不怪她不能理智地思考問題,也不怪她對他的信任薄弱。任誰在經歷過那些算計和陷害之後,恐怕都不能心平氣和地對待這件事吧?!
那是她一直未曾癒合的創傷,光是揭開這道傷疤,他已經覺得自己十分殘忍了。
他又有什麼資格要求她心平氣和呢!
“再者,如果我真的和蘇瑜聯手算計了你,你覺得以她的性子她不會拿這件事來要挾我嗎?”
被他這麼一說,她心裡頓時信了八分。
可想了想,她依舊有些懷疑的嘟囔了一句,“我怎麼知道你是不是因爲被她要挾到無路可走的地步,才主動向我坦白這件事情的呢?”
畢竟他們認識了那麼久,他曾經有那麼多機會可以告訴她,但他卻一直沒有吭聲!
從某種角度來說,他的沉默本身也容易引人懷疑。
“......”陸文淵頓時有些牙癢癢的!
要是換一個人敢這樣質疑他,他恐怕壓根兒不會對對方做任何解釋就會拂袖而去。
可因爲這個人是她,因爲他確實曾經做過傷害她的事情。所以哪怕滿心不是滋味,他也只能無奈地嘆了一口氣......
“你說得很有道理,我確實很可能是被逼無奈纔不得不向你講明真相的。關於這一點,我其實並沒有辦法證明我的清白。畢竟當初的事情已經過去了那麼久......”
他扳住她的肩膀,強迫她與自己四目相對,坦坦蕩蕩的說道,
“但我可以問心無愧地告訴你,當初的事我也是被人算計了的!那時候我被人下了藥,誤闖了你的房間,纔會發生了那樣的事情......
當時我想,只要不是那個人,無論是誰都沒有關係!我沒想到會遇到你,更沒想到會給你帶來如此大的傷害!但就算再來一次,我也不後悔當初遇到了你......”
現在想來,這場緣分一定是老天對她和他的補償!
所以他並不後悔那一晚的纏綿,只是如果可以,他希望能夠早點找到她,不讓她經歷長達三年的煎熬和痛楚。
“什麼叫只要不是那個人,無論是誰都沒有關係?”
她從他的話語中嗅到了濃濃的八卦氣息,她幾乎一下子就抓住了要點,饒有興趣地審視着他,
“陸文淵,你當初是被誰陷害的?”
陸文淵有些不情願的看着她,“如果我不說,是不是就再也無法取信於你?”
她似笑非笑地挑了挑眉,臉上終於帶出了一點兒笑意,“你說呢?”
“好吧。”他沉默了半響,終於在她半真半假的威脅下做出了妥協和讓步,
“那個人是我的初戀女友......也是我的小媽......”
他其實已經很久不曾回憶過這些曾經讓他耿耿於懷的往事了。
他曾經以爲,那個人那件事會是他這輩子非死不能癒合的膿瘡!
他以爲他這一生都無法走出那個女人帶給他的陰影!
可沒想到經年以後,當他終於開口對她說出這件事情時,他才發現自己早已沒有了想象中的耿耿於懷。
這道看不見的傷口,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癒合的呢?
也許從她開始慢慢地佔據他的心房開始,她已經逐漸驅散了他心底濃厚的陰霾了吧?!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提你的傷心事的。”
蘇喬知道陸文淵和他父親的關係不好,可是她卻沒想到導致他們父子關係惡化的原因竟然如此狗血。
初戀女友變成了自己的後媽!
這種黃金八點檔纔會看到的狗血大劇竟然發生在陸文淵的身上。
而她偏偏還像中了邪似的,被他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就化解了心中的懷疑。
如果當初那個如噩夢一樣如影隨形的夜晚並不是他刻意造成的,那麼是不是意味着,她這麼多年的陰影也不存在了?
蘇喬像是溺水的人抓到了救命的稻草,又像是在沙漠迷路的旅人遇到了甘露,長久籠罩在她頭頂,壓抑得她幾乎喘不過氣來的烏雲一下子就煙消雲散,露出了明媚耀眼的陽光!
因爲那個人是他,所以那些不堪回首的噩夢也彷彿瞬間變了一個滋味。
因爲那個人是他,所以那些長久釘在她身上的恥辱柱像是被人施了魔法似的,瞬間就褪去了沉重的枷鎖。
她像是重獲了新生一般,激動得幾乎落下淚來。
“謝謝你,陸文淵......”
“傻瓜,是我應該謝謝你纔對!”
他一直十分憎恨那個他曾經傾心相待,又在他最艱難的時候爲了錢財拋棄他的初戀女友。
可是這一刻,他卻無比感激她當初近乎不知廉恥的行爲。
如果不是她爲了和他破鏡重圓,甚至不惜對他下藥,他就不會遇到蘇喬,更不會得到救贖!
因爲這一點,她以前曾經對他做過的那些讓他耿耿於懷的事情似乎都變得不重要了。
“你知道新婚之夜,知道蘇瑜不是我想找的那個人時,我心裡的第一感受是什麼嗎?你知道我有多慶幸,當初我遇到的那個人是你嗎!”
蘇喬從他未盡的話語中聽出了他的言下之意,“難道當初你是以爲蘇瑜是我,所以你纔會追求她的?”
這句話其實有些拗口,但他卻一下子明白了她的意思。
他飛快地點了點頭,有些歉然的說道,“抱歉,當初沒能在第一時間認出你來。”
她笑嘻嘻地看着他,半眯的眼眸裡閃爍着狡黠的光芒,“所以呢,你打算怎麼補償我?”
他緩緩地低下頭,吻住她的脣,“拿我的一輩子來補償你行不行?”